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4)

且说宝玉因见林黛玉又病了，心里放不下，饭也懒去吃，不时来问。林黛玉又怕他有个好歹，因说道俞校：“因说道”——从庚、晋、甲；原无。“你只管看你的戏去，在家里作什么？”宝玉因昨日张道士提亲，俞校：“提亲”——从庚；原“提起说亲”。心中大不受用，俞校：“大不受用”——从庚、晋、甲；原“不受用”。今听见林黛玉如此说，因想道：“别人不知道我的心还可恕，俞校：“还可恕”——从庚、晋、甲；原“也还可恕”。连他也奚落起我来。”因此，心中更比往日烦恼加了百倍。俞校：从庚、晋、甲；原“加之百倍”。若是别人跟前，断不能动这肝火，只是黛玉说了俞校：从晋、甲；原“林黛玉说了”。这话，倒比往日别人说这话俞校：“别人说这话”——从庚、晋、甲；原“别人说话”。不同，由不得立刻沉下脸来道：“我白认得了你。俞校：“白认得了你”——从庚、晋、甲；原“白认得你”。罢了，罢了！”林黛玉听说，便冷笑了两声俞校：“冷笑了两声”——从庚；原“冷笑了两声道”。原下并有“我也知道”，从庚、晋、甲删。“白认得了我！那里像人家有什么配的上呢。”宝玉听了，便向前来直问到脸上俞校：“直问到脸上”——从庚、晋、甲；原“直问道”。“你这么说，是安心咒我天诛地灭。”林黛玉一时解不过这话来。宝玉又道：“昨儿还为这个俞校：“还为这个”——从庚、晋、甲；原“我还为这个”。赌了几回咒，今儿你到底又准我一句。俞校：“又准我一句”——从庚；原“准了我一句”。我便天诛地灭，你又有什么益处？”林黛玉一闻此言，方想起上日俞校：从庚、晋、甲；原“上回”。的话来。今日原是自己说错了，又是着急，又是羞愧，便战战兢兢的说道：“我要安心咒你，我也天诛地灭。何苦来！我知道，昨日张道士说亲，俞校：“张道士说亲”——从庚、晋、甲；原“张道士说的亲”。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缘，你心里生气，来拿我杀性子。”俞校：“杀性子”——从庚、晋；原“来杀性子”。原来那宝玉俞校：“那宝玉”——从庚、晋、甲；原“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小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俞校：从庚、晋、甲；原“既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俞校：从庚、晋、甲；原“看了这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俞校：从庚、晋、甲；原“远近亲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俞校：从庚、晋、甲；原“闺英阁秀”。皆未有稍及林黛玉者；俞校：“林黛玉者”——从庚、晋、甲；原“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俞校：“早存了”——从庚；原“早存留”。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那林黛玉偏生也是个俞校：“也是个”——从庚、晋、甲；原“他也是个”。有些痴病的，也每用假情试探。因你既将俞校：“你既将”——从庚傍改（“也”改“既”）；原“你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我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如此两假相逢，终有一真。其间琐琐碎碎，难保不有俞校：“不有”——从庚、晋、甲；原“不著”。口角之争。即如此刻，宝玉心内想的是：“别人不知我的心，还有可恕，难道你就不想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你不能为我烦恼，俞校：“为我烦恼”——从庚；原“为我解烦恼”。反来以这话奚落堵噎我，可见我心里一时一刻白有你，俞校：“白有你”——从庚、晋、甲；原“白有了你”。你竟心里没我。”心里这意思，俞校：“心里这意思”——从庚、晋；原“我心里这意思”。只是口里说不出来。那林黛玉心里想着：“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不重我的。我便时常提这金玉，你只管了然自若无闻的，方见得待我重而毫无此心了。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里时时有金玉，见我一提，你又怕俞校：“你又怕”——从庚、晋、甲；原“又怕”。