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施琅收复台湾
(1)施琅首次出兵台湾
康熙帝即位同年——顺治十八年(1661年)的二月至十二月,郑成功命其子郑经留守金门、厦门等地,他亲自指挥大军进攻台湾,赶走了荷兰殖民者,收复了台湾,是为中国在历史上立下不朽的功勋的人。但由于郑氏政权坚持抗清立场,遂成为清王朝的心腹大患。康熙继位以来,一直以收复台湾为己任,为此,他采取了种种措施。其策略总的来说是剿抚并用,但前后期有所不同:康熙二十年(1681年)六月以前,以抚为主;以后则以剿为主。
清对郑氏采取以抚为主策略,是由多种因素决定。首先从清朝自身看,陆军强大而水师薄弱。到顺治十八年(1661年)底,清廷依靠强悍的八旗兵和为数众多的绿营兵,统一了大陆,平定了中原,但对盘踞于海岛的郑氏则一直无能为力。顺治年间,连年征战,军费支出浩大,国家财政极为困难。大陆初步实现统一之后,迫切需要休养生息,发展水师一时还提不上日程;并且清廷不信任那些脱离郑氏集团而向清廷投诚者,所以也无意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清廷对郑氏的战略基点不是主动进击,而是消极防御。
顺治十七年(1660年)九月,顺治帝批准福建总督李玄泰建议,开始了迁海政策。次年六月,海澄公黄梧又献消灭郑氏集团的五条策略。其中第一、二两条即是迁界、禁海,议将“山东、江、浙、闽、粤沿海居民尽徙入内地,设立边界,布置防守”,以防沿海百姓与郑氏集团接触勾结;“将所有沿海船只悉行烧毁,寸板不许下。凡溪河,竖桩栅。货物不许越界,时刻望,违者死无赦。如此半载,海贼船只无可修葺,自然朽烂;贼人马众多,如果没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其势力自然会瓦解。此所谓不用战而坐看其死也”。清廷立即采纳,从七、八月开始,清廷在江、浙、闽、粤等省进行了大规模的迁界与禁海,分别下令将各省沿海居民内迁三、五十里,设界防守,不许人民越界下海。
招抚郑成功部下诏书 清
清廷对郑成功部采用“剿抚并用”的策略。这就是为招降郑军将士而颁发的诏书。
迁界和禁海,目的在于割断郑氏与大陆之联系,使其失去接济,出现暂时的困难,但它除了使一部分人产生动摇而投降清朝外,并无太大作用,并未如黄梧所料,半年之内即可致敌人于死地。而清廷因迁界、禁海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沿海各省大片良田荒芜,国家税收减少,对外贸易停顿,百姓背井离乡。将沿海岛屿迁空,正好使郑氏船只自由出没,买通守边士兵后,他们照样可以得到所需的物资。因此,迁界禁海是清廷在不得已情况下采取的防御措施,而且未达到预期目的。
稍后,郑氏内部出现矛盾,为清廷推行剿抚策略提供了有利的机会。康熙元年(1662年)五月初八日,郑成功于台湾病逝。台湾事务暂由其弟郑世袭管理,郑世袭因受人挑拔,想掌握整个郑氏集团。而郑成功死后,其子郑经即在厦门即承父位,从此叔侄二人势同水火,诸将互相猜疑,人心动摇。清福建总督李率泰、靖南王耿继茂乘机于七、八月间遣效用总兵林忠等前往厦门,致书郑经,对其进行招抚,这是清廷对郑经的第一次招抚。郑经本无和谈诚意,只因其退路台湾已被其叔占据,如果断然拒绝清朝和议,“则指日加兵,内外受困,岂不危哉?不如暂借招抚为由,苟延岁月,俟余整旅东平,再作区处”。于是他假意与清谈判,并上缴明朝敕命、公伯爵印及所缴获的清朝各州县印和海上军民土地清册,以换取清朝信任。次年五月,在内部矛盾平息后,郑经“请如琉球、朝鲜例,不登岸、不剃发易衣冠”,拒绝招抚,和谈因而失败。康熙二年(1663年)十月,清军攻克厦门、金门,郑经退守铜山。清廷于是又派人去招抚郑经,郑经仍要求按照朝鲜藩国待遇,甚至表示:“若欲削发登岸,虽死不允。”
清廷并未因郑经对招抚的拒绝而动摇其政策。康熙二年(1663年)六月,郑经用计杀害支持郑世袭的郑泰,郑泰之弟建平侯郑鸣骏于是带领郑泰子永胜伯郑绪昌及大小文武官四百余员、船三百余号、众万余人,从金门驶入泉州港投降清朝。十月,清兵三路攻厦门、金门,开始时郑军获胜,但很快被击败。尽管泉州一路击杀了清军提督马得功,但因郑经派去防守高崎陆路的将领陈秘密降清,使清海澄公黄梧、水师提督施琅得以从海澄顺利攻占厦门,郑经只得退守铜山。铜山郑军在清廷的招抚政策下土崩瓦解了,“各镇纷纷离叛,日报无宁晷”。康熙三年(1664年)三月初六,清兵进攻铜山之前,有“伪威远将军翁求多率兵民六万余人纳款”。在三月十四日,又有“伪永安侯黄廷、伪都督余宽等,率伪官兵并家属人等三万二千四百余名出降”,郑经仅率数十只战船,乘风逃到台湾,他安排断后的两员大将周敛武、黄廷也向清廷投降了。至此,郑氏沿海据点被清廷一一拔除。据管理福建安辑投诚事务户部郎中贲岱于康熙三年(1664年)七月疏报:“自康熙元年至三年(1662至1664年)止,合计投诚文武官三千九百八十五员,食粮兵四万九百六十二名,归农官弁兵民六万四千二百三十名口,眷属人役六万三千余名口,大小船九百余只。”此后,从台湾、澎湖两地逃奔大陆的不计其数。如:康熙三年(1664年)十月,台湾商人兰英“带货物投诚”;康熙四年(1665年)十月,台湾伪左都督朱英自澎湖率众投诚;康熙五年(1666年)七月,台湾“伪都督李顺自澎湖来到浙江洋面,率伪官兵船进关投诚”。
