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入虎口(2)
“只不过……”夜婉凝突然眸光微转对着慕容千寻狡黠一笑,“皇上,今日既然我爹和大哥都来了,我想和他们回去一趟,自从入宫到现在,好像连三朝回门都没有呢。”
“凝儿这是在怪朕?”慕容千寻的脸上似笑非笑,黝黑的眸子却投去危险的光芒。但是对于夜婉凝来说,错过了这个机会之后下次就很难再有同样的机会了。
夜广庸被慕容千寻的一句话吓得一怔,立刻说道:“皇上,凝儿孩子心性不懂事,请皇上赎罪。”
“是啊皇上,相信凝儿并非是此意。”夜墨凝也立刻上前说情,生怕她会有一点损伤。
夜婉凝如今在他们面前呈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镇定:“皇上说笑了,我只是为了皇上着想,若是此次再不回门就怕人言可畏,说夜家的女儿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若只是说夜家就算了,倘若连带着皇上一起非议,那就是夜家的罪过了。”
夜墨凝看着夜婉凝满腹疑云。慕容千寻睨着夜婉凝不语,夜婉凝怕他又要想法子阻拦,于是心思一转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娇嗔道:“皇上……我这不是只去几天嘛,您不用这么舍不得啦,好不好嘛,让我回去几天,嗯?”
夜婉凝感觉今天所说的话是她此生最恶心的一天,而慕容千寻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脸上微微一僵,连被她挽着的身子都是僵硬的。半晌,他缓过神来干咳了一声应道:“说来也是朕的过失,因为凝儿成亲后身子不适,所以没有安排她去回门,既然今日丞相和将军都来了,那就带凝儿一起回去住几天。”
“谢皇上!”夜婉凝在心中呐喊,谁知她刚转身,就听到慕容千寻补充道,“不过丞相府可要好生照顾着凝儿,若是有半点差池……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慕容千寻见夜婉凝的侧颜僵住了窃喜神色,他微微勾起了薄唇。
回到月凝宫,夜婉凝简直要气炸了,果然他是一只千年狐狸,她随便动动小心思就被他看在眼里,但是出去住几天好过于一直呆在这里被折磨。
“呵!刚才演得不错。”夜婉凝和依兰刚整理好包袱,门口处便传来慕容千寻讥讽的声音。夜婉凝也不甘示弱:“和皇上相比还是差远了。”
依兰对他还是有极大恐惧感的,她躲在夜婉凝身后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暗暗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看向慕容千寻说道:“皇上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和依兰出宫了。”
“回去当然可以。”见他勾唇一笑看向夜婉凝的容颜,抬手勾起她的下鄂,果然是倾国倾城。她挣脱他带着戏弄的举动怒道:“皇上有什么话就快说。”
他活动了一下指关节神色骤然冷冽。
“皇上……”一声魅惑的声音响起,那是馨妃独有的。夜婉凝冷笑,来得还挺快,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是分别才一个时辰就像八辈子没见了。只见馨妃看到慕容千寻后立刻钻到了他怀里娇嗔,“皇上……臣妾找了皇上半天了,原来您在妹妹这儿呢!”她说着看向夜婉凝,满眼挑衅意味。
夜婉凝别开眼,这样的恩爱戏码她还没演够,不过她可看腻了。馨妃冷笑之时却被夜婉凝身上的这件纯白带粉色点缀的锦衣引起了注意,转头便有些吃味道:“皇上怎么只把好东西给妹妹,臣妾也想要。”
慕容千寻像是逮到了什么机会,冷冽的眸色微微一变,随即嘴角扬起了弧度:“哦?爱妃想要?”见馨妃点头,他转眸睨向夜婉凝,“好!”
还没等夜婉凝明白过来他这个“好”字的意思,他无情的话语已经出口:“夜婉凝,把衣服脱了!”
别说夜婉凝本人心头一惊,就连馨妃都没有想到慕容千寻会说这样的话,而依兰更是急哭了跪地相求。夜婉凝望着慕容千寻的俊颜,再看看他身后一群的宫女和太监,她的心顿时一阵寒凉。他居然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宽衣解带!