我多心，故意着急，安心哄我。”看来两个人原本是一个心，但都多生了枝叶，反弄成俞校：从庚、晋、甲；原“反弄成了”。两个心了。那宝玉心中俞校：“宝玉心中”——从庚、晋、甲；原“宝玉心里”。又想着：“我不管怎么样都好，只要你随意，我便立刻因你死了俞校：“因你死了”——从庚、晋、甲；原“同你死了”。也情愿。你知也罢，不知也罢，只由我的心，方可见你和我近，俞校：“方可见你和我近”——原“可见你方知我近”；庚“可见你方和我近”；晋“你方是和我近”；甲“那才是你和我近”。今改“方可见你和我近”。不和我远。”俞校：从晋、甲；原“不知我远”。那林黛玉心里又想着：“你只管你，你好我自好。俞校：“我自好”——从庚、晋、甲；原“我就好”。你何必为我而自失。殊不知你失我自失。可见是你俞校：从庚、晋；原“可见你是”。不叫我近你，有意叫我远你了。”如此看来，却都是求近之心，反弄成俞校：“反弄成”——从庚、晋、甲；原“弄成”。疏远之意。如此之话皆他二人素昔所存私心，也难备述。

如今只述他们外面的形容：那宝玉又听见他说俞校：“听见他说”——从庚、晋、甲；原“听见”。“好姻缘”三个字，越发逆了己意，心里干咽，口里说不出话来，便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玉来，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道：“什么劳什骨子，俞校：从庚、晋；原“劳什东西”。我砸了你俞校：“砸了你”——从庚、晋、甲；原“轧了你”。本回下“砸”同。完事。”偏生那玉坚硬非常，摔了一下，竟文风没动。俞校：“文风没动”——从庚；原“公然不动”。宝玉见没摔碎，俞校：“没摔碎”——从庚；原“不碎”。便回身找东西来砸。林黛玉见他如此，早已哭起来，说道：“何苦来！你摔砸那俞校：“摔砸那”——从庚、晋、甲；原“又轧那”。哑吧物件。有砸他的，不如来砸我。”俞校：“来砸我”——从庚、晋、甲；原“轧我”。二人闹着，紫鹃、雪雁等忙来劝解。俞校：“忙来劝解”——从庚；原“都忙进来解劝”。后来见宝玉下死力砸玉，忙上来夺，又夺不下来。见比往日闹的大了，少不得去叫袭人。袭人忙赶了来，俞校：“袭人忙赶了来”——从庚、晋、甲；原“忙赶了来”。才夺了下来。宝玉冷笑道：“我砸我的东西，与你们什么相干！”袭人见他脸都气黄了，眼眉都变了，俞校：“脸都气黄了，眼眉都变了”——从庚、晋、甲；原“脸上都气黄了，眉眼都变了”。从来没气的这样，便拉着他的手，笑道：“你同妹妹拌嘴，不犯着砸他。倘或砸坏了，叫他心里脸上怎么过的去！”林黛玉一行哭着，一行听了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来，可见宝玉连袭人不如，越发伤心大哭起来。心里一烦恼，方才吃的香薷饮解暑汤便承受不住，哇的一声，都吐了出来。紫鹃忙上来用手帕子接住，登时一口一口的把一块手帕子俞校：从庚；原“把一块手帕”。吐湿。雪雁忙上来捶。紫鹃道：“虽然生气，姑娘到底也该保重着些。俞校：“保重着些”——从庚；原“保重著”。才吃了药好些，这会子因和宝二爷拌嘴，又吐出来。倘或犯了病，宝二爷怎么过的去呢！”宝玉听了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来，可见黛玉不如一紫鹃。俞校：“不如一紫鹃”——从庚、晋、甲；原“不如紫鹃”。因又见林黛玉脸红头胀，一行哭，一行气凑，一行是泪，一行是汗，不胜怯弱，宝玉见了这般，又自己后悔方才不该同他校证，这会子他这样光景，俞校：“这样光景”——从庚、晋、甲；原“这个光景”。我又替不了他：心里想着，也由不的滴下泪来了。俞校：“滴下泪来了”——从庚、晋、甲；原“滴下泪来”。袭人见他两个哭，由不得守着宝玉也心酸起来。又摸着宝玉的手冰凉。待要劝宝玉不哭罢，一则又恐宝玉有什么委屈闷在心里，二则又恐薄了林黛玉。不如大家一哭，就丢开手了。俞校：“丢开手了”——从庚、晋、甲；原“丢开了手”。因此也流下泪来。紫鹃一面收拾了吐的药，一面拿扇子替黛玉轻轻的扇着，见三人鸦雀无声，各自哭各自的，也由不的伤心起来，俞校：“伤心起来”——从庚；原“伤起心来”。也拿手帕子擦泪。俞校：“拿手帕子擦泪”——从庚；原“拿帕子擦眼泪”。四个人都无言对泣。一时，袭人勉强笑向宝玉道俞校：“笑向宝玉道”——从晋、甲；原“向宝玉道”。“你不看别的，你看看这玉上俞校：“这玉上”——从庚、甲；原“玉上”。穿的穗子，也不该同姑娘拌嘴。”林黛玉听了，也不顾病，起来夺过去，顺手抓起一把剪子来要剪。袭人、紫鹃刚要夺，已经剪了几段。