对台湾投诚来的官兵,清廷给他们作了适当的安置,同来其余大小文武官亦分别授职。封周全斌承恩伯,黄廷慕恩伯,朱英被任命左都督;授其下属都督佥事翁贵等四人、总兵陈琦等三人并为都督佥事,其副将、参将、游击等,均仍任原职,“并给全俸,赏赉有差”。有的降者仍在前线领兵作战。如康熙五年(1666年)十一月,向清廷投降的杨富被任命为浙江水师右路总兵官。投诚武官中有人适合并愿为文职,康熙应允兵部题请,并令地方督抚察明之后具题斟酌使用。郑氏亲族来降者,予以优待。郑成功亲弟左都督郑世袭降后,不仅授予精奇尼哈番世职,给全俸,而且还将郑芝龙已被没收的田产发还给他。
对于台湾问题,由于荷兰殖民者的贪婪与野心,清王朝决定自己去解决它。荷兰人自被郑成功从台湾驱逐后,并不甘心失败,欲借郑成功逝世、郑氏内部混乱之际与清廷联合夺取台湾,并取得与中国“自由贸易”特权。为达到此目的,在康熙元年、二年(1662、1663年),荷兰殖民者一再派遣舰队,打着“支援大清国”的旗帜,抵达福建沿海。恰值清、郑第一次和谈破裂,清廷便想借助荷兰海军的力量,消灭郑氏沿海据点,于康熙二年(1663年)十月清、荷组成联军,进攻厦门、金门。金、厦战后,清、荷双方产生严重分歧。清廷招抚铜山,同时也准备武力攻取,“邀荷兰船助剿”;荷兰人拒绝助剿铜山,主张立即进取台湾,企图将台湾据为己有,荷兰殖民者的狼子野心此时暴露了出来。靖南王耿继茂在奏疏中提醒说:“外夷禀性贪利,察其来意,一则欲取台湾,二则以图通商。”因此,清廷赏赐给荷兰人缎匹、银两,并准其定期来华贸易,以此作为对其助攻金、厦的回报。但是,康熙对荷兰时刻保持警惕,当其推托不前时,便断然下令:规取厦门、金门,迅速扫平海寇,“不必专候荷兰舟师”。荷兰人见目的难以达到,便丧失了联合攻台的兴趣。从此,清、荷双方未再进行合作。
台湾地图 清
康熙三年(1664年)七月,清廷收复铜山,欲乘胜一举收复台湾,于是任命福建提督水师总兵官施琅为靖海将军,以承恩伯周全斌、太子少师左都督杨富为副将,以左都督林顺、何义等为佐,命他们“统领水师,前往征剿”,并告诫部下说:“凡事会议酌行,勿谓自知,罔听众言。”施琅,福建晋江人,原为明总兵郑芝龙部下左冲锋,顺治三年(1646年)十一月,随芝龙降清,参与平定广东之役。因他拒绝抗清,其父大宣,弟显及子一、侄一皆被郑成功戕害。康熙元年(1662年),施琅升任福建水师提督。他自幼生长海上,深悉水性及郑氏情形,一贯主张以武力消灭郑氏,攻取台湾。这次清廷第一次出兵台湾,主要将领均由郑氏集团投诚的人充任,并无荷兰人参加,这是一个突破。康熙三年(1664年)十一月、四年(1665年)三月和四月,施琅、周全斌等三次进攻,都因遭台风袭击而被迫中途返回。据档案记载,当时经过多方核实,确实遭遇台风。但实际上这次进兵受挫,主要并非由于天灾,而在人事。因为这些将领都有着丰富的海上经验,如果他们之间以及他们与清政府之间确实能精诚合作,台风是完全可以避开的。后来施琅提到这次征台失败原因时,主要强调“人谋亦未允臧”。因为“投诚官兵,眷口多在彼处”,所以,他投石忌器,不敢太过认真;并由于他们临时凑在一起,未经选拔和训练,各部“参差不一”,号令不一;且将领无决策之权,“奉有成命,勉应击楫”。可见这几次出兵,准备是很不充分的。在武力攻取条件不成熟情况下,或求助荷兰人,允许他们占有台湾,或与郑经对话,以求和平解决,二者必居其一。对于前者康熙帝断然拒绝予以考虑,选择后者,则体现了与民休息和排除外国干涉、独立处理国事的思想。
(2)清廷招降失败
康熙六年(1667年)五月,清廷派遣福建招抚总兵官孔元章,携带郑经舅父亲笔书到达台湾,对郑经进行招抚,提出沿海地方与台湾通商,郑氏称臣纳贡,并遣子入京为质等三项要求。郑经厚待元章,但对招抚一事却严加拒绝。
孔元章于八月二十六日至十月二十五日再次赴台和谈,双方各执己见,仍未达成任何协议。
