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传播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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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复合材料的书法传播(5)

战国时期官印已经很流行,《史记?乐毅列传》载:“乐毅还报,燕昭王悉起兵,使乐毅为上将军。赵惠文王以相国印授乐毅。乐毅于是并护赵、楚、韩、魏、燕之兵以伐齐,破之济西。诸侯兵罢归,而燕军乐毅独追,至于临菑。”(注:[西汉]司马迁:《史记·乐毅列传第二十》卷八十,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428页。)战国时期的私印也很流行。“战国姓名印有圆形、方形、长方形、长条形、鸡心形、曲尺形、不规则形等,可以说应有尽有。而刻制的方法有阳刻和阴刻两种,未见阴阳相间的刻法。”(注:王廷洽:《中国古代印章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6~27页。)王廷洽认为:“先秦时代的文献都没有提及玺印制度,正是由于其时各国都没有制定过什么官印制度。即使由于习惯而形成了不成文的制度,也会因时代不同、地域不同而出现不同的玺印艺术风格。百花齐放的制印艺术可以从晚商、西周、春秋、战国等不同时代的艺术风格来理解,也可以从各诸侯国独具的文字、书法艺术风格来考察。”(注:王廷洽:《中国古代印章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8页。)王廷洽进而认为:“传世战国时代的玺印实物较丰富,其时的官印可以分为阴文玺和阳文玺两大类。阳文官印形制较小,有方形也有长方条形;书写工整,线条瘦筋清劲;边框有比印文线条粗者,也有同印文线条一样粗细的,而与文字风格浑然一体,相互呼应;由于印面四角多滚圆,有柔和感,故印家有‘绵里藏针’之称,谓其边框柔软似针,而边内的文字瘦劲如针。”(注:王廷洽:《中国古代印章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1页。)总体而言,先秦玺印多配有宽边,印文笔画纤细,皆为铸造。白文古玺多加边框,或在印玺中间加一竖界格,玺印的材质不同,铸凿兼具。官玺的印文中有官职的名称,形状不统一,印文内容中多有吉语及动物图案。(注:赵海英等主编:《中国艺术百科全书?篆书?篆刻》,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年,第147页。)

东汉卫宏《汉旧仪》卷上云:“皇帝六玺,皆白玉螭虎纽,文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凡六种,以‘皇帝行玺’为凡杂,以‘皇帝之玺’,赐诸侯王书,以‘皇帝信玺’发兵,其征大臣以‘天子行玺’,策拜外国事,以‘天子之玺’。事天地鬼神,以‘天子信玺’。皆以武都紫泥封青布囊,白素里,两端无缝,尺一中约署。”[汉]卫宏:《汉旧仪》卷上,引自(注:[汉]卫宏等:《汉礼器制度伏侯古今注汉官旧仪独断汉旧仪汉仪》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页。)东汉刘熙《释名·释书契》第十九云:“玺,徙也,封物使可转徙而不可发也。印,信也。所以封物为信验也。亦言因也,封物相因付。”(注:[东汉]刘熙:《释名·释书契第十九》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96页。)秦代始出现玺与印的分野。“秦统一六国后,规定皇帝使用的印独称‘玺’,臣民使用的只称‘印’”。(注:朱鸿祥:《篆刻艺术初探》,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08年,第1页。)秦印使用的文字为秦篆,其书体和秦石刻、秦汉量中的文字相近。秦代流行白文凿印,印面多有田字格,常见者为正方形,低级官吏所用的印章呈长方形,内有“日”字格,又称为半通印。大小约为一般官印的一半。秦代私印多为长方形,民间亦见圆形或椭圆形印章,内容有任职官姓名、自家姓名以及吉语,此外还常见有格言入印,常见的格言为“敬事”、“和众”、“相想得志”等。(注:赵海英等主编:《中国艺术百科全书·篆书·篆刻》,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年,第147页。)秦汉官印以典淳平正的缪篆为基础,此印风以后一直沿袭到清代。

