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2)

可巧这日代儒有事，早已回家去了，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命学生俞校：从己、庚；原“命众”。对了，明日再来上书。将学中之事，又命长孙贾瑞暂且管理。俞校：“暂且管理”——从己、庚；原“掌管”。蒙戚双：又出一贾瑞。妙在薛蟠如今不大来学中应卯了，因此秦钟趁此和香怜挤眉弄眼，递暗号儿，俞校：“挤眉弄眼，递暗号儿”——从己、庚；原“挤眼使暗号”。二人假装俞校：从己、庚；原“假作”。出小恭，走到后院说私己话。秦钟先问他：“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蒙双：妙问，真真活跳出两个小儿来。一语未了，只听背后咳嗽了一声。蒙双：太急了些，该再细听他二人如何结局，正所谓小儿之态也，酷肖之极。二人吓的忙回头俞校：“忙回头”——从己、庚；原“回头”。看时，原来是俞校：从己、庚、甲；原“原来”。窗友名金荣者。戚双：妙名，盖云有金自荣，廉耻何益哉？香怜本有些性急，便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不成？”金荣笑道：“许你们俞校：“许你们”——从晋、甲；原“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明说，谁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俞校：“鬼鬼祟祟”——从己、庚、晋、甲；原“鬼祟”。的，干什么故事！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得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奋起来。”秦香二人急得俞校：从己；原“急的”。飞红的脸，俞校：从己、庚、晋、甲；原“飞红了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金荣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秦钟、香怜又气又急，忙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说金荣俞校：“说金荣”——从己、庚、晋、甲；原无。无故欺负他两个。原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蒙侧：学中亦自有此辈，可为痛哭。后又附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俞校：从己、庚、晋、甲；原“不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近来又有了新朋友，把香玉二人又丢开一边。就连金荣亦是当日好友，自有了俞校：从己、庚、晋、甲；原“因有了”。香玉二人，便弃了金荣。近日连香玉亦已见弃，故贾瑞便无了提携帮衬俞校：从己、庚、晋、甲；原“帮助”。之人，不说薛蟠得新弃旧，俞校：从己、庚；原“他不说薛蟠弃旧迎新”。只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前提携帮补他。俞校：“帮补他”——从己、庚；原“他了”。蒙戚双：无耻小人，真有此心。靖眉：前有幻境遇可卿，今又出学中小儿淫浪之态，后文更放笔写贾瑞正照。看书人细心体贴，方许你看。因此，贾瑞、金荣等一干人，正醋妒他两个。今见秦香二人来告金荣，贾瑞心中便更不自在俞校：从己、庚；原“便不自在”。起来，虽不好呵叱秦钟，却拿着香怜作法，反说他多事，着实的抢白了几句。香怜反讨了没趣，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金荣越发俞校：从己、庚、晋；原“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玉爱偏又听了不忿，俞校：从己、庚；原“听见了不忿”。两个人隔座俞校：从己、庚；原“隔著桌子”。咕咕唧唧的角起口来。金荣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里亲嘴摸屁股。两个商议定了，一对一肏，撅草棍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俞校：“亲嘴”至“先干”——从己、庚；原“商议著怎么长短”。蒙侧：“怎长么（么长）短”四字，何等韵雅，何等浑含！俚语得文人提来，便觉有金玉为声之象。金荣只顾得意乱说，却不防还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你道这一个是谁？原来此人名唤贾蔷，蒙戚双：新而艳，得空便入。亦系俞校：从己、庚、晋、甲；原“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俞校：“玄孙”——从己、庚、晋、甲；原“元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俞校：“亲厚”——从己、庚、晋、甲；原“厚”。常相共处。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俞校：“因此”——从己、庚、晋、甲；原无。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俞校：“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从己；原“编出些淫污之词”。贾珍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俞校：从己、庚；原“不大好听”。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给房舍，命他搬出宁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蒙侧：此等嫌疑不敢认真搜查，悄为分计，皆以含而不露为文，真是灵活至极之笔。这贾蔷外相既美，蒙戚双：亦不免招谤，难怪小人之口。内性又聪明，虽应名来上学，亦不过俞校：从己、庚、晋、甲；原“不过”。虚掩耳目而已，仍是斗鸡走狗，赏花玩柳。俞校：“玩柳”——从己、庚；原“阅柳”。总恃俞校：从庚；原“从事”。上有贾珍溺爱，蒙戚双：贬贾珍最重。下有贾蓉匡助，蒙戚双：贬贾蓉次之。因此族中人谁敢触逆于他！俞校：“谁敢触逆于他”——从己、晋；原“不敢触逆他”。他既和贾珍、贾蓉最好，今见有人欺负秦钟，如何肯依。如今自己俞校：“如今自己”——从己、庚、晋；原“自己”。要挺身出来报不平，心中且忖度一番，想道俞校：“忖度一番，想道”——从己、庚；原“又忖度一番”。