郑经的冥顽不化引起了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的不满。他于十一月二十四日上疏,建议“乘便进取,以杜后患”,并就选练士兵、筹集船饷、前线指挥、攻战机宜等重大问题提出看法和主张。翌年正月初十日,康熙降旨:“渡海进剿台湾逆贼,关系重大,不便遥定。著提督施琅作速来京,面行奏明自己的意见,以便定夺。”四月,施琅进京陛见,再上《尽陈所见疏》,对用武力统一台湾的必要性与可能性作了详细论述。后来历史证明,施琅这些意见都很正确,但因当时条件尚未成熟,暂时无法实行。主要是清、郑对峙以来,五省迁界,大量驻军,连年征战,东南地区生产完全遭到破坏,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因此,自郑经东渡,大规模战事基本停止,广大人民迫切要求废除禁海令,裁去驻军,以减轻人民负担。对于撤军问题,清廷已在考虑,只是等待有利时机。早在康熙五年(1666年)正月,福建总督李率泰即在遗奏中说:“闽海余氛,远窜台湾,奉旨撤兵,与民休息,洵为至计。惟是将众兵繁,若撤之太骤,不无惊惶;太迟,又恐贻患。”并且,朝廷仍寄很大希望于和平统一台湾,为防止干扰,促其早日实现,而宁愿将武力解决这一途径暂行搁置,以进一步推行以抚为主的方针。于是,清廷否定施琅建议,裁撤福建水师提督员缺,将水师战船全部焚毁,次第催拨海上投诚官兵到外省垦荒,授施琅为内大臣,编入汉军镶黄旗,留于京师。同时“严戍守界,不复以台湾为意”。
康熙八年(1669年)六月,在铲除了鳌拜集团后,康熙帝命刑部尚书明珠、兵部侍郎蔡毓荣到福建,与靖南王耿继茂、总督祖泽沛齐集泉州府,商议招抚台湾办法,旋派太常寺卿慕天颜、都督佥事李,带着康熙诏书及明珠信件,往台湾招抚郑经。七月初六日,慕天颜等人到达台湾,郑经虽礼待二使,但不肯接诏。他表示:“苟能照朝鲜事例,不削发,称臣纳贡,尊事大之意,则可矣。”住十余日,双方仍未能达成一致。郑经派礼官叶亨、刑官柯平随慕天颜往泉州,继续谈判,试探“免剃发不登岸”“照朝鲜例入贡”的可能性。对郑经的态度,康熙帝于八月敕谕明珠、蔡毓荣等:“若郑经留恋台湾,不忍抛弃,亦可任从其便;至于,‘比朝鲜,不剃发,愿进贡投诚’之说,不便允从。朝鲜系从来未为中国所有的外国,郑经乃中国之人,若因住居台湾不行剃发,则其归顺的诚意何在?今命内弘文院学士多诺前往。尔等会同靖南王耿继茂及总督、巡抚、提督等,传谕郑经来使,再差官同往彼地宣示:果遵制剃发归顺,高爵厚禄朕不惜封赏,即台湾之地亦从彼意,允其居住。”至此,为实现台湾的和平统一,康熙帝作出了重大让步,表示了最大的诚意。
慕天颜等奉命再往台湾,指出称臣而不剃发于情理不通,劝郑经遵制削发。明珠等在信中写道:“夫称臣纳贡,既已遵国制,定君臣之义,就同父子一般。从无父子而异其衣冠,岂可君臣而别其章服!此剃发一事,所当一意仰从,无容犹豫者也。”慕天颜当面劝说:“今既欣然称臣,又欲别其衣冠制度,此古来所未曾有。”但郑经仍顽固坚持,“苟能如朝鲜例,则敢从议若欲削发,至死不易”。根据慕天颜的汇报,明珠知道郑经是依恃台湾有海峡作为屏障,拒不应招,遂同蔡毓荣进京复命。自康熙元年至八年(1662~1669年),清、郑共进行四次会谈。唯有这次是皇帝亲自降谕,委派重臣,指授方略,对郑经的谰言进行批驳,充分显示康熙机智、敏捷和处理国事的卓越才能。
康熙十二年(1673年)八月,耿精忠向康熙帝上疏奏请撤藩,康熙帝立即允准并派钦使到福州协助办理撤藩事宜。耿精忠一见同意其撤藩的上谕,便马上与亲信密谋叛乱。此时他想到了占据台湾的郑经,如果能说动郑经参与他的反叛活动,无疑会大大增加他的声势。
于是耿精忠派了一个叫黄镛的漳浦人给郑经送了书信一封,在信中,耿精忠大加奉承,并煽动郑经:“孤忠海外,奉正朔而存继述;奋威中原,举大义以应天人。速整征帆,同正今日疆土;仰冀会师,共成万世勋业。”郑经对此大喜过望,总算又有了重返大陆的机会了。他立即整船兴师。可耿精忠当时还在准备和观望,郑经只得在澎湖一带屯兵,静等局势的变化。吴三桂反叛后,康熙帝曾发上谕停撤耿、尚两藩,耿精忠又赶紧派黄镛二次到澎湖,让郑经停止进兵,恰逢岛内有事,郑经便又转回台湾了。康熙十三年(1674年)三月,耿精忠揭起反叛大旗,于是派黄镛第三次到台湾,让郑经率领台闽全部水师,攻取江浙。
郑经统率几乎全部水军渡海到厦门。这时耿精忠已率主力北上争夺江西和浙江,沿海一带几乎没有兵丁布防,郑经趁机在广东、福建沿海抢占地盘,抢占了原属耿精忠的泉州、漳州、汀州、兴化、邵武等府和属尚可喜镇守的潮州、惠州二府及广州所属一些州县,并将抢掠所获不断运往台湾。此情形对耿精忠而言无异于引狼入室,他极为恼怒,多次与郑经发生冲突。耿精忠也不再北上了,郑经更没执行吴三桂让他率舟师攻南京或天津的指令。叛乱各部各怀鬼胎,勾心斗角,反而使得康熙帝抓住了机会,急命康亲王杰书赴浙江猛攻耿精忠,并指示当时的福建总督朗廷佐利用耿、郑之间的矛盾,仍招抚郑经。康熙十五年(1676年)十月,当清军自浙江攻入福建,耿精忠两面受夹击,进退失据,他不得已投降清军,并与清军合兵一处来攻打郑经,结果只用几个月的时间,清军便收复福建各地,郑经只得又退守厦门等沿海岛屿。
