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躺在病床上的杨老师

第二天一大早，我做公交车到学校那一站，我没有下去，而是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小区，大脸猫就住在这里。我“咣咣”敲了门，大脸猫的爸爸、妈妈敢去批发零食早早出去了，大脸猫穿着大红色内裤开了门。

“快走！跟我走。”我说。

“怎么了？”他问。

“走了，你就知道了。”他拉他胳膊往外扯。

“等等，还有一件事。”他说。

“又怎么了，你要是不走，后悔千万别怪我。”我说。

“不是，我能穿着内裤出去吧！”也对，怎么能让大脸猫只穿内裤出去呢？这还不毁了我的光辉形象。大脸猫快速套上一条裤子，用吐沫星子涂在手上，抹一把头发算是梳了头。

“我们要干什么？今天不去学校吗？”他问。

“去，当然去。我们现在去医院。”我说。

“去医院？”大脸猫说完往回走，嘴里嘟囔：“你是脑子有病去医院的吗？大清早的，人家还没睡醒。”我拉他胳膊，他也拉我胳膊，谁也不让谁。路边有人在看笑话。这比让他穿着红内裤站在我旁边还叫我丢人。我放开手。

“要回，你就回吧。我一个人去医院看杨老师。”我挣脱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迈进。

“杨老师？”他跑上来，拦住我的去路，“靠，你早说嘛！”

“昨晚，我老妈跟我说了，说有宝宝的人受到惊吓，只要不是惊吓过度，一般情况下，宝宝不会有危险。”我说。昨晚老妈大人得知我犯事的时候，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耐下心来问我事情发生的前后，最后以她怀我、生我的经验，得出上述结论。

“那要是二般情况下呢？”他问。我心里也没底。

“没有二般，只有一般！”我说。

妇幼保健医院早早开了门，我问了服务台前漂亮的女护士，她说在二楼203室，走进住院部的过道，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全身着实寒颤了一下，仿佛有根针管要戳进皮肤。上了楼梯，中药味扑面而来，已经有人早起熬中药了。

我敲了203室的门。一个高瘦的男人开了门，兴许就是昨晚接听我电话的那个人。我朝里面望去，病房里有两张病床，杨老师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她一眼看见了我，向我招招手。我走进去，身边却不见大脸猫。我折身回去，大脸猫站在走道里不敢上前。我向他招手，他低头抠着手指走进病房。

我笔挺地站在杨老师面前，纹丝不动，就好像我脚下踩着地雷，稍稍改变脚掌的份量，地雷就会爆炸，整个妇幼保健医院也将飞灰湮灭。我看着杨老师苍白、略泛红晕的脸。

“杨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说。大脸猫站在旁边也用力点头。杨老师笑笑，脸色好看起来。

“宝宝……”我咬住嘴唇说。

“宝宝没事。”她说。我腰上背着的大石头“咕噜”一声滚下来，我和大脸猫对视了一下，大脸猫的嘴角也上翘了。趁机，大脸猫说出我们恶作剧的目的是为了吓唬吓唬夏田，然后数落了夏田平时各种不好的表现。大脸猫这种逮住机会绝不放过的精神让我敬畏。

杨老师见大脸猫滔滔不绝，口水都快说干了，便从床头口袋里拿出两个大苹果给我们。“昨天，几位老师送来的，你们吃。”杨老师说。啊！？我们自己没带礼物来，竟然还吃别人送过来的水果。

我不好意思吃，大脸猫才不管三乘以七是不是等于二十一，他接过啃起来，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杨老师看着笑起来。拜托大哥，站有站相，吃有吃相，多损面子。哎！我没有说出口。大脸猫吃完苹果，又围着苹果核啃了一圈，确保没有一处再能啃出果肉之后，不舍地扔进垃圾篓。他站在我旁边看我手中的苹果，我白了他一眼，他把目光停留在杨老师枕边的苹果袋里。我用脚踩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太好。

“老师，你什么时候出院？”他像在掩饰着什么似地问。

“今天就出院了，昨晚主要做了检查，早上做个检查，如果没有什么大碍，上午就可以出院了。”她说。

“太好了。这么快。”我说。

“时间不早了，快上课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估计还能赶上上午第四节语文课。”她说。

我们告别杨老师，告别那位高瘦的男人回到教室。一进教室，大脸猫便成了全班的红人，他到处跟人将自己的丰功伟绩，不厌其烦，每次下课都有同学跑过来问事情的经过，等大脸猫实在厌烦了重复讲一件事情，他对来者产生了反感。他之前引以为豪的丰功伟绩变得平淡无味。再好听的故事，咀嚼上三遍，那也比喝白开水更无味。

第四节课上课铃一响，杨老师准时出现在讲台上，往日的精神也恢复过来。同学们欢闹起来，有位同学带头鼓起掌，其余同学跟着鼓掌。杨老师点点头笑笑。班长夏田“嗖”地站起来，指着我和大脸猫。

“就是他们吓倒杨老师的。”她尖锐地说。全场安静，同学们以及杨老师的目光停留在夏田身上，没有什么人回头看我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是夏田叫我去实验室和图书馆打扫卫生，而且我们吓唬到老师的事早在班级里传开。夏田想要达到一呼百应的目的没有实现。她知趣地坐下。

“昨天事，老师也有错。”杨老师说。

“老师怎么会有错呢？”前排的女生小声说。但足够让杨老师听见。

“因为，老师怀宝宝没有跟大家说，要是说了，同学们就不会冲撞老师了。也就不会有昨天的事情发生。”杨老师打了圆场。班里的气氛活泼起来。大脸猫垂着头，自言自语：就算知道我们知道老师有了宝宝，昨天的事还是会发生，因为本来是想吓唬班长的……

我狠掐他一下，提醒他不要再碎碎念了。

接下来，老师问班级里征集的节目怎么样了。夏田又“嗖”地站起来。

“目前只有一个节目。”她说。

“谁报的节目？什么节目？”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杨老师挥挥手，大家安静下来。“谁的节目？站起来让大家看看。”杨老师说。座位上没有人站起来。

“是我自己报的节目。”夏田说。夏田作为班长总是喜欢在同学们面前出风头，尤其是老师在场的情况下，更喜欢摆出自己的派头。同学们大多有些反感，但都是私下。不过这次，有人发出了嘘声，嘘声的范围以圆形扩散开。夏田不服气。

“我的手风琴还在市里获过二等奖呢。”她说。大脸猫一推桌子站起来，在地球上待了十三个年头，在激动人心的这一刻，大脸猫完成了他人生的转折，从此，我再也不能拿从前的眼光看待大脸猫了，大脸猫成了英雄，就像一颗闪耀光辉的太阳从我右胳膊旁边升起来，他的光辉形象愈发巨大起来。

“获过二等奖就了不起啊？”大脸猫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