汉代是中国各类书体齐备的朝代,发展出了草、楷、行等诸多字体,而值得一说的还是汉印。汉代印章改变了先秦玺印的用字风格,采用了平直方正的缪篆和曲折盘绕的鸟虫篆。

印章制度的变化也和手工业技术的发达程度有关。汉代的诸侯王以及王太后的印章时而也称为“玺”。汉至魏晋时期的官印印文比秦篆中的印文更显得齐整,结体也略显方正平直,风格则典重雄穆。汉代印章艺术极高,足以垂范后世。两汉官印多为铸造的白文印。凿印仅见于军中急用及颁发给少数民族使用的官印。汉私印是古印中数量较多、形式极为丰富的一类,形状各异,朱白兼用,且出现了朱印与白印合为一体者。“朱白的原则大致根据笔画多少而定,朱文大多笔画少,白文则相反,从而达到朱如白,白如朱的和谐效果,这类印大多为私印,未见用于官印。”(注:沈泓:《古董》,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61页。)以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图案为装饰。汉代佚名《三辅黄图》卷三记:“汉宫: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注:[汉]佚名:《三辅黄图》卷三,引自史念海主编,何清谷校注、陕西省古籍整理办公室编:《三辅黄图校注》卷三,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年,第150页。)可见汉字的装饰性已经与汉代的建筑文化联为一体。

汉代还出现了多面印、带钩印、子母印等多种印章形态。印文内容丰富多彩,除姓名外,还保留了吉语,并出现了从前少见的籍贯、表字及“之印”、“私印”、“信印”之类的辅助性文字。汉印的钮制也出现了多样化的形态,且极富巧思。两汉私印以白文为多见,西汉则以凿印为多见,东汉铸凿印兼用。汉官印中较突出者为将军印。此类印章用于行军或临时任命,刀凿而成,但字体趣味横生。汉代将军用印称做章。汉代玉印在古印中独树一帜,主要用于贵族佩玉之需。因此,两汉玉印通常制作精良,具有章法谨严、笔势圆转的特征。“两汉玉印在古印中是十分珍贵稀少的一类。‘佩玉’在古代也是名公贵卿和士大夫的一种高雅风尚。一般玉印制作精良、章法严谨、笔势婉转,粗看笔画平方正直,却全无滞板之意。由于玉质坚硬,不易受刀,也就产生了特殊的篆刻技法,即所谓的‘平刀直下’的‘切刀法’。又由于玉质的不易腐蚀受损,使印得以比较好地保留了它的本来面目。”(注:江文编著:《中国艺术品精华赏析》,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第83页。)汉代印章的艺术化内质和文字书写的造型化内涵相得益彰,官方印章在传输信誉观念的同时也将一种威权意识传输出去,并缔造出一种精神与社会的秩序化同构的信息。

印章有缪篆印及鸟虫书印者,在汉印字体造型富有大胆夸张字体者。缪篆印屈曲回绕,鸟虫书印文字环绕多端,且有鱼形鸟头之类的饰物。此类文字最早见于兵器上以及乐器的钟上,名贵者依文字之笔画镶嵌金丝。鸟虫书印仅见于私印,以白文为多见。东汉出现的子母印又称玺印,盛行于魏晋六朝,即大小两方或三方印套合而成的印章。魏晋官私印形制皆袭汉代,但铸造粗糙。少数民族的官印以文字多、刀刻痕迹明显、书风舒放自然见长。南北朝各国官印尺寸略大,文字凿款草率,尚未见到铸制的官印。(注:赵海英等主编:《中国艺术百科全书·篆书·篆刻》,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年,第149页。)朱鸿祥曾对篆刻艺术做过概括:

汉代诸侯、王太后使用的印亦称“玺”,将军印称“章”。唐武则天以“玺”音近“死”,而改称为“宝”。臣民则历代沿用“印章”、“印信”、“记”、“朱记”、“合同”、“关防”、“图章”、“符”、“契”、“押”、“戳子”等各种称谓。(注:朱鸿祥:《篆刻艺术初探》,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08年,第1页。)