她死死地瞪着慕容千寻,一瞬不瞬,抬起手缓缓解开腰封,纤细的腰肢瞬间被锦衣给笼罩。依兰跪在地上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哭着求她。陆秋瞑试图帮夜婉凝说话,却不料换来慕容千寻冷冷一语:“脱!”陆秋瞑无奈,只好转身别过脸。
夜婉凝紧咬着唇不语,她要记住今天的耻辱。锦衣从身上滑落,她犹如破茧成蝶,没了锦衣依旧是那么清丽脱俗。
慕容千寻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眉心一蹙。一旁的馨妃立刻命翠兰将地上的锦衣捡了起来,随后捧在手里当作了宝。可让她最高兴的并不是得到了这件锦衣,而是这是从夜婉凝的身上夺下来的。
“你要的衣服现在还给你,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他的羞辱而动容。慕容千寻眉心一跳,见她强行将依兰拉起来准备离开,他竟脱口而出:“尚未脱尽。”
所有人都震惊了,夜婉凝瞠目结舌。她本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无力,沉痛着伸手推开要制止她的依兰,抬手将衣服从身上剥落。周围的宫女和太监根本不敢抬头看她一眼,个个把头低得贴住了胸口。
她将脱下的薄棉衣重重地砸在了他脚前,双眸满是愤怒却没有一丝求他放过他的怯懦神色。他既然没有喊停,她便不能停下脱衣服的动作,她怕赤裸于人前,可是更怕这辈子都困在这个牢笼内苟延残喘。
慕容千寻看着倔强的她伸手将衣服一件件脱落,不知为何,心底最深处竟是有一抹刺痛,一声低吼随即而出:“够了!”
馨妃和翠兰正欣赏得起劲,被慕容千寻这么一吼竟是吓得浑身一颤,而馨妃的身子也被他推开。夜婉凝苦涩勾唇:“皇上不是要看我在人前‘脱尽’吗?我就如你所愿!”她话说着,手伸向单衣解开了系带露出了里面的红色肚兜。
倔强如斯使得慕容千寻好不气恼,一大双手立刻将她的手抓紧并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夜婉凝!”
夜婉凝满眼讥笑地迎上他的视线:“皇上还有什么要求?莫非还要让我脱尽了衣物去伺候对你有用的人?”她的冷嘲热讽终于换来了慕容千景的低声怒斥:“把衣服穿上!”她的单衣被他拉上了肩,在触及她肌肤的一瞬间,他浑身一震,却又立刻将手抽回。
“皇上,不用‘脱尽’了吗?”她故意将“脱尽”二字加强了语气,因为那是他对她最大的羞辱,她此生都难忘。
“朕让你穿你就穿!”他怒吼出声,吓得周围的宫人统统跪倒在地。
衣服重新被穿上,她拿起包袱带着依兰离开,却唯独留下了在馨妃手中的锦衣,见她紧紧攒着不放手,夜婉凝勾唇一笑。挺直了背脊头也不回地从慕容千寻身侧擦身而过,身上的倔强仍在,他感受得很清晰,也正因为那份倔强,刚才的一瞬间竟是让他乱了方寸。
馨妃扬了扬眉朝慕容千寻靠去:“谢皇上,照臣妾说,那夜婉凝才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
“她不配,难道你就配了?”他淡淡的一句话让馨妃当场愣住,心中恐慌不已。
夜婉凝走在半路,听到张德贵的喊声,转过头见她手里还捧着那件从她身上“剥落”的锦衣。说是慕容千寻让他将锦衣给她送来,免得受凉。夜婉凝嘲讽一笑:“拿回去吧,已经脏了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她再次转身,离开前淡淡地又丢给他一句话,“也洗不干净了。”她一语双关的话张德贵并不懂,可是她知道,睿智的慕容千寻一定懂。
来到马车前,夜墨凝见她衣着单薄,而锦衣也消失无踪,立刻上前问道:“凝儿,怎么穿这么单薄?衣服呢?”
她只是淡淡一笑:“脏了就不要穿了。”夜墨凝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言语关切:“那也该再加件衣服,万一受凉可怎么办?”
夜婉凝只觉心头一暖,有这样的一个大哥自己也不算走到了绝路。可是当夜广庸走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立刻急了,她这才知道这件锦衣来头不小,是摄政王周游回来送给皇上的,说是给皇上将来的心上人。直到上了马车,她还听到夜广庸数落她的不是。她坐到车里心中暗暗低笑,若是她知道那件衣服有着这样特殊的意义,那即使是送给她她也不会接受。只不过她又一次心凉,因为在月凝宫的一切清晰地映入她的脑海,永远都不会忘记。
想到馨妃只是说了一句“她想要”,慕容千寻便不顾她的颜面让她当众把锦衣脱下来给她,这说明什么?不就是她的丞相爹所说,皇上把锦衣送给谁就是谁可以当皇后?不过,他后来又让人把锦衣送还又是何意?
随着马车的颠簸,夜婉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想着慕容千寻的用意何在,直到听到夜墨凝自语了一声:“看到皇上对凝儿这么好,为兄也就放心了。”她才知道原来慕容千寻的用意在此处。她低低一笑,君王果然是君王。
“大哥。”沉默良久,她转头看向夜墨凝突然开口。她弯唇浅笑了一下,心思却百转千回,最终她问道,“如今朝廷局势如何?”
