第15章
从丽锦出来时，外面飘起了小雨。停车场距离会所大门还有点距离，两人默然并排走着。一阵风吹过，莫语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搓了搓手臂，天转凉了，眼看着入秋，身上这身衣服也该收起来了。正琢磨着，她感到肩上一沉，再一抬头发现是顾梦东把西装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她习惯性地想要拒绝，顾梦东阻止她说：“穿着吧。”
衣服上还留有他的体温，让她不由得贪恋，于是默默地把手收进了西装下。
顾梦东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笑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逞强？”
莫语汐看他一眼，也陷入了沉思。
“莫语汐，你傻不傻？你难道不知道很多男人不喜欢你这种性格吗？你撞得头破血流得到的东西，会撒娇的女人一句话就搞定了。”
莫语汐看向远处：“我不需要很多男人，一个就够了。所以别的男人想什么我并不关心。”
顾梦东笑了起来：“也对。”
车子很快到了莫语汐的公寓楼下，下车时她把外套还给顾梦东。
顾梦东看都没看便说：“外面还在下雨，穿着吧。”
莫语汐本想说，也就是十几米的距离，她就可以进单元门。但她突然想到顾梦东刚才说的那些话，所以也没有坚持，重新披上外套，打开车门冲入细雨中。
送走了莫语汐，顾梦东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降下车窗，冰凉的夜风卷着些许湿润立刻涌进了车内。
顾梦东点了一支烟，抬头等着这栋楼上的某个房间亮起灯。影影绰绰的灯光晕染着夜色，顾梦东似乎看得到莫语汐单薄的身影。
他就那样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发动车子。
离开前，他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有两个字：“晚安。”
莫语汐刚刚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短信后犹豫了一阵，然后也回了个“晚安”。
短信发出去，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这种感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们刚刚恋爱那会儿，两人一起吃过晚饭，他会把她送回宿舍，熄灯前还要跟对方说一句“晚安”。
第二天一早，莫语汐早早到了公司。
Amy迎面遇上她，还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打招呼：“莫总早。”
她点了点头，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可是第一次，她一路走进办公室，竟然没有刻薄任何人！
Amy与格子间里的众同事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老板今天心情不错嘛！”
紧接着，早上的玫瑰依旧雷打不动地送来，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它再没有遭遇垃圾桶的待遇，而是被好端端地插在了莫语汐办公室的花瓶里。
据非专业人士分析，莫语汐的种种表现都说明她和这送花男人的关系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中午办公室聚餐时，Amy先抛出话题：“难道‘黑山老妖’真动了凡心？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立刻有人搭腔道：“可我看她不像是那种会被几束花打动的女人啊！”
“就是就是！”
“但是这女人长期缺爱，内分泌严重失调，难得有人追求，她按捺不住也是很有可能嘛。”
“哈哈哈哈！说的是……”
大家正议论得热闹，一个人突然站起身来，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卫明，我看你没怎么吃啊？哪里不舒服吗？”一个一直花痴卫明的女销售关切地问道。
卫明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了句：“没胃口而已。”
他一走，那女销售立刻不高兴了：“都怪你们，没事干吗在吃饭时间谈论那个女人啊，倒了明仔的胃口！”
卫明回到办公室时，大多数同事还没有回来。他看到莫语汐办公室的门敞开着，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莫语汐正背对着门倚在办公桌前，双手捧着手机，专注地编辑着一条短信。
她有点纳闷，怎么都到中午了，顾梦东的短信还没发来？昨天大家一笑泯恩仇，今天难道不该继续巩固一下好不容易重建的感情吗？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发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问：“他就是昨天那人吗？”
莫语汐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回过头看到是卫明，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卫明没理这一茬：“我说送花的人就是昨晚上来接你的人吧？”
莫语汐不悦地放下手机：“有精力多关注关注你的工作，而不是来打探你老板的私事。”
“他是你男朋友吗？”
莫语汐皱起眉头，心说这孩子也太不会察言观色了。
她语气不善：“与你无关。”
卫明笑：“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是威尔森中国区的总裁顾梦东吧？”
莫语汐心里一紧，果然还是被人看到了，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都说了这是我的私事，与别人无关。”