如果说康熙帝在三藩乱前确实打算用和平手段统一海峡两岸,当三藩乱时他考虑更多的只能是如何对郑经加以安抚,使其不致增加麻烦。他的主要注意力是吴三桂,招抚任何反叛力量均是出于军事上的需要,是一种策略。康熙帝在康熙十六年(1677年)时,更关注的是广西、广东和湖广方面合围吴三桂,福建方面已交给康亲王杰书镇守。杰书虽有心彻底击败郑经,但是满洲八旗不习水战,虽厦门等岛屿近在咫尺,杰书也徒唤奈何。五月,他派遣佥事道朱麟、庄庆祚到厦门招抚郑经。郑经仍然坚持说,只有照朝鲜例,才能同意,并在回信中说:准备率一旅之师“向中原共逐鹿”。杰书见到郑经的狂妄之语,不禁大怒,便下令各府州县,备造战船,准备进剿。就在此时,漳州人蔡寅诈称“朱三太子”,聚众造反,数万人向南靖、长泰、同安等县发起攻击,声势很大,杰书出海的计划搁浅了。
这年秋天,杰书再派泉州知府张仲举、兴化知府卞永誉等再往厦门,说郑经如果退出沿海各岛,可以照郑经期望的“以朝鲜事例称臣纳贡”向皇帝题请。郑经的手下冯锡范却无理提出:清廷要想息兵安民,各守海岛,必须以漳、泉、惠、潮四府作为台湾的粮饷基地。杰书擅作主张,以为如果申明利害,郑经有退回台湾的可能,于是再派监生吴公鸿去厦门送信:提醒郑经要审时度势,不要太狂妄,“要地请饷”。结果冯锡范仍坚持:“苟以生民为念,边所海岛悉为我有,资给粮饷,则罢兵息民。”康亲王杰书虽放宽了招抚的条件,郑经的要求反而更加离谱。康熙帝是否接受杰书的让步尚未可知。至此,郑经的意向已昭然若揭。康熙十七年(1678年)正月,康亲王杰书向康熙帝报告说:“郑锦(即郑经)无降意。”康熙帝批示:“郑锦虽无降意,其附逆人民有革心向化者,大将军康亲王仍随宜招抚。”后来的事实证明,康熙帝的这一决策有很大的可行性,而推行这一策略的是杰书荐举的姚启圣,他后来成为福建总督。
姚启圣原为浙江会稽人,后隶籍汉军镶红旗。康熙二年(1663年)以举人出任广东香山(今中山县)知县。因有人参劾平南王尚可喜而受牵连被革职。三藩叛乱后,他投充到康亲王杰书门下,为他出谋划策,深受杰书的倚重,不久被杰书推荐为署福建布政使。当杰书与郑经和谈失败后,郑经突然袭击清军,派手下大将刘国轩于康熙十七年(1678年)二月初十率主力猛攻漳州,并围海澄(今龙海),清军措手不及,接连吃败仗。康亲王杰书认为时任总督的郎廷相指挥无能,便令郎廷相单骑入京,同时推荐姚启圣出任福建总督。康熙帝也以为郎廷相软弱无能而导致丧师失地,马上将其革职,批准了对姚启圣的提升。
五月初五日下午,九龙江口战船林立,鏖战近两个月的海澄攻防战激战正酣,外城正受到刘国轩军的猛烈攻击,姚启圣等清军满汉步卒却无能为力,只能在笔架山等处,扎下营寨固守。副都统穆赫林、陆路提督段应举自杀,海城总兵黄蓝下落不明。攻陷海澄后,刘国轩与另一郑军将领吴淑分兵北进,攻占同安,围泉州,并派部将先后攻占南安、安溪、惠安、永春、德化数县及长泰、漳平等地。
清军将领对福建形势的恶化和刘国轩的凶猛攻击都感到恐惧和不安,可姚启圣却暗暗高兴。他认为刘国轩不攻漳州,是“舍近图远,弃瑕攻坚”,他已无力攻下漳州了。当州县被攻占后,姚启圣更有了克敌的信心。他对部下说:“贼兵不过三万,虑其聚而势雄。今既得诸邑,必当分众把守。众分,则势弱;势弱,则破之易也。”果然,刘国轩很快就陷入困境。为了镇守各地,刘国轩在当地征兵驻防,但为防止这些士兵逃亡,他将新兵家属强行迁往台湾,结果惹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加之泉州之久攻不下,郑军不停地向当地人民征派军需,人民的反抗情绪极浓。当康熙帝看到姚启圣的破敌之策后,他高兴地对群臣说:“闽督今得人,贼且平矣!”对他表示了充分的信任和支持。
至八月,泉州已被围近两个月,形势危急,姚启圣组织数路兵马增援泉州,刘国轩抵挡不住,二十三日撤围退往长泰死守,谁知耿精忠也指挥大军向郑军发起猛攻,郑军大败,奔逃到九龙江云英渡一带,因无船渡河,万余人被淹死。“旗帜盔甲,布幔辎重,弃满山野”。刘国轩在长泰失利后,率军队退到海澄一带,深壕高垒,坚守不出。姚启圣派人前往厦门招抚郑经,劝其“解甲释兵,纵数千万子弟尽还耕渔之乐;身享裂土分王之荣”。郑经表示他接受招抚的条件仍旧是驻守沿海岛屿,征饷四府,且“海澄为厦门门户,不肯让还”。姚启圣再派人议抚,郑经再度拒绝。姚启圣奏准康照帝,于康熙十八年(1679年)正月,将整个福建沿海的百姓再次内迁,或十里、或二十里,在近水险要之地添设炮台,稽查防范。