蒙双：这一忖度，方是聪明人之心机，写得最好看，最细致。“金荣、贾瑞一干人俞校：“一干人”——从己、庚；原无。都是薛大叔的相知，向日俞校：从己、庚；原“素来”。我又与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蒙双：先曰“薛大叔”，次曰“老薛”，写尽骄侈纨袴。我们岂不伤和气。俞校：“我们岂不伤和气”——从己、庚、晋、甲；原“岂不伤了和气”。待要不管，如此谣言说的大家没趣。俞校：“说的大家没趣”——从己、庚、晋、甲；原“大家都没趣”。如今何不用计制伏，又息口声，又不伤脸面。”想毕，也装作出恭，走至外面，悄悄把跟宝玉的书童名唤茗烟者蒙戚双：又出一茗烟。唤到身边，俞校：“唤到身边”——从己、庚；原“唤至”。如此这般，调拨他几句。蒙戚双：如此便好，不必细述。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且又年轻俞校：从己、庚、晋、甲；原“而且又年轻”。不谙事，如今俞校：从己、庚、晋、甲；原“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他的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利害，下次越发狂纵难制俞校：“狂纵难制”——从己、庚；原“难制”。了。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得了这个信，俞校：“得了这个信”——从己、庚；原“听了这话”。又有贾蔷助着，便一头进来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俞校：“金相公了”——从己、庚、晋、甲；原“相公”。只说：“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贾蔷便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了看日影儿，说“是时候了”，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走一步。贾瑞不敢强他，只得由他去了。这里茗烟先一把俞校：“先一把”——从己、庚；原“走进来便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罢了。俞校：“我们”至“罢了”——从庚；原“我们的事管你什么相干”。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俞校：“动一动”——从己、庚、晋、甲；原“动动”。你茗大爷。”蒙侧：豪奴辈，虽系主人亲故亦随便欺慢，即有一二不伏气者，而豪家多是偏护家人。理之所无，而事之尽有，不知是何心思，实非凡常可能测略。吓的满屋中俞校：从己、庚；原“满室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俞校：从己、庚、晋、甲；原“痴看”。贾瑞忙吆喝茗烟，不许撒野。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撒野！我只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蒙戚双：好看之极！尚未去时，从脑后飕的一声，俞校：从甲；原“飕一声”。早见一方砚瓦俞校：从己、庚、晋、甲；原“瓦砚”。飞来，蒙戚双：好看好笑之极！并不知系何人打来的，幸未打着，却又打在旁人的俞校：“旁人的”——从己、庚；原“傍人”。座上。这座上乃是俞校：从己、庚；原“便是”。贾兰、贾菌。俞校：从己、庚、晋、甲；原“贾茵”。本回下同。这贾菌又系荣府近派的重孙，俞校：从己、庚、晋、甲；原“近派元孙”。蒙戚双：先写一宁派，又写一荣派，互相错综得妙。其母亦少寡，独守着贾菌。俞校：“独守着贾菌”——从己、庚；原“独守”。这贾菌与贾兰最好，所以二人同桌而坐。俞校：“同桌而坐”——从己、庚；原“一同坐”。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俞校：“淘气不怕人的”——从己、庚、晋、甲；原“个不怕人爱淘气的”。蒙戚双：要知没志气小儿，必不会淘气。他在座上，冷眼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没打着，反落在他座上，正打在面前，将个磁砚水壶俞校：“磁砚水壶”——从己、庚、晋；原“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黑水。俞校：从己、庚、晋、甲；原“墨水”。蒙戚双：这等忙，有此闲处用笔。贾菌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蒙戚双：好听煞。靖眉：声口如闻。骂着，也便抓起砚砖俞校：从己、庚、晋、甲；原“砖砚”。来要飞。蒙双：先瓦砚，次砖砚，转换得妙极。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口的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蒙戚双：是贾兰口气。贾菌如何忍得住，见按住砚，俞校：“见按住砚”——原“他见按住砚”；晋、甲“见按住砚砖”。今删“他”。他便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这边抡了来。蒙双：先“飞”后“抡”，用字得神，好看之极！终是身小力薄，却抡不到那里，刚到俞校：“抡不到那里，刚到”——从己、庚；原“抡到半道，至”。宝玉、秦钟案上就落了下来。只听得豁啷啷一声俞校：从己；原“豁啷一声响”。砸在桌上，俞校：从己、庚、晋；原“轧在桌上”。书本、纸片、笔、墨等物撒了一桌，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俞校：从己、庚、晋；原“也轧得”。碗碎茶流。蒙双：好看之极！不打着别个，偏打着二人，亦想不到文章也。此书此等笔法，与后文踢着袭人、误打平儿，是一样章法。贾菌便跳出来，要揪打那一个飞砚的。金荣此时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窄人多，那里经得舞动长板。茗烟早吃了一下，俞校：“吃了一下”——从己、庚、晋、甲；原“吃一下”。乱嚷道俞校：“乱嚷道”——从己、庚、晋；原“都嚷道”。“你们还不来动手！”宝玉还有三个小厮：一名锄药，一名扫红，一名墨雨。这三个岂有不淘气的，一齐乱嚷：“小妇养的，动了兵器了！”蒙戚双：好听之极，好看之极！墨雨遂掇起一根门闩，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蜂拥而上。贾瑞急的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俞校：“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从己、庚、晋、甲；原“拦一回这里劝一回”。