林黛玉哭道：“我也是白效力，他也不希罕，自有别人替他再穿好的俞校：“替他再穿好的”——从庚、晋、甲；原“再给他穿好的”。去。”袭人忙接了玉，道：“何苦来！这是我才多嘴俞校：“我才多嘴”——从庚、晋、甲；原“我方才多嘴”。的不是了。”宝玉向林黛玉道：“你只管剪，我横竖不带他，俞校：“不带他”——从庚、甲；原“总不带他”。也没什么。”只顾里头闹，谁知那些老婆子们见林黛玉大哭大吐，宝玉又砸玉，不知要闹到什么田地，倘或连累了他们，便一齐往前头回贾母、王夫人知道，好不干连他们。那贾母、王夫人见他们忙忙的作一件正经事的来告诉，也不知有了什么大祸，便一齐进园来俞校：“便一齐进园来”——从庚、晋、甲；原“一齐进园来”。瞧他兄妹。急的袭人俞校：“急的袭人”——从庚、晋、甲；原“袭人急的”。抱怨紫鹃，为什么惊动了老太太、太太；紫鹃又只当是俞校：“只当是”——从庚、晋、甲；原“只道是”。袭人去告诉的，也抱怨袭人。那贾母、王夫人进来，见宝玉也无言，林黛玉也无话，俞校：“也无话”——从庚、晋、甲；原“也没话”。问起来又没为什么事，便将这祸移到袭人、紫鹃两个人身上，说：“为什么你们不小心伏侍，这会子闹起来都不管了！”因此将他二人连骂带说，教训了一顿。二人都没话，只得听着。还是贾母带出宝玉去了，俞校：“带出宝玉去了”——从庚、晋、甲；原“带了宝玉去了”。方才平服。俞校：从庚、晋、甲；原“方才平复”。

过了一日，至初三日，乃是薛蟠的生日，家里摆酒唱戏，来了贾府诸人。俞校：“来了贾府诸人”——从庚；原“请贾府诸人”。宝玉因得罪了林黛玉，二人总未见面，心中正自后悔，俞校：“正自后悔”——从庚、晋、甲；原“已后悔”。无精打采的，那里还有心肠去看戏，因而推病不去。林黛玉不过俞校：从庚、晋、甲；原“黛玉不过”。前日中了些暑溽之气，俞校：从庚、晋、甲；原“暑熱之气”。本无甚大病，听见他不去，心里想俞校：从庚、晋、甲；原“心里想道”。“他是好吃酒看戏的，今儿反不去，俞校：“反不去”——从庚、晋、甲；原“反不往他们家去”。自然是因为昨儿气着了。再不然，他见我不去，俞校：“见我不去”——从庚、晋、甲；原“见我不得去”。他也没心肠去。只是昨儿千不该万不该剪了俞校：“剪了”——从庚、晋、甲；原“剪”。那玉上的穗子。管定他再不带了，还得我穿了俞校：从庚、晋、甲；原“还得我穿好了”。他才带。”因而心中十分后悔。那贾母见他两个俞校：从庚、晋、甲；原“他二人”。都生了气，只说趁今儿那边去看戏，他两个见了，也就完了，不想又都不去。老人家急的抱怨说：“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俞校：“那世里”——从庚、晋、甲；原“那世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着这两个俞校：从庚；原“凭你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俞校：从庚、晋、甲；原“偏生”。不咽这口气。”自己抱怨着，也哭了。这话传入宝林二人俞校：从庚、晋、甲；原“宝黛二人”。耳内。原来他二人竟从未俞校：“竟从未”——从晋、甲；原“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俞校：从庚、晋、甲；原“好是”。参禅的一般，都低头细嚼这句的滋味，俞校：“这句的滋味”——从庚、晋；原“此说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泣下。俞校：“泣下”——从庚、晋、甲；原“泪下”。虽不曾会面，然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俞校：从庚、晋、甲；原“长叹”。却不是俞校：从庚、晋、甲；原“却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袭人因劝宝玉道：“千万不是，都是你的不是。往日家里的小厮们和他们的姊妹拌嘴，或是两口子分争，你听见了，你还骂小厮们俞校：“你还骂小厮们”——从庚、晋；原“还骂小子们”。蠢，不能体贴女孩儿俞校：从庚、晋、甲；原“女孩子”。们的心肠。今儿你也这么着了。明儿初五大节下，你们两个再这么仇人似的，老太太越发要生气，一定弄的不安生。俞校：“不安生”——从庚、晋、甲；原“大家不安生”。依我劝你：正经下个气儿，赔个不是，大家还是照常一样，这么也好，那么也好。”那宝玉听了，不知依也不依。要知端详，俞校：“要知端详”——从庚、晋、甲；原无。且听下回分解。

蒙戚回后：一片哭声，总因情重。金玉无言，何可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