尽管如此,但郑军仍据着海澄,严重威胁着福建,这令姚启圣坐卧不安。这时一个投诚官员黄性震向他建议道:“倘能高位厚禄,收买人心,不用干戈,立可收其绩效。”姚启圣闻听之后大喜。因此,将漳州卫改为“修来馆”,由黄性震管理,招降郑军兵民、对来降的文武官员仍以原官职衔使用。兵民如头发全长者,每人赏银五十两;头发短者,每人赏银二十两。“愿入伍者,立拨在营,给以战饷;愿归农者,立送回籍,饬府县安插,不许豪强欺凌,宿怨报仇”。此政策推行后,由台湾等地来降的军民络绎不绝。仅康熙十七年(1678年)下半年到十八年(1679年)初,便招降郑军文武官员1600余名,士兵23700余人,郑经军中有不少的总兵级的高官都投降了清朝。这无疑使郑经对部下产生了不信任感,军中猜疑之风甚行,以致军心涣散,士气土崩瓦解。康熙十八年(1679年)五月,清军进行小规模出击,被刘国轩击败。康亲王杰书又自作主张派人与郑经议和,他同意郑经可照朝鲜事例,不剃发。但冯锡范仍加两项条件:把海澄留为往来公所;每年给台湾提供饷银六万两。杰书对此打算接受,但考虑到事关重大,不敢自作主张,经福州顺路到漳州见姚启圣征求意见。姚启圣见郑经仍是老一套论调,当即回绝说:“寸土属王,谁敢将版图封疆,轻议作公所?”并指明康熙帝从未作出允许这样处理的决定。但姚启圣已深知郑经不会投降,便加紧了招抚和瓦解郑军的工作,一面加速建造舰船,选拔熟悉水战的得力将领,准备收复海澄、金门、厦门等所有沿海岛屿。
当时,福建水师提督空缺,姚启圣反复衡量后认为唯有施琅能当此大任,于是他便向康熙帝举荐施琅做福建水师提督。康熙帝却并未同意。康熙先是任命镇江将军王之鼎为福建水师提督,以为他曾任漳浦总兵,熟悉福建的情况。可王之鼎由于不知水战,到任后一再请求辞职。于是康熙帝只得将他改调为四川提督,同时升湖广岳州总兵万正色为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到福建后加紧督造战船,训练水军,准备同郑经的军队作战。
在清军调兵遣将的同时,郑军投诚者日见增多,到康熙十八年(1679年)十月,郑军中已是人心惶惶,“有识者知其将亡也”。十一月,郑军骁将吴淑在守城时,被城墙压死,郑经和刘国轩均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康熙十九年(1680年)二月,郑军得到情报:万正色自福州率清军水师进攻郑军。
台湾风俗图之一 清
郑经派林升为水师提督,率江胜、朱天贵等将带领水军北上抵御万正色;刘国轩则在陆上布置防御,对付姚启圣所率满、汉各路大军的进攻。郑经以为可以稳操胜券,结果林升所率水军在海坛与万正色稍有接仗,便找不到地方停船,一直退往金门料罗湾。这一下使郑经大为恐慌,而与此同时,清军正从陆上向郑军扑杀过来。郑经连令刘国轩退军。刘国轩接到退军令,只得将海澄等陆上防兵撤回。清军迅速地占领了失去了防守的据点。从二十五到二十七日仅3天,清军便占领了郑军经营的19个营寨以及海澄城。二十七日中午,厦门“全岛人民鼎沸,携男挈女,各自逃窜,莫能禁遏”。郑经见势不妙,急令撤回台湾。在内乱中,几个欲投诚献功的水军官员差点将郑经擒住。“其百姓无船可渡者,遍满海滩。号啕之声,与澎湃相和焉!甚至惨遭掳掠,情极赴水者,难以指数”。第二天,姚启圣率领清兵登上厦门,安抚百姓。接着朱天贵率文武官员600余人、精锐水师两万余人、战舰300艘在铜山投降了清军。到此,沿海诸岛平定。
郑经等只带了千余人逃窜,他无颜回台湾,在澎湖居留数日后,才被儿子郑克接回。数年的闽海争夺,郑经以大败而归,损失了大量的军队。不久后,康熙帝终于平定三藩之乱,郑经不仅再也没有实力和机会反攻大陆,而且台湾岛内也发生了严重的危机,康熙帝收复台湾的日子已为时不远了。
(3)重新启用施琅
由于郑经多次拒绝招降,康熙帝便积极进行武力攻取的准备。康熙十八年(1679年)正月,康熙恢复福建水师,调镇江将军伯王之鼎为福建水师提督。王之鼎以未经水战,海岛不熟,恐误封疆,有负朝廷为由,多次上疏请求朝廷免去其水师提督一职。因而,于同年四月改调王之鼎为四川提督,提升湖广岳州水师总兵官万正色为福建水师提督,统辖全闽水师营务,以专职掌。万正色,字中庵,福建晋江人,也系投诚之人,后改姓黄,驻防山东。由于在平叛战争中立有战功,任陕西云安镇左营游击。在朝天关一战中,击杀吴三桂叛军千余人。被困于盘龙山,万正色率众人杀出重围。敌人闻其勇猛而称他为“黄大刀”。出任山西平鲁卫参将时,他又改回万姓。后调任湖广岳州水师总兵官,在洞庭湖荡平贼寇,功劳颇大。康熙帝见湖广战场收复岳州后,水师并非急需,于是将万正色调往福建任水师提督,准带岳州全部鸟船和水手,并从江南、浙江“选战舰百艘携往”,以加强福建水师;又调拨1.4万人充实水师实力,令将湖广所有西洋炮20具调拨福建,“用资剿御”。
万正色到任后,即积极筹备攻取金、厦,至康熙十九年(1680年)二月,万正色见时机已到,立即发兵进攻金厦等地。姚启圣见无法阻拦,积极予以策应。于是,遣将渡海,先克海坛,随后又攻占金门、厦门,并在铜山招降朱天贵。康熙帝认为,进剿金、厦事宜,系提督万正色首先题请,“自当从优议叙”,但总督姚启圣对此全力支持,“可仍著议叙”。
克取金、厦,澄清沿海之后,康熙帝立即于十九年(1680年)四月底派兵部侍郎温代前往福建,会同尚书介山、侍郎吴努春及总督、巡抚、提督等,就福建沿海设防及撤兵事宜进行商讨。经过反复商议,至八月初四,康熙决定在福建只留二千满洲兵,由将军喇哈达统辖,分别防守福州、漳州,其余2400余名全部撤回北京。福建留驻五千绿营兵,分设五营,抚标下辖1500名兵丁,分设二营。至通省防守兵,照原来的定制留5.1万余人,将其余的1.9万人全部裁撤。水师留2万人,裁撤5000人。提督驻镇海澄,其铜山、厦门诸处,分设总兵官、副将镇守。次日,康熙谕令兵部:“台湾、澎湖,暂停进兵。令总督、巡抚等招抚贼寇。如有进取机宜,仍令明晰具奏。”
