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若如初见(1)
夜婉凝沐浴过后想要就寝，谁知走到寝殿发现，慕容千寻还在，本想问他为何不走，可垂眸一想，这个后宫他哪里不能去？只是看着他站在她房内，她还是很是局促。对于他，她的心里很是矛盾，虽然有夫妻之实，而且她是他的妃子，可是她对他却没有半丝情分，更是十分抗拒。
她顾自走到床边躺到了内侧，蒙上被子不予理会，良久，寝殿内一直听不到声响，她以为他走了，却不料下一刻她的身边的床陷了下去。
咬了咬唇，在感觉到他侧身要贴近她时，她立刻丢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朝内侧躺过去，又将放在床内侧的另一条被子盖在身上，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现在知道，她除非是死，否则这辈子都不能拒绝跟他同床共枕，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地跟他保持距离。
“你……”慕容千寻的声音带着怒气，可是他却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她接上了他的话……
“我没有谁都可以入眠，我也不怕冷，所以不需要谁抱着才能入睡，我不需要谁的垂怜，我不需要不完整的……”她突然一顿，她在他面前始终说不出一个“爱”字，因为她知道，对于帝王来说根本不存在爱这个字，而且他对她又何曾有过爱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夜特别宁静，她的心很凉。她好想回去，可是，她还回得去吗？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几缕青丝。慕容千寻拧了拧眉，却没有甚怒，但也没有离开，只是背过身谁去。
“我不是夜婉凝……我不要去天牢……我不要侍寝……”
深夜，夜婉凝满身是汗不停梦呓，慕容千寻立刻睁眼朝她看去：“醒醒……”他拍了拍她的脸，可是她却脸色苍白不停挣扎着低喃。最后，夜婉凝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心有余悸身子还是有些颤抖。
坐在床上好半晌，直到感觉到身子发凉，这才从梦中醒过来，看了看这张床，她才长长松了口气：“原来是做梦。”
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身上的寝衣，却发现自己早已分不清了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究竟刚才的是梦还是现实，现在的是现实还是梦。
她右手支撑着床正准备躺下去，这才发现慕容千寻竟坐在床上一直看着她，两人视线相撞，她愣忡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今夜睡在这里。
“我……吵醒你了？”她闪了闪神有些心虚，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黝黑的双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她慌乱地踢了踢被子将自己裹住又躺到了床上，身上湿得难受，可是意识到慕容千寻在身旁，便也没有褪下衣物，只是背过身去低声道：“我晚上经常做恶梦，皇上来我这里恐怕会睡得不踏实。”
慕容千寻双眉一拧，也只有她才会将皇帝往外推。不过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看到她渐渐入睡，却有些不舒适地扯了扯身上的寝衣，他轻叹了一声，竟是帮她换了衣衫，谁知她不自觉地蜷缩进了他怀中，他俯首小心翼翼地覆上了她的唇……
其实经过那一次之后，他即使抱着馨妃也似乎少了某些感觉。不曾拥有就无从比较，可拥有之后他才知道，其实，眼前的人才能带给他想要的感觉，不单单是身体的需要。
看着她的睡颜，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她的那句话，他却是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声：“朕不管你是不是。”
夜婉凝走在御花园中心事重重，最近慕容千寻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他这几晚都没有强迫她，最多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才抱着她睡，他在想什么呢？不过她也开始不安起来，因为似乎对他的厌恶减少了，这个感觉很不好！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了，竟然不知道有只小狗在她脚边蹭着，依兰想要去把它抱开，可是那只小狗像是有灵性，总是能一边躲着她一边还不忘蹭夜婉凝的脚。