印章源于刀刻硬质物体的传统,其直接的来源则是雕刻文字,如殷周甲骨文,西周、东周的钟鼎文,秦汉石刻等,印章是刀刻艺术日常化的产物。中国凡雕刻的文字通称为金石,其中蕴含了金属与石材这两类雕刻艺术主要的使用材料。中国的各类玺、印即包括在这种金石文化的体系内。

印章进入政权领域应不晚于战国晚期。先秦和秦汉的官印是权力的象征,大多用于封发简牍之类的物品。将印盖于封泥上,既防私拆,又作信验。纸帛普及后,以印章封泥作为凭信不再流行。民间印章通常用朱色钤盖,在日常生活中起凭信作用,而在书画领域则为书画的题识,逐渐演化成为和书画不同且有紧密相关的一种艺术品。秦始皇定六国后,印章不仅进入政府领域,还成为集权拥有者的权威的象征物。正因为官方印章具有权利法物的威严感,因此,历代政权都十分看重印章,印章也顿时成为权力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的官印除具有日常交际性的信物作用外,还具有权力象征意义,因此各王朝对玺印的保管都极为严格,而且,即便王朝灭亡后,战败者出于各种动机也要想方设法藏匿印玺。“传世的古代玺印,多数出于古城废墟、河流和古墓中。有的是战争中战败者流亡时所遗弃,也有在战争中殉职者遗弃在战场上的。按当时惯例,凡在战场上掠获的印章必须上交,而官吏迁职、死后也须脱解印绶上交。其他有不少如官职连姓名的,以及吉语印、肖形印等一般是殉葬之物,而不是实用品。其他在战国时代的陶器和标准量器上,以及有些诸侯国的金币上,都用印章盖上名称和记录上制造工匠的姓名或图记性质的符号,也被流传了下来。”(注:吴颐人编著:《篆刻五十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7页。)印玺的权力象征意义为其派生出了诸传奇故事。

隋朝以前,官员一直有佩印习俗。《隋书·礼仪》记载:“古佩印皆贮悬之,故有囊称。或带于旁,故班氏谓为旁囊,绶印钮也。今虽不佩印,犹存古制,有佩绶者,通得佩之。无佩则不。今采梁、陈、东齐制,品极尊者,以金织成,二品以上服之。次以银织成,三品已上服之。下以织成,五品已上服之。分为三等。”(注:[唐]魏徵:《隋书·志第七·礼仪七》卷十二,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87页。)隋唐为统一的大帝国,国土面积加大之后,其官印的印面也从原先的一寸左右增大到本朝的两寸左右。官印体积加大使得官印不像秦汉时期那样便于官吏佩带。《隋书·礼仪》载:“又并归于官府,身不自佩,例以铜易之。”(注:[唐]魏徵:《隋书·志第七·礼仪七》卷十二,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85页。)隋朝官印转为官署匣装保管,并永置诸衙署。“隋唐公印为用片状薄铜片盘曲成印文再焊于印面上,故又称蟠条印。”(注:高翠:《琴棋书画与篆刻》,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80页。)隋唐官印完成了官印由职官印向官署印的转变。

隋印大多用小篆,并开始运用横画多折叠的所谓九叠文入印,借以填满印面。由于纸张普及,朱文印逐渐代替白文印。官印印背出现了年号凿款。唐代印章的钮式也有所改变,鼻钮升高,钮穿向竖长方形发展。唐代后期印穿演化为橛钮。参见(注:曹锦炎:《古代玺印》,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年,第134页。)唐代印章的背面多刻有楷书书写的印文,如唐代“武夷县之印”的背款刻有“武夷县之印”五字,以便于使用,不再如隋朝的官印背后凿有造印时间。参见(注:曹锦炎:《古代玺印》,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年,第131页。)唐代还出现了鉴藏印和斋馆印,两者属于新的印章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