裁撤部分军队和“暂停进兵”,并不意味着放弃了台湾。当时尚之信已死,耿精忠已调离到北京,围剿云南叛军的大部队正在围攻云南,叛乱指日可灭。“三藩”问题基本解决,台湾问题摆到了康熙帝面前。裁撤军队可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使社会安定,兵精饷足,更有利于进取。这时的康熙已经十分成熟老练,在战事上绝不贸然行事,而是积极准备,捕捉有利战机,再定决战。
康熙二十年(1681年)四月,姚启圣先后接到台湾傅为霖、廖康方的密报,正月二十八日,郑经病故,其长子监国郑克在三十日被杀死,年仅12岁的次子郑克即位。傅于密信中指出:“主幼国虚,内乱必萌,内外交并,无不立溃,时乎不可失也。”廖于信中要求:“贼势必发生内乱,此时正有机可乘,速恳发兵,救民于水火。”姚启圣据此于五月十九日上疏要求,“会合水陆官兵,审机乘便直捣巢穴”。康熙于六月初七日与大学士等会议后,当即发布谕旨。
“郑锦(经)已死去,贼人必乱了阵脚,宜乘机规定澎湖、台湾。总督姚启圣、巡抚吴兴祚、提督诺迈、万正色等,其与将军喇哈达、侍郎吴努春,同心合力,将绿旗舟师分领前进,务期剿抚并用,底定海疆,毋误事机。”这是康熙帝发出的进兵收复台湾的命令。
康熙决定进攻台湾,引起了朝臣们的不同反应。水师提督万正色上奏:“台湾断不可取。”朝廷高级官员讨论“进剿方略”时,“咸谓海洋险远,风涛莫测,长驱制胜,难计万全”。闽海前线最高军事长官,镶黄旗满洲都统宁海将军喇哈达对进攻台湾也表示反对。支持以武力进剿台湾的,有内阁学士李光地、福建总督姚启圣、福建巡抚吴兴祚等人。李光地,福建安溪人。他深知不收复台湾,东南永无宁日,不用武力,平定无期。他们支持武力征剿台湾郑氏,反映了闽浙地主阶级、知识分子渴望消灭战乱,在沿海地区恢复和平与安定的社会秩序的愿望。
在康熙任命万正色担任福建水师提督前后,姚启圣曾一再上疏举荐施琅担任此职。但施琅因有长子施齐(化名王世泽)、族侄施亥(明良)都在郑氏集团供职,所以朝廷对他不甚信任,迟迟未予任用。后来姚启圣查实施齐、施亥因谋“擒郑逆献厦门以报本朝”,于十九年(1680年)二月事泄被杀,两人满门灭口,从而解除怀疑,使清廷恢复了对施琅的信任。康熙二十年(1681年)七月,李光地也推荐施琅:“他是海上世仇,其心可保,又熟悉海上情形。其人还有谋略,为海上所畏。”此时,万正色对康熙进取台湾的策略依然表示反对,但是康熙帝毅然采纳李光地的建议,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代替怯懦的万正色。他于七月二十八日向议政王大臣等宣布:
“今诸路逆贼俱已歼除,应以现在舟师破灭海贼。原任右都督施琅系海上投诚,且曾任福建水师提督,熟悉彼处地利、海寇情形,可仍以右都督充福建水师提督总兵官,加太子少保,前往福建。到日即与将军、总督、巡抚、提督商酌,期统领舟师进取澎湖、台湾。其万正色改为陆路提督,诺迈还京候补。”
对于启用施琅,那些不同意进攻台湾的朝臣们坚决反对,“以为不可遣,去必叛”。康熙则坚信:施琅不去,“台湾断不能定”。于是排除一切阻力,作出正确决择,表现了超人的胆略和见识。
(4)严密部署
三藩之乱后期,康熙帝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把注意力转向了台湾。康熙十九年(1680年)八月,在台湾问题上,他同意大学士明珠所奏,“闽疆新定,逋逃残寇应静等它消亡,再若梗化,进剿未晚”。但君臣这一问答,已提出了用武力统一台湾问题。
康熙二十年(1681年)六月,姚启圣向康熙帝奏报郑经已死,台湾出现内乱的情况,康熙帝认定时机成熟,谕督抚提商讨平定台湾一事,毋误事机。七月,他决策进攻台湾,迅速调整人事,根据学士李光地、总督姚启圣的推荐,他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与将军督抚商议克期进取台、澎,原水师提督万正色改任陆路提督以配合水师收复台湾的工作。
当时,收复台湾问题引起了大臣们的争论,当康熙帝决定武力征讨后,“重臣宿将,至于道路之口,言海可平者百无一焉”。当康熙问及剿取方略时,廷臣就都推说海波难测,没有可以制胜的办法。陆路提督万正色是其中代表人物之一。他认为“台湾难攻,且不必攻”。比较起来,总督姚启圣对于进攻台湾最为支持。但他对清朝自己的水师信心不足,因而信奉“吾但以贼攻贼,贼亡无日矣”。在此情况下,他没有把精力放在训练水师之上,而是主张引荷兰殖民者参战,甚至提出派间谍、刺客去台湾的建议。大臣们的退缩不前,极不利于收复台湾的工作。
