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姐的狂欢宴
到上海,我只吃“老吉士”“小白桦”和“阿山饭店”这三家正宗的沪菜,其他新派和改良的,不用猪油,油不浓酱不赤,淡出鸟来,每次试过都妈妈声,装修再美,价钱再贵,打死我也不肯去了。
这回,在湖州有个公务,与当地最著名食家沈宏非兄凑合的。先吃一顿很地道的湖州菜,又到新浪微博网友“住楼底的波子”家里享受了家常菜。最后一餐,宏非兄说要带我去吃“汪姐的私房菜”。我对“私房菜”这三个字很敏感,失望了又失望,绝少吃到好的。既然宏非兄叫到,对他有信心,也就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前往。
开车来接我的是杨惠姗的私人助理孙宇,我尽管叫她小宇,同音,又叫小鱼。鱼儿人小,食量极大,吃极不饱,每次同行,都听到她肚子饿得咕咕的声音。她在微博上的名字是“吃饱的幸福”,只要能饱,才笑得出来。好在她嫁了一位厨师,名家顺,我用这个名字也写过两篇文章。通常做菜的人在家不做,家顺不单做,还喜欢买菜与洗碗,做老婆的只是一味幸福。
“地方在哪里?”我上了车后问。
她回答:“虹桥。”
“哦。”我说:“‘阿山饭店’也在同一区,第一道菜不好吃的话,马上转到‘阿山’那里去。”
小鱼会吃,但路倒不熟,车子塞了又塞,她走错了又走错,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一个屋村内。大厦的五楼中一个单位,有三间房,两间大的可坐十二人,我们订的是小的,本来坐六位,今晚加了助手小杨,一共七人。我反正晚上食量不大,只顾喝酒,菜够吧?
“汪姐的,多到一定吃不完。”宏非兄说。他们已先到,来了“住楼底的波子”。做面做得很出色的“管家的日子”,和他们的友人“老波头”,他是当地著名的食家,又叫“猪油帮帮芒”。
坐定后,第一道冷菜上了,是“银丝芥菜”。这是本地人的春节宴菜,银丝也称佛手芥,是一种细茎、扁心、细叶子的芥菜。也能特制为酸菜,鲜香极辣,可以放一年不变味,佐酒尤为爽口。原料有银丝芥菜、花菇、木耳、黄花菜、鸡腿菇根。油滚后翻炒,加酱油、陈醋、盐、糖,上锅蒸,小火炖上半小时,微凉后装入密封容器存三四天,食前加辣油拌匀。
一吃进口,又咸、又甜、又油,这下子可好,完全对味了,是久违了的上海菜!大喜,安心坐下,可以不必到“阿山饭店”去了。
接着上的是醉蟹,这道菜汪姐在《舌尖上的中国》中做过,今天亲尝,的确与众不同,甜甜香香,一点也不觉咸,想整碟都吞下去,但也得留给他人。
呛虾跟着,和我以前吃的做法不同,活虾不是蘸红腐乳酱,而浸在一碗有酒的酱油里,加上大量的芫荽。我用手一只只捞起,放进口,依照门牙的弯度,曲着的虾一对准了,就那么一咬,再一吸,肉全进嘴中。壳完整,放在碟缘,一只只,排成一圈,众友纷纷举起 iPhone来拍下。
冬瓜来了,一大块,切成一片片。
“是臭的吗?”我问:
“臭菜是别地方才做得好。”宏非兄说:“我们上海人不太吃,你试试看。”
进口,是盐卤的,味道并不特别,接着的糖醋小排也只得一个甜字,可是很奇妙地和其他地方做的不同,咸和甜中有种层次感。
接着是墨鱼,个子不大,整只上桌的,切成一段段。墨鱼,是宁波人做得好,上海菜就是江浙一带的总汇。吃到墨鱼,就想起倪匡兄,他打死也不肯回来,即刻拿起相机拍了下来,准备发在微博上,可惜他连微博也不上了,只有请“倪学研究会”的同人打印出来交给他。
碧绿的凉拌莴苣丝一看平平无奇,也没有一般加辣椒丝的现象,也不下味精或麻油,但还是多油,应该淋上热油再放凉的。
素鸡像一块块的西洋火腿,吃出肉味,用传统的浓油赤酱法制出,白切鸡则如一般人说的鸡有鸡味。
熏鱼放弃鲳鱼,改用鳜鱼,油炸后煨浓酱,待干切片。
面筋中包了猪肉碎,像是从油豆腐粉丝中捞出来当小菜吃。
最精彩的但扮相最普通的是萝卜丝拌海蜇头,我已吃得不能动弹,看那样子不想举筷,宏非兄叫我试试看,说不吃会后悔。
勉强吃了一口,咦,出奇地美味,见剩下大半碟,也学倪匡兄的吃法,抢过来放在自己面前,不与别人分享。
剩下一大堆菜,打包的打包,多数是给小鱼吃进肚子里面,看她的表情,好像要饭。不必那么难听,是真的要一碗白饭才够喉。
其他人都大叫饱饱,沈宏非说:“这只是冷菜,还有一大半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