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忘记疼痛
观众席的气氛紧张,医生戴上口罩和手套,准备用针线为意识清醒的病人缝腿上的伤口,病人的腿已经被捆绑住。当医生的针扎进腿上的肉时,病人大声叫疼,可针穿过后,病人反而异常平静。
“感觉如何?”医生问道。
“感觉不错。”病人回答,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像你说的,我只记得你的针穿过我的腿,却不记得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那你反对我继续缝吗?”
“一点儿也不,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医生转身跟观众解释:“我设计的手术方法并不像麻醉那样移除病人的痛觉,将疼痛的记忆与病人的神经系统阻绝开。如果你记不住暂时的疼痛,为什么要害怕呢?从我们这里的病人看,这绝不只是理论上的诡辩。你们都亲眼看到他大声叫疼,之后却忘了痛,而且对再次体验毫不害怕。这让我们可以在病人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外科手术,这在某些病例中非常有用。现在,容我告辞,我还要继续做缝合手术。”
政治哲学家杰里米·边沁认为,在思考动物的道德权利时,“问题不在于‘它们能不能讲道理’,也不是‘它们会不会说话’,而是‘它们会不会感到痛苦’”。但痛苦是什么?痛苦通常被认为是指感到疼痛。所以,如果动物会感到疼痛,它们就值得在道德上得到关注,因为感到痛苦本身就是一件坏事。因此,造成任何不必要的疼痛就是无故增加了使之难受的事。
疼痛的确令人难受,这一点似乎毫无争议,但疼痛到底让人有多难受?这项思想实验挑战的是人们直觉上认定的“疼痛本身令人非常难受”。思想实验也分隔了疼痛的感受以及对疼痛记忆的预期。病人因为不记得疼痛,对逼近的疼痛不会产生难受的联想,因此也不会害怕。尽管如此,在感到疼痛的那一刻,病人的感受仍是强烈且真实的。
虽然无故造成他人疼痛仍被视为错误的,因为造成疼痛的时候,某种让人难受的感受会持续存在,但是在之后忘记疼痛的情况下,造成疼痛的行为似乎错得已不再那么严重。这不只是因为人们未感觉到疼痛,还因为人们不害怕,也不记得疼痛。
疼痛之所以成为如此负面的东西,肯定与疼痛长期在我们身上留下的创伤以及产生的恐惧有关,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痛苦。比如,剧烈而短暂的牙痛让人难受,但牙痛最终会结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反复经历这种疼痛,就很难受了。反复疼痛的方式让人产生预期性的疼痛感,不仅在记忆中留下痕迹,也为过去染上负面色彩——这些要素会把个人的疼痛接入不断构成痛苦的模式。
如果这种说法正确,要回答边沁有关动物的问题,我们需要知道的将不只是动物是否会感觉到疼痛,还有它们是否拥有痛苦必不可少的疼痛记忆与预期。许多动物当然能感受疼痛,也拥有疼痛的记忆与预期,例如持续被虐待的狗似乎确实吃尽了苦头,但生命短暂的低等动物就不会如此痛苦。吊在钓竿上的鱼是不是并未感受到缓慢而痛苦的死亡,而只是感受到一系列断断续续的疼痛瞬间?如果真的如此,像医生一样,我们可能不必因为造成这些转瞬即逝的疼痛而感到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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