谁听他的话，肆行大乱。众顽童也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的，也有胆小藏过一边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登时鼎沸起来。蒙侧：燕青打擂台，也不过如此。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作起反来，俞校：从己、庚；原“作反起来”。忙都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故。众声不一，俞校：从己、庚、晋、甲；原“众口不一”。这一个俞校：从己、庚、晋、甲；原“这个”。如此说，那一个又俞校：“那一个又”——从己、庚、晋、甲；原“那个”。如彼说。蒙戚双：妙！如闻其声。李贵且喝骂了茗烟四个俞校：从己、庚；原“茗烟等四人”。一顿，蒙戚双：处治的好。撵了出去。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子上，打起俞校：从己、庚；原“打去”。一层油皮，宝玉正拿褂襟子给他揉。见喝住了众人，便命李贵：“收书，拉马来，我去回太爷去！我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别的，守礼俞校：从己、庚、晋、甲；原“按礼”。来告诉瑞大爷，大爷反倒俞校：“反倒”——从庚；原“反”。派我们的不是，听着人家骂我们，还调唆他们俞校：从己、庚；原“调唆他”。打我们茗烟。俞校：“打我们茗烟”——从庚；原下有“见人欺负我，他岂有不为我的，他们反打伙儿打了茗烟”。连秦钟的头也打破了，还在这里念什么书！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负我的。不如散了罢！”俞校：“茗烟他也是”至“散了罢”——从庚；原无。李贵劝道：“哥儿不要性急。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老人家，倒显的咱们没理。俞校：“没理”——从庚；原“没理似的”。依我的主意，那里的事情那里了结好，俞校：从庚；原“了结”。何必去俞校：从庚；原“何必”。惊动他老人家。俞校：“他老人家”——从庚；原“老人家”。蒙侧：劝的心思，有个太爷得知，未必然之。故巧为展转，以结其局，而不失其体。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里，你老人家就是这学里的俞校：“这学里的”——从己、庚、晋、甲；原“学里的”。头脑了，众人看你行事。众人有了不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还不管！”贾瑞道：“我吆喝着，都不听。”蒙戚双：如闻。李贵笑道：“不怕你老人家恼我，素日俞校：从己、庚、晋、甲；原“素知”。你老人家到底有些不正，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就闹到太爷跟前去，连你老人家也脱不过的。还不快些作个主意，撕罗开了罢。”宝玉道：“撕罗什么！我必是俞校：从己、庚、晋；原“我必要”。回去的。”秦钟哭道：“有金荣，我是不在这里念书的了！”宝玉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有人家来的，咱们倒来不得！我必回明白俞校：从己、庚、晋、甲；原“回明白了”。众人，撵了金荣去。”又问李贵，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李贵想一想道：“也不用问了。若说起那一房的亲戚，俞校：“说起那一房的亲戚”——从己、庚；原下有“来”。更伤了兄弟们的俞校：从庚；原“弟兄们的”。和气。”茗烟在窗外道：“他是东胡同子里俞校：从己、庚；原“东衚衕的”。璜大奶奶的侄儿，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俞校：从己、庚、晋；原“仗腰子”。也唬我们来了。璜大奶奶是他姑娘。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儿，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蒙侧：可怜！开口告人，终身是玷。我看不起他那样的主子奶奶。”李贵忙断喝不止，说俞校：“断喝不止，说”——从己、庚；原“乱喝不止说道”。“偏你这小俞校：从己、庚；原“偏这小狗”。肏的知道，有这些蛆嚼。”宝玉冷笑道：“我只当是俞校：从己、庚、晋、甲；原“我只道是”。谁的亲戚，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我就去问问他来。”俞校：从己、庚；原“问问他去”。说着，便要走，叫茗烟进来包书。茗烟包着书，俞校：“包着书”——从己、庚；原“进来包书”。又得意道：“爷也不用自去，等我去他家，就说老太太有话问他呢，雇上一辆车，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岂不省事。”蒙戚双：又以贾母欺压，更妙！李贵忙喝道：“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后再回俞校：从己、庚；原“然后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我这里俞校：“我这里”——从己、庚、晋、甲；原“我”。好容易劝哄的俞校：“劝哄的”——从己、晋、甲；原“哄的”。好了一半，你又来生个新法子。你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儿压息了才是，倒要往大里闹。”俞校：“倒要往大里闹”——从己、庚；原“反要迈火坑”。茗烟方不敢作声儿。此时贾瑞也恐怕闹大了，自己不干净，只得委屈着来央告秦钟，又央告宝玉。先是他二人不肯，后来宝玉说：“不回去也罢了，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金荣先是不肯，后来禁不得俞校：从己、庚；原“禁不起”。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原是你起的端，你不这样，怎得了局。”金荣强不过，只得与秦钟作了一个揖。宝玉还不依，偏定要磕头。贾瑞只要暂息此事，又悄悄的劝金荣说：“俗语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既惹出事来，少不得下点气儿，磕个头，就完事了。”金荣无奈，只得进前来与秦钟磕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