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2)

不言卜家夫妻。且说贾芸赌气离了母舅家门，一径回归旧路，心下正自烦恼，一边想，一边低头只管走，不想一头就碰在一个醉汉身上，把贾芸唬了一跳。庚侧：自上看来，可是一口气否？听那醉汉骂道俞校：“骂道”——从庚、残、甲；原“骂”。“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碰起我来了。”贾芸忙要躲了，早被那醉汉一把抓住。对面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紧邻倪二。原来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惯打降吃酒。如今正从欠钱人家索了利钱，吃醉回来，不想被贾芸碰了一头，正没好气，俞校：“没好气”——从庚、残；原“没出气”。抡拳就要打。庚眉：这一节对《水浒记》杨志卖刀遇没毛大虫一回看，觉好看多矣。己卯冬夜，脂砚。只听那人叫道：“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倪二听见是熟人的语音，将醉眼睁开看时，见是贾芸，忙把手松了，趔趄着俞校：从庚、晋、甲；原“趑趄著”。笑道庚侧：写生之笔。“原来是贾二爷，庚侧：如此称呼，可知芸哥素日行止，是“金盆虽破分两在”也。我该死！这会子往那里去？”贾芸道：“告诉不得你，平白地又讨了个没趣儿。”俞校：“没趣儿”——从庚、残、甲；原“没趣”。庚侧：本无心之谈也。倪二道：“不妨，不妨。庚侧：如闻。有什么不平的事，俞校：“不平的事”——从庚、晋、残、甲；原“不平事”。告诉我，替你出气。庚侧：写得酷肖，总是渐次逼出，不见一丝勉强。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离家散。”贾芸道：“老二，你且别气，庚侧：可是一顺而来。听我告诉你这原故。”说着，便把卜世仁一段事告诉了倪二。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俞校：“令舅”——从庚、残；原“你令舅”。我便骂不出俞校：“骂不出”——从庚；原“骂出”。好话来，庚侧：仗义人岂有不知礼者乎？何常（尝）是破落户？冤杀金刚了！真真气死我倪二。也罢，你也不用愁烦，我这里现有几两银子，你若用什么，俞校：“用什么”——从庚；原“用什么东西”。只管拿去买办。但只一件，你我作了这些年的俞校：“作了这些年的”——从庚、残；原“住了这些年”。街坊，我在外头有名放帐，你却从没有和我张过口。也不知你厌恶我是个泼皮，庚侧：知己知彼之话。怕低了你的身分；也不知是你怕我难缠，利钱重？若说怕利钱，俞校：“怕利钱”——从庚；原“怕利钱重”。这银子我是不要利钱的，也不用写文约；若说怕低了你的身分，庚侧：知己知彼之话。我就不敢俞校：“我就不敢”——从庚、残；原“就不敢”。借给你了，各自走开。”一面说，一面果然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俞校：从庚、残；原“一包银子”。来。贾芸心下自思：素日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却因人而施，庚侧：四字是评，难得难得，非豪杰不可当。颇颇的有义侠之名，若今日不领他这情，怕他臊了，倒恐生事，不如借了他的，改日加倍还他也倒罢了。俞校：“也倒罢了”——从庚、残；原“倒也罢了”。想毕，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曾不想着你，和你张口。但只是我见你所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的、有作为的人，像我们俞校：从残；原“似我们”。这等无能无为的庚侧：芸哥亦善谈，好口齿。你倒不理我。若和你张口，你岂肯借给我。今日既蒙高情，我怎敢不领，回家按例写了文约过来便是了。”倪二大笑道：“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庚侧：“光棍眼内揉不下沙子”是也。既说“相与交结”四个字，如何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俞校：“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从庚；原“放帐给你使，图赚你利钱”。庚侧：如今单是亲友言利，不但亲友，即闺阁中亦然，不但生意新发户，即大户旧族颇颇有之。既把银子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俞校：“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从庚；原“借与你，图你的利钱”。便不是相与交结了。闲话也不必讲。既肯青目，俞校：从庚；原“既你肯青目”。这是十五两三钱有零的银子，便拿去置买东西。俞校：从残；原“治买东西”。你要写什么文契，趁早把银子还我，让我放给那些有指望的人使去。”庚侧：爽快人，爽快话。贾芸听了，一面接了银子，一面笑道：“我便不写罢了，有何着急的。”倪二笑道：“这不是话！天色黑了，也不让茶让酒，我还到那边有点事情去。你竟请回去。俞校：“请回去”——从庚；原“回去”。还求你俞校：“求你”——从庚、晋、甲；原“烦你”。带个信儿与舍下，叫他们早些关门睡罢，我不回家去了。倘或有什么要紧的事，叫我们女儿明儿一早俞校：“明儿一早”——从庚、晋、残、甲；原“一早”。到马贩子王短腿家来找我。”庚侧：常起作处人，毕真。一面说，一面趔趄着俞校：从庚、晋、甲；原“趑趄著”。脚儿去了。庚侧：仍应前。不在话下。庚眉：读阅“醉金刚”一回，务吃刘铉丹家山查（楂）丸一付，一笑。庚眉：余卅年来得遇金刚之样人不少，不及金刚者亦不少，惜书上不便历历注上芳讳，是余不是心事也。壬午孟夏。且说贾芸偶然碰了这件事，心下也十分希罕，想那倪二倒果然有些意思，只是还怕他一时醉中慷慨，到明日加倍的要起来，便怎处？俞校：从庚、残；原“怎处”。庚侧：芸哥实怕倪二，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也。心内犹豫不决。忽又想道俞校：“忽又想道”——从庚、晋、甲；原“又想道”。“不妨，等那件事俞校：“那件事”——从庚、晋、残、甲；原“件事”。成了，也可加倍还他。”想毕，一直走到个钱铺俞校：“钱铺”——从庚、晋、残、甲；原“铜钱铺”。里，将那银子称一称，十五两三钱四分二厘。贾芸见倪二不撒谎，心下越发欢喜。俞校：“越发欢喜”——从庚、残；原“越发喜欢”。收了银子，来至家门，先到隔壁将倪二的信捎与他娘子知道，俞校：“捎与他娘子知道”——从庚（“捎”误“稍”）；原“稍与他娘子”。方回家来。俞校：“回家来”——从庚、晋、残、甲；原“回来”。见他母亲自在炕上拈线，见他进来，便问那去了一日。贾芸恐他母亲生气，便不说起卜世仁的事来，庚侧：孝子可敬。此人后来荣府事败，必有一番作为。靖眉：果然。只说在西府里等琏二叔的。问他母亲吃了饭不曾，他母亲已吃过了，说留的饭在那里。小丫头子拿过来与他吃。那天已是掌灯时候，贾芸吃了饭，收拾歇息，一宿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