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数据和热消息
在你阅读下列短短几行字的瞬间。
——地球共有40个人和7亿只蚂蚁同时诞生。
——地球上共有30个人和5亿只蚂蚁同时死去。
……
人类：哺乳动物。
身高：1至2米。
体重：30至100公斤不等。
妊娠期：9个月。
食物类型：杂食。
现有数量估计：超过50亿（当时数据，现已超过70亿）。
——
蚂蚁：昆虫类动物。
身长：0.01至3厘米。
体重：1至150毫克。
产卵期：根据精子存量可随时产卵。
食物类型：杂食。
现有数量估计：超过亿兆。
——﹝法﹞贝尔纳·韦伯《蚂蚁帝国》
……
“你也过来！”
红根女王看向蚁统花突然说。
知女莫若母，这小妮子刚才渴望又强忍的神情早被她这个母亲看在眼里。
统花身体震了一下，缩着脖子，咬着嘴唇，默默走到女王母亲面前，站直。
“死丫头！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呀！站近点！”女王笑骂。
蚁统花涨红脸，期期艾艾，刚挨近女王，就被女王一把抢在怀里！
她左手一个蚁婷花，右手一个蚁统花，突然感觉，女儿们又回了来，自己此刻也不再是数百人口部落的女王，而是一个普普通通再平凡不过的母亲。
蚁婷花咯咯笑了起来，蚁统花脸更红，头垂得更低，但心里，一朵叫“天伦之爱”的花朵已静悄悄地绽放……
……
“好了，你这闷嘴葫芦开始汇报吧！”
女王缓缓梳理着蚁统花的两根触角笑眯眯说。让左手里的婷花看着眼热。
蚁统花越发羞臊，咬着牙，挣扎着要从母亲怀里坐起来，却被红根女王用手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就在我怀里说！”女王凶巴巴命令。
蚁统花一脸羞涩，半天才嗯了一声。
……
蚁婷花不再嬉笑，立刻安静下来，女王表情透着安然和期待，竖起触角倾听。
之前，她看婷花亲自来报，就知一定有突发情况发生，让她本能地感到忐忑。
但婷花这丫头一直有心情和自己说笑，眼睛里分明藏着一个会给她惊喜的秘密，统花虽然神色如常，不过她的触角却隐隐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
那么可以断定，这个突发消息，就算不是个好消息，也一定不是个坏消息。
一念于此，女王脸色舒缓了许多。
蚁统花腰挺得笔直，清清嗓子，一副标准的播音员口音：
先说外部采集数据：
今天一天共采摘绿叶4662811块
其中
优等绿叶3032853块
中等绿叶1548012块
低等绿叶81946块
——
花瓣共计2255片
全部是优质
采集水果共计96个
新鲜水果25个
腐烂水果71个
……
以上的数据，尤其是绿叶的数量已经是连续七天都在递减，而且不仅在数量上不如从前，在质量上也堪忧，中低等叶块的比重越来越大。
好叶种好菇，差叶种差菇，蘑菇是切叶蚁部落上上下下的主食。是维持生计的重中之重。
这让红根女王和蚁婷花的触角都不由一皱，自从火蚁抢夺她们一块珍贵林地后，在树叶采集的数量和质量上，还真是每况日下了，这样下去怎么了得呢？
她们叹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无言以对，竖起触角，继续听统花汇报下去：
外部放牧数据：
今天共放牧蚜虫1271头
收集蜜露183024口
……
（这里用口作为计量单位，是因为蚂蚁不会使用容器，蚜虫排出的蜜露一口一口吞下，存在公共胃里，回巢后，再一口一口反哺给部落里其他姐妹和幼儿）
这个数据稍好，可惜蜜露只是副食而非主食。
蚁统花叹了口气，继续汇报：
下面是内部蘑菇生产数据
今天早6点到晚6点
7大蘑菇园共出产蘑菇216122颗
其中
叶菇204136颗
花菇11986颗
听到这里，女王和蚁婷花触角又不约而同皱了起来，按5人一颗的最低饮食标注，掐指一算，每天部落的蘑菇缺口35878颗，用这个数字除以5，也就说每天有7175个蚂蚁姐妹在挨饿。
红根女王心灵发颤，归根结底，还是树叶不够用。而且，很多低等树叶种出的蘑菇，许多孩子们吃了都拉肚子。
切叶蚁吃的蘑菇很特别，不是种在土里，而是用树叶来种的，没有树叶哪来蘑菇？没有好树叶，哪来好蘑菇？
（微科普：不是所有树的树叶都可以用来种植切叶蚁食用的蘑菇，因为雨林很多树木为了保护自身，叶子上都含有一种或多种毒素，如果这种毒素，切叶蚁无法用自身的毒素中和，那么这种叶子是切叶蚁绝对不用牙齿碰的，自然不能种蘑菇）
女王久久不语，神色黯然。
蚁统花慢慢挣开母亲手臂的环绕，从女王怀里钻了出来，静立一旁。
……
沉寂半晌，终于开始一个更残酷的数据汇报——人员减损数据。
还没开口，就见蚁婷花脸色惨白，突然挣脱女王的怀抱，朝门口飞奔而去！
她不是尿急上厕所，而是实在受不了旁听姐妹们伤亡的消息。
每一个冷冰冰的数据背后，都曾是一张青春明艳的笑脸。
她还年轻，还没修炼到铁石心肠。
蚁统花望着婷花远去的背影，停下口，深呼吸，回望女王。
“孩子接着说。”