康熙作为最高决策者,他以坚定的决心与必胜的信心推动着整个事情向前顺利发展。
施琅自受命出任福建水师提督后,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月抵厦门视事,对于攻台一事,他采取了如下措施:
第一,整顿水师。选拔将领、训练水兵、修造海船、准备甲仗。施琅所挑选的将领有侍卫吴启爵、同安总兵吴英、兴化总兵林承、金门总兵陈龙、平阳总兵朱天贵、海坛总兵林贤等人。这项工作,施琅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完成。
第二,再三申明进征台湾的必要性和取胜的必然性。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夏,给事中孙蕙、坐塘笔帖式谭木哈图连续上疏,反对进攻台湾。七月,施琅上《决计进剿疏》,指出郑氏绝不会投降,内应又因无法得到及时的支援而不敢公然发难,只有进兵台湾才是唯一的破敌之法。
第三,要求清廷给以专征台湾的兵权。施琅作为加衔提督主持攻台事宜,仍要受督抚的节制,一旦双方意见出现分歧,便有可能被掣肘。当时福建督抚都决意进兵,平台建功,但施琅对此仍然有顾虑。从上任伊始,他就连续上疏,提出独任征剿的问题。这里反映出他与姚启圣等的矛盾。因他与总督意见不和,原定于二十年(1681年)五月的出兵计划落空了。事实证明,事权归一才能避免扯皮,能更加顺利地开展征剿工作。施琅在《决计进剿疏》中重申要求独任,而令督抚为他提供物质供应,攻台不要有出兵的时间限制,只要顺风,他将出师台湾,如果不能收复台湾就治他的罪。他终于得到议政王大臣会议、明珠、李光地的有力支持,康熙看出问题症结,同意由“施琅相机自行进剿”,施琅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第四,制定作战方案。清军水师经过近一年整顿,已有精兵二万余人、战船三百艘,与郑军在数量上不相上下,作战本领也大有提高,而且士气正旺,但海战经验不如郑军丰富,而且郑军是以逸待劳。因此,施琅提出南风盛发的五、六月出兵,首先攻取澎湖的作战方案:“夫南风之信,风轻浪平,将士无晕眩之患,且居上风上流,势如破竹,岂不一鼓而收全胜!”在澎湖决战,一举歼灭郑军主力,可知明郑虚实,直取台湾,或“暂屯澎湖,扼其吭,拊其背,逼近巢穴,使其不战自溃,内谋自应”。总之,占据了澎湖就进可攻退可守,事半功倍。
准备过程每一步都异常地艰辛。总督姚启圣反对施琅的作战方案。姚启圣坚持乘九、十月北风起时两路出击,或先打台湾,后攻澎湖。在此方案被否定后,他又重弹“剿抚并用”老调,并派人渡过台湾海峡,对台湾进行招抚。施琅反对,抚局失败。
施琅全力准备征进。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四月,他向姚启圣要求调捐膳船兵。姚启圣顾全大局,抛弃前嫌,分拨平阳总兵朱天贵统捐膳兵1100名、船61艘随同施琅出征,兴化总兵吴英统捐膳兵和陆师驾船43艘出海策应。
在姚启圣的全力支持下,六月十四日,施琅在铜山港誓师,统水师3万余人、战船300余艘进攻澎湖。
(5)施琅收复台湾
当时澎湖、鸡笼都有郑军重兵把守。康熙二十年(1681年)冬,武平侯刘国轩出任总督守澎湖,左武卫何任北路总督守鸡笼,在那里修筑城池炮台,开沟浚濠,架设火炮,加强防御。澎湖是防守重点。刘国轩在此集中了官兵2万余人、战船200余艘,但与清军相比,澎湖守军在数量上处于明显劣势,而且粮饷不足,形势对郑军不利。但是郑军毕竟是一支久经战争考验的部队,其士兵英勇善战。右武卫林升、左虎卫江胜、宣毅左镇丘辉、戎旗二镇吴潜等都表示要死守。因此,清军能否攻下澎湖是关系到整个战争的关键。
施琅水师于十五日出发,直驶澎湖。刘国轩闻讯戒备,但他慑于清军兵威,放弃了主动进攻,只作死守,幻想康熙四年(1665年)施琅征台历史重演,等候台风起,以逸待劳,不战而胜。他由此而丧失了战机。刘国轩命令陆上和各岛要口、战船都严密警戒。丘辉建议先发制人,乘清军战船停泊未定之际,发起攻击,被刘国轩拒绝。当日傍晚,清军从容进泊郑军防守力量薄弱的八罩岛、猫屿、花屿。丘辉再次请战,提出乘晚上潮落时奇袭清军,又遭拒绝。刘国轩期望夜半风起,会把清军扫荡无遗。刘国轩最终失望了。
第二天清晨,清军水师开始进攻澎湖。刘国轩赶忙指挥各部迎战。清军因战船密集,互相挤靠在一起,不得施展。在船尾指挥作战的施琅被流炮击中,他为稳定军心,站起来继续指挥。蓝理见提督坐船被困,直冲过来,连续击沉几艘敌船,总算解围。激战中,蓝理中炮,血流不止,仍高喊督战,后又被炸伤左腿,施琅见攻击不利,便下令全军暂时退出战斗。
丘辉此时又提出要夜袭清军,刘国轩仍坚持扼险守隘,坐等风起。十八日,清军进取虎井、桶盘两屿,向郑军主力逼近。施琅亲自视察岛屿形势,准备与郑军决一死战。