卫明敛了笑意：“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我都建议你离他远一点。”
他这是什么态度？是一个实习生对老板说话时该有的口吻吗？莫语汐正想发火，卫明却施施然转身走出她的办公室。
她懊恼地坐在椅子上，想着他会不会在公司搬弄是非，可又觉得他这人少言寡语不像那种人。然而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他有什么立场？
想了许久，莫语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当他情商太低冲撞了上司，还好她这个上司心胸够宽阔，不会因为这事而给他小鞋穿。
周末的时候，莫语汐去了未冉的店。
未冉刚接待完两个客人，正好有工夫搭理她：“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莫语汐状似无意地扒拉着衣架上的衣服：“随便出来逛逛。”
未冉笑：“不对哦，莫总非人的‘时间管理’我可领教过，怎么可能‘随便出来逛逛’？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要跟我汇报？”
莫语汐诧异地回过头：“你怎么知道？”
“这个月处女座桃花运爆棚，我正想打电话关心你一下呢！”
莫语汐无奈地笑了，又是那些星座命理，可是真的准吗？
她将信将疑地问未冉：“那你‘夜观星象’，除了发现我桃花运爆棚外还发现了什么？”
“桃花劫。”
莫语汐一听，抽了抽嘴角，就知道不能全信。
未冉收拾好东西：“正好到饭点了，今天我早点关门，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
吃饭时，莫语汐轻描淡写地把她和顾梦东的事情说了一下。她搅动着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等着未冉发表意见。
良久没有等到对方回话，莫语汐抬头看未冉，发现她正盯着某个方向出神。
莫语汐不耐烦地催促道：“我说大仙儿，快帮我分析分析。”
未冉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还分析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莫语汐不明状况地被拉着出了西餐厅。
未冉指着前面一对人影：“那是不是顾梦东啊？身边那位是不是当年那个女人？”
莫语汐顺着未冉的指示看过去，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背影，可即便只是个背影，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是他。
他手上拎着一个女士成衣牌子的购物袋，与一个长发的女孩并排走着。
二人有说有笑，举止亲昵，那女孩时不时地侧过脸来看着他。莫语汐认得，是许久未见的姚琴。多年不见，她似乎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莫语汐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记性差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人？
莫语汐一直看着那两个人出了商场，上了顾梦东的车。
未冉说：“你确定他这回对你是认真的？”
莫语汐有点失落，但是她并没有在未冉面前表现出来：“只是一起出现在商场，也不能证明什么。”
未冉无奈地拿过她的手机找到顾梦东的号码拨了过去：“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打个电话问问他好了，问他跟谁在一起。”
在顾梦东的面前，莫语汐的心里永远都保持着一点点的清高，她不愿意去撞破什么，更不愿意去拆穿什么，她只是希望他能站在离她不算远的地方，让她一伸手就够得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通了。
她看了未冉一眼接过手机，清了清嗓子问他：“你在哪？”
顾梦东对莫语汐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才说：“在外面。”回答过后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正要去陪我妈过生日。”
带着姚琴去给他妈妈过生日？莫语汐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那……你是和伯母在一起吗？”
电话中的顾梦东迟疑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好的，替我向伯母问好。不过……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顾梦东似乎察觉到了莫语汐有些不对劲：“你没事吧？”
莫语汐握着电话久久不回答。
顾梦东有个习惯，跟她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先叫她的名字，可是今天他似乎有些为难，是怕身边的人知道他在跟谁通电话吗？
或许就如未冉说的那样，要和她重新开始什么的，真的只是他随口说说而已。
“我没事。”她挂断了电话。
未冉已经猜出个大概，小心翼翼地问她：“还好吧？”
莫语汐长吁一口气：“没事，走吧。”
这些年来，无论是商场还是情场，这些真真假假得得失失的事情莫语汐早就见怪不怪了，即便是舍不得，即便还会心痛，即便她从未忘记过他，但时间不会因为谁的感伤而停留，它还在没命地飞逝着，毫不顾忌世人的感伤。
莫语汐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不允许情绪扩散，甚至不允许自己再为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