夜墨凝一愣,因为这样的问题似乎不会出自她之口,之前即使他说起,她也总是说她不懂,女子也不适合干政或议政,没想到她竟这么平静地问出了口,回过神后他轻叹一声道:“如今是太平盛世,边关的将士也都只是每日操练,但是已经不需要打仗了,至少目前是。”
“那咱们丞相府和将军府在朝廷中势力如何?”夜婉凝又问。
夜墨凝也毫不避讳,仔仔细细地跟她说着:“其实在你入宫之前,丞相府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皇上一方面经常出入丞相府,给爹造成了他备受器重的假象,另一方面却成立六部,分散了原本属于爹的权利,还说让爹去监管,但事实上爹已经少了大半的实权,若不是朝廷中有许多爹的门生,恐怕丞相府更不如现在。”
夜婉凝心中一涩,帝王果然是帝王,他若不是机关算尽,又怎能坐得稳那张龙椅?
她阖了阖双眼又问道:“那么大哥呢?境况如何?”
夜墨凝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太平盛世,皇上根本用不着大哥了,而且即使有战役,还有夏将军在。”
“夏将军?”夜婉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夜墨凝眸色一黯,“就是夏可博将军,馨妃娘娘的亲弟弟。”
难怪慕容千寻敢这么对她,原来如此。
夜墨凝似看出了夜婉凝的担忧,于是揉了揉她的发顶浅笑着安慰道:“凝儿也别担心,再怎么说,大哥和爹加起来在朝中也能撑起半个朝纲,在金銮殿上有一半的人是我们的。”
“那另一半是不是馨妃的父亲和弟弟的?”夜婉凝突然的问话让夜墨凝为之一惊,他愣忡地点了点头。
夜婉凝突然冷冷一笑:“就算是拥有一半的势力,可是大哥和爹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另一半是皇上的人,再加上皇上的亲兵和他暗处的势力,如果有任何状况,爹和大哥也会处在弱势对不对?”
见夜墨凝更加惊愕地看着她,她拉起他的手淡笑地说:“皇上之所以看似重用爹和大哥,又不顾朝中有两派,目的就是要让你们相互牵制,而他又成立了六部,无非是不想让一人独揽大权。所以,现在的主导权都在皇上手上,而不在我们手上是不是?”
夜墨凝凝着夜婉凝有些难以置信,直到马车停了下来,他也没能清醒过来,眼前的人究竟是他的温婉懦弱的妹妹?不过现在的她却真的有种让人由衷折服之感,好似浑身都散发着光,耀眼夺目。
到了丞相府,夜婉凝坐久了马车双腿发麻,刚下马车却差点不小心摔下,幸亏夜墨凝及时将她扶住才免于失礼于人前。众人齐齐给夜婉凝行礼,其中也包括她的母亲欧阳荣珍,她急忙前去相扶。可是当她转身进入丞相府时,却听得一人的冷哼。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入丞相府,可是当夜婉凝经过一个人身旁时,却听到了一声冷哼。她转头望去,那名妙龄女子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竟是一脸不屑。她心想,应该是平日里欺负软弱的夜婉凝欺负惯了。
“这是谁?”夜婉凝停住脚步问道。欧阳荣珍疑惑地看着她:“这是怜儿啊,凝儿难道不认得了?”
“怜儿?她没有名字吗?”夜婉凝眯眸冷哼。欧阳荣珍有些尴尬,拉着那人介绍:“凝儿,这是楚怜,是你表叔叔的女儿,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啊,自从你进了宫,娘就让怜儿来陪伴着。”
“哦?”她勾唇一笑道,“可能因为名字太普通,长得也没什么特色,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直觉告诉她,她的这个母亲对楚怜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对她这个女儿的感情。她蹙了蹙眉径自向前厅走去。看着她的窈窕背影,楚怜气得浑身发颤,她眼中的软柿子居然说她名字普通还长得没有特色,一向自以为貌美无双的楚怜又怎受得住这般羞辱。
用过晚膳之后,欧阳荣珍来到夜婉凝身旁说道:“凝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要是觉得累了就可以去休息了。”夜婉凝神色淡淡朝楚怜睨了一眼,而后看向欧阳荣珍:“是我之前的房间吗?”
欧阳荣珍脸色一变有些尴尬:“那个……因为凝儿你住到宫里去了,所以娘把房间腾出来给怜儿住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蓦地从位置上站起身说道:“我要住回那个房间,她之前睡的枕头铺盖全搬出去。”
“凝儿别这样。”夜广庸上前劝阻,“客房都备下了,你原来的那个房间怜儿已经住下了,就随她吧……”
夜婉凝心头一刺:“爹啊!究竟谁才是你的女儿,谁才是夜家的客?”她淡淡的一句话无疑是给他们当头棒喝,并非是她好争抢,而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楚怜没少欺负以前的夜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