二十二日,澎湖决战爆发。清军吸取了上次作战的教训,改变战术,主力分路进击:战船50艘从东路攻鸡笼屿,派50艘战舰从西路入牛心澳,以牵制敌人;56艘均为八股,各作三叠,施琅领一股居中调度,总兵、游击等官分领其余七股直扑郑军大营,余船分股后援。刘国轩指挥迎战,一场血战开始了。清朱天贵喊话招降,中炮阵亡。林贤的战舰遭丘辉、江胜等的包围,林贤四面应战,身负重伤。清兵援舰到达,与林贤内外夹攻。炮火矢石交攻如雨,烟焰张天。清军东、西两路奋勇夹击。双方都奋不顾身,自辰至申,持续激战。清军8条船围攻丘辉,丘辉左足断右足伤,但他坚持督战,直到自己被炸牺牲。施琅在组织和使用力量方面,充分发挥数量上的长处,集中优势兵力,将郑军战船一只一只地消灭。他命令实行“五梅花”,即“遇贼船一只,即会数只合攻”, “以五船结一队,攻彼一只”。这一战术十分有效,基本歼灭了郑军的有生力量。郑军被击沉、焚毁战船百余艘,征北将军曾瑞、水师副都督左虎卫江钦等将领阵亡,江胜、吴潜等自杀,1.2万名士兵阵亡,将军果毅中镇杨德等将领165人率余部4800余人投降。刘国轩仅带30只船逃回台湾。
澎湖大战以清军的胜利宣告结束,随后澎湖三十六岛皆降。清军官兵战死329人,伤1800人。几天来,施琅一面出告示安民,一面向总督姚启圣和康熙帝奏报澎湖大捷。
澎湖大战的胜利,基本上消灭了郑军的有生力量,无论和、战,台湾都已经是清军的囊中之物。
澎湖激战,郑军主力尽灭,为和平解决台湾问题奠定了基础。
清军取得海战的胜利有其必然性。清军在政治上以统一对割据,在军事上、经济上处于优势地位,这决定了其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交战双方在战争指导思想和战术运用上,施琅的正确、刘国轩的错误导致了郑军的失败。这之间也有偶然性,施琅不可能拥有科学的气候预测手段,“稽古以来,六月时序,澎湖无五日和风,即骤起飓台,怒涛山高,变幻莫测,三军命悬,悉听于天”。在这点上他又有些冒险,他此次“抵澎旬余日,海不扬波”,刘国轩期待的台风竟没有到来,是偶然性帮助了清军成功。
澎湖失守后,冯锡范令台湾各港严加防备。但北路总督何等却秘密向清军通谋纳款,并将淡水港的守军撤走。明郑内部发生了严重分裂。闰六月初,当郑克集议战守时,冯锡范等主张南走,而刘国轩力主投降。
施琅大军仍驻澎湖,一面因台湾港道深浅莫辨,到北风起时再进军,就有更大的把握。在这段时间里,施琅乘机做进军台湾的准备。一面派刘国轩旧部曾蜚乘胜去台招抚。郑克、刘国轩上表请降。
七月,台湾兵民剃发投降。八月,施琅抵台料理善后。九月,刘国轩等相继进京陛见。康熙帝授刘国轩天津卫总兵、郑克正黄旗汉军公、冯锡范正白旗汉军伯,赐郑、冯第宅居京师,并安置了其余投降的官兵。十一月,施琅将台湾交兴化总兵吴英把守,自己班师回福建。
康熙认为施琅收复台湾,立下了大功,于九月初十“加授靖海将军,封为靖海侯,世袭罔替,以示酬庸”。征台官兵,除照云南例加级、赏赉外,康熙考虑到出海作战难度更大,因而决定“在事官员著再各加一级,兵丁再赏一次,以示特加优渥至意”。康熙七年(1668年)施琅上《边患宜靖》遭否定,并被撤去福建水师提督职,任内大臣,隶汉军镶黄旗,留住北京十余年。收复台湾后,他于是又“疏辞侯爵,乞如内大臣例赐花翎”。兵部认为无此先例,拒绝了施琅的要求。康熙真心体会施琅的心情,命毋辞侯爵,“并如其请,赐花翎”,仍享有内大臣的殊荣。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十二月,郑克等奉旨到京。康熙肯定郑克等“纳土归诚”有功劳,授郑克公衔,刘国轩、冯锡范被封为伯,都被抬入旗籍,隶属上三旗汉军,命户部分别“拨给房屋田地”。其他投诚武职1600多人,文职400多人,兵4万余人,也都被妥善安置。刘国轩因主张降清而得到康熙帝的亲自召见,特实授直隶天津总兵官,还赏赐他白金二百两,表里20匹,内厩鞍马一匹,以示特殊恩宠。后康熙得知刘国轩“家口众多,栖息无所”,又特意赐给刘国轩宅第,“俾有宁居,以示优眷”。
在康熙统一台湾的过程中,如何使用“海上投诚人员”,成为了一个重大的政策问题。最初清廷并不信任“海上投诚”者,不授予他们官职,也无饷银,并把他们派到他省垦荒,另从外地向福建大量增兵;后来才开始信任和重用“海上投诚人员”,不仅没有向福建派兵,而且还裁兵,而平定海疆也正是依靠这些“海上投诚”者,最后完成统一大业。事过20年,对“投诚”者的功绩,康熙帝仍无法忘记,对臣下说道:“昔之海上投诚者,习于水战,今亦不可多得矣。”台湾问题的解决,关键在于康熙的知人善任,他既没有御驾亲征,也没有具体的作战方略作出指示,而是选用了几名得力官员。姚启圣、万正色、施琅三人,就其出身而论,是三种不同类型的人才。康熙把他们从众官将之中选拔出来,大胆使用,且用而不疑。他们得到皇帝支持,都为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