女王打起精神。每天面对这些残酷数字，她不想麻木，却又不得不麻木。否则，她会发疯，一天也过不下去。
蚁统花不敢看女王母亲的眼睛。
继续把脑海里的数据念出来：
今早6点。
工蚁外出552768人
晚上6点
工蚁回家550191人
死亡和失踪2577人
兵蚁外出276996人
兵蚁回家276272人
死亡和失踪720人
工蚁和兵蚁合计损失3297人
（备注：三分之二的工蚁和兵蚁外出打拼，有三分之一的工蚁和兵蚁是留在家里上班的）
其中死亡的原因如下
45%被食肉蚂蚁部落偷袭猎杀
21%被蛙类蜥蜴类甲虫类捕食
16%被树上的猴类爬树时捏死
11%被野猪等大型动物奔跑时踩死
7%死亡原因不明
由此可见，蚂蚁其实最大的天敌还是其他类别的蚂蚁，虽然雨林有食蚁兽，但它们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再出现。
女王和统花同时想，幸好现在是旱季，如果在雨季，雨林每隔两三天就下一次大雨，让无数外出的蚂蚁姐妹被雨滴砸死和因雨滴打乱气味而迷路，每天造成的死亡和失踪人口还要增加两成！
失踪原因如下：
60%是逃避食肉蚁追捕时迷路失踪
27%被风吹飞而迷路失踪
10%为躲避大型动物踩踏迷路失踪
3%失踪原因不明
对蚂蚁部落而言，失踪就意味着死亡，很少有蚂蚁能在外熬过一晚后，第二天能活着回家，因为晚上，不是在别的食肉动物地毯式搜索中吃掉，就是因夜露冲淡了气味，永远迷失在吃人的丛林里。
蚁统花声音停了停，接着说：
“女王大人，您明天总共要生3297个孩子，其中工娃2677个，兵娃720个。”
红根女王，轻轻转动着触角，沉默良久，最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算了，明天后天都不生了，每天你有7千多姐妹在挨饿呢！停两天再说。”
“可是女王大人，如此，我们部落就将维持不住增减人口的数量平衡，那我们部落人数只会越来越少啊！”
蚁统花说的没错。
蚂蚁是一个靠数量维持生存和实力的微型动物，
对她们而言，数量就是实力！
蚂蚁部落的生育传统一向是每天损失多少，就生多少，以维持部落的实力和势力保持不变，甚至在食物充足的年代，每天还要在损失数据的基础上加倍多生！尽量壮大部落的竞争力！
蚁统花忍不住，上前抓住女王的一只手急声道：
“半年前，我们还有150万人，现在只剩126万左右，再一天天少下去，以后我们怎么能和虎视眈眈的周边食肉蚂蚁部落抗衡？我们牙齿和毒针都比不过人家，唯一靠的就是数量优势！”
“现在126万人口，战力刚好勉强，再少下去，部落真的岌岌可危！”
“是啊！娘，统花姐姐说得对！我们人口不能再少了？”
这是蚁婷花的声音，她在刻意回避统花报人口数据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
“孩子！娘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饿着肚子，能打胜仗吗？”
女王一席话，让这两丫头都无语地低下头，这，这真是进退两难！
月色凄迷，透过窗户斜斜照在这一大二小三个女蚂蚁的脸上。
她们都沉默着。
……
“好吧！明早五点（蚂蚁没有手表，但有自身体内精准的生物钟）召集各部部长开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女王看着两个丫头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只好暂时选择妥协，让大家来决定她是生还是不生？
蚁婷花和蚁统花两姐妹，脸上都露出小鹿般的欢颜。
“说吧！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娘？”
女王像是逮住两只小鸡的老狐狸，笑眯眯盯着她们。
“那个杀千刀的蚁狮蛉无忌挂了！”
姐妹俩一齐说。
她们忍了半天，就想给女王母亲一个惊喜！
“真的？”女王眼睛发亮，肥硕的身子整个从叶子上坐起来，果然又惊又喜！
怪不得今天没有来自蚁狮方面的伤亡报告！之前，这该死的蛉无忌平均每天猎杀自己41个孩子！而且过程极其残忍！让部落每一个成员都对他恨之入骨！可又始终拿他无可奈何，就像心中永远长着一根带毒的刺！
“真滴！”
“真滴是真的？”女王实在不敢相信，那么难搞的家伙，居然像一件衣服一样说挂就挂了！
“娘！你秀逗了！我们蚂蚁不说谎！”
“是被飞跑的野猪踩死的？”
“不是野猪！”
“那是哪一只好心的鸟大侠在为民除害？”
“也不是鸟啦！”
“那是……？”
“是一个叫虞骑云的奇怪蓝虫子！”
“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和他伙伴就在咱们家里！”
……
窗外的月亮也仿佛好奇地想听听她们母女三人在说什么……
最后只看见红根女王笑得很开心。
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