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简小从眼里霎时就浮现出几年前第一次见何忘川时的情景,幸福地笑了笑:“是啊,我也很好奇。我记得那个时候是你很欣赏他来着,我明明属于那种在美女身边就自动隐形的。”
“不不不,你是属于那种浑身散发着低调的华丽的那种女人。何忘川也不是个俗品,他很有眼光,所以,他看上了你。”
“哎,鲍欢。你能不能摆脱掉这个和我在一起就讨论何忘川的习惯?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还喜欢他!”简小从说的只是玩笑话,她说的真的是玩笑话,她的神经线条始终太粗。所以,她根本没有看到她这句玩笑话说完后,鲍欢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之后,鲍欢果然没再提过关于何忘川的只言片语,两人开始就别的问题进行大量的讨论和八卦。吃完饭后,两人又去逛了一下午的街,直到夜幕降临,两人仍没有想要回去的想法。鲍欢便提议去附近很火的酒吧,简小从起初是死都不肯去,但后来拗不过鲍欢,还是跟着她去了。
这间酒吧叫“酒水工厂”,酒吧外面是用许多大螺丝和粗糙的钢筋条堆积出的大工厂模样。简小从第一次进酒吧这种地方,心中始终有些忐忑,一直拉着鲍欢的袖子有些害怕,她觉得那色彩不明的灯光和奇奇怪怪的音乐很怪异。
鲍欢笑道:“何忘川还真是把你雪藏得够厉害,二十几岁的人连酒吧都没进过,我真服了你们。”说罢,她便一把拂开了简小从的手,径自朝吧台走去。
简小从眼见着一个个穿得极暴露的女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留下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她就有种想掩住鼻子离开这里的冲动。可鲍欢正坐在吧台前对她招手,她也不想扫鲍欢的兴,便缓步朝鲍欢走去。
“这是……和果汁一样的味道,你尝一下。”鲍欢把简小从拉上吧椅,然后把一杯橙绿色的液体推到简小从的面前。
“我……我不太喜欢喝这个。”简小从把那杯液体推远了一些。
鲍欢面色一沉:“简小从,你下次真别和我出来了,都是社会上的人了,你跟我说不喝酒,是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
简小从最怕鲍欢说这种话,努了努嘴,二话不说便端起了那杯液体,道:“你就爱这样激我,你总有办法说服我。”说完,她便端着酒一口喝了下去。
“好小从!”鲍欢豪迈地拍了拍简小从的肩膀,坦白说,她真不喜欢看简小从这种涉世未深的样子,她总觉得简小从将来会吃亏的,会吃很大亏的。
等她喝完一杯,鲍欢又给她倒上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简小从醉了。
简小从的酒品很好,醉了只是睡着,不说胡话,也不吐,没有什么异常行为。鲍欢却犯难了,她一个女人,根本没办法把简小从从酒吧弄回去。于是她决定,把何忘川叫来。
她存他的电话号码已经很久了,比简小从还久。可是,她每次翻出他的号码,都只是用拇指在拨出键上来回地摩挲,好几次失手拨了出去,她都赶在接通前掐断。她觉得自己的心理有问题。可是,她还是没办法。
她比简小从先爱上他,可他爱上了简小从,而且,一爱就是永不放弃,一爱就是永远都爱。
何忘川的电话很快接通,她有些欣喜,抬起电话:“喂?”
“喂,鲍欢?”何忘川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鲍欢想起了第一次在宣讲会上见到他时,她就是先被这嗓子吸引的。
“嗯。”鲍欢应道。
“小从还和你在一起?”何忘川的语气有些急切。
鲍欢心下自嘲,果然是这样,果然是知道简小从和她在一起。她略定了神:“她喝醉了,‘酒水工厂’,你来接一下吧。”
何忘川在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若不是鲍欢用尽身上每一个感官去听那边的动静,听见了何忘川急促的呼吸声,否则,在这样吵闹的酒吧里,她会以为何忘川已经挂了电话。
“好,我马上到。”
“嘟嘟嘟——”他还是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鲍欢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怒气。
她兀自地笑,继续扶好已经睡得安详的简小从。何忘川会怎么想她呢?谋害他小从宝贝的疯女人?带坏他心肝的恶毒女人?还是……一个前来复仇的失意女人?如果他真这么想她,那他也就太看得起她了。要知道,从他三次拒绝她并警告她别告诉简小从以后,她就连见他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鲍欢,何曾在一个男人面前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可是,她根本不屑于报复和谋害这些手段。她一直活得很明确:命里有时终须有,是她的,她无须强求,不是她的,她争取过了,不后悔。而且,她也从未把简小从当过敌人,她也并不想伤害简小从。何况,她要报复些什么,她要谋害些什么?她给他们俩牵线搭桥解决的矛盾还少吗?
臂下的简小从突然在她怀里蹭了蹭头,嘟囔着说“忘川,忘川,你身上好香”,特别安谧特别纯净的声音,和自己,太不一样。
正愣怔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那样突现在她眼前:一如过去的挺拔,一如过去的温文尔雅,一如过去,毫无感情地看她。
“给我吧。”何忘川走到鲍欢眼前,一把接过简小从,熟练地把简小从抱在怀里,又抬头说,“我先带她走了。”
鲍欢那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从吧台上移过一杯酒,她企图把力气发在酒杯上:“好久不见。”不细听,也许听不出来她话里亦有颤抖。
何忘川点了点头,就要转身。
鲍欢想从吧椅上起身,最终没有,只是微笑着说:“回去给她喝些醒酒的,姜汤和……”
何忘川此时已经转过身去了,略停了停,道:“以后不要再带她出来喝酒了,她不能喝。”他知道,简小从是一喝酒就完全失去知觉的人,所以她根本不喝酒,连前几天简伯父一时兴起让她喝一点点白酒她都不肯。因此,不是鲍欢想方设法费尽唇舌,简小从不可能沾酒。
“何忘川,你就这么相信,简小从喝酒是我带的,不是她自己要求的?难道你不知道再金贵的鸟,也总有出笼的一天吗?”这句话不是鲍欢的本意,只是鲍欢这人一旦心里有委屈,就总会口不择言。尤其是对何忘川,她总变态地希望自己的话能伤到他,只言片语也好,长篇大论也好,只要能伤到他,她就能舒服一点。
何忘川身形未动,面色却极冷淡:“鲍欢,简小从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说过你一句不好的话,她对你怎样,她是怎样,你很清楚。所以,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另外,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后,何忘川便抬脚走出了酒吧。
这么吵的地方,简小从能忍下来简直是奇迹,或者,鲍欢是个奇迹,何忘川想。
大年初五那天一大清早,简小从提着她母亲熬了许久的鸡汤和一些稀饭出现在了何忘川家。
何忘川的春节长假休到初七就要结束,他昨天下午才陪父母去临市走亲戚回来。简妈妈一直很疼他,便催着爱睡懒觉的简小从来给他送鸡汤补身体。
何忘川所住的房子是他自己在工作两年后买下的,两室两厅,装修得很简单,但简小从很喜欢。和她正式交往以后,他就给她专门配了把钥匙,简小从去C大的时候都一直把何忘川家的钥匙带在身边。
开了门,把鸡汤和稀饭搁在饭厅的长桌上,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主卧。大概是昨晚太累太渴睡,何忘川并没有关上房门,从门口露出的缝隙里,简小从一眼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他,和着一室暗淡的静谧。
她轻轻推开门,扶好,慢慢走向了铺着银灰色床单的大床,悄悄地跪在地板上,双手支着脑袋欣赏何忘川的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