“哈哈哈……找了半天，原来在这里。”一声嬉笑声响起，夜婉凝这才敛回思绪注意到眼前的慕容千景。
“千景？你怎么在这里？”夜婉凝疑惑地问道，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出宫去玩的吗？
慕容千景指了指她脚边的小家伙说道：“我是来找它的。”
闻言，夜婉凝低头望去，看见脚边的小家伙之后她眼前一亮，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它身上的毛软绵绵的，而且这只小狗似乎也非常喜欢她，伸出舌头就舔着她的手。依兰也伸手摸着它的头，那样子简直像是在逗弄小孩子，有趣极了。
“好可爱啊，哪儿来的？”她兴奋地问，刚才心中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慕容千景走到他们跟前笑言：“是使臣带回的，听说它永远都长不大，见我喜欢就送给我了。”
“真是太好玩了，它叫什么名字？”夜婉凝看向慕容千景时眼眸亮亮的，好似发现了什么奇世珍宝。
慕容千景短暂一愣，随后摸了摸鼻头说道：“小狗不就是叫小狗？还要给它取名字吗？又不是小孩子。”
夜婉凝好笑地横了他一眼后说道：“人有名字小狗当然也该有名字，你总不能叫所有的狗都是‘小狗’吧？”
“呃……那你取，我可取不出什么狗名字。”慕容千寻摇头轻笑。
“嗯……”夜婉凝拧眉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想到了，它全身的毛洁白如雪，不如就叫它‘小雪球’吧？”
“小雪球？”慕容千寻笑开，“呵呵呵，有意思，就叫小雪球，它这么蜷缩在你的怀里，还真是像极了小小的雪球。”
看着它哼哧哼哧地往夜婉凝胸前拱了拱，慕容千景不由地嘀咕了一声：“真是只小色狗！”
夜婉凝笑着不以为意，只不过，当她看到前面的景象时脸色顿时一僵，昨夜还把她抱在怀里呵护着睡去的慕容千寻，此时正陪着馨妃在逛御花园，两人显得如胶似漆恩爱无比。
而在此时，慕容千寻和馨妃也望了过来，随之朝他们走近。馨妃一看到夜婉凝怀中的小雪球，立刻惊喜道：“呀，这小狗可真可爱。”
她正想伸手来碰触，夜婉凝立刻退后了一步警告怒斥：“拿开你的脏手！”馨妃顿时黑了脸，转身就满脸委屈地对慕容千寻娇嗔：“皇上，您看凝妃辱骂臣妾。”
夜婉凝拧了拧眉却并未想要解释什么，而就是她这种对他冷淡的态度更加让他恼怒不休，他双手负在背后沉声道：“向馨妃道歉！”见夜婉凝气恼地瞪他，他随之又低吼了一句，“道歉！”
她看着满面怒容的慕容千寻，又看了一眼馨妃，那女人脸上的得意劲更加明显。
“如果我不道歉呢？”夜婉凝抱着小雪球死死地瞪着慕容千寻。
馨妃得意地勾唇暗笑，随后却偎在他的臂膀上劝道：“皇上别动气，小心伤了身子，臣妾不碍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被说。”她说着脸上又开始委屈起来，随之她看了一眼小雪球后说道，“只是，妹妹怀里的小狗臣妾很是喜欢，皇上……”她撇了撇嘴不再说下去，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夜婉凝心中有气，若不是慕容千寻在场，她真恨不得去撕她的脸，反正她也没有要过那张脸。
“夜婉凝，把那只小狗给馨妃。”慕容千寻再次冷冷一语。
慕容千景都当场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过他的皇兄宠爱馨妃到这个地步，只要她喜欢，就什么都可以让别人割舍。
夜婉凝实在是忍无可忍，冲着慕容千寻大吼：“它是我的，为什么要给她？我就是不给。”
慕容千寻黑眸一眯，他当然很清楚，这只小狗是使臣送给慕容千景的，可是如今却成了她的，而且她还视如珍宝，宁愿公然违抗他的命令都不愿交出那只狗。这说明什么？
思及此，他的眸色更加沉了几分。
“凝妃，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就算了，居然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馨妃借机会就开始教训起夜婉凝来。
夜婉凝瞪了她一眼后说道：“你少在这里挑事，今天我还就是不给了！”
“夜婉凝！”慕容千寻怒吼了一声。
慕容千景干笑了几声后对慕容千寻说道：“皇兄，这小狗是臣弟借给凝妃娘娘玩耍几日的，想必凝妃娘娘是怕若转交给了别人后出了岔子无法跟臣弟交代……”
岂料馨妃突然接上了话：“睿王爷，刚才本宫可是清清楚楚听到凝妃说这小狗现在是她的，难道睿王爷只舍得将这小畜生给凝妃而舍不得给本宫？”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慕容千景脸色一沉，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转而一笑：“馨妃娘娘言重了，馨妃娘娘现在是皇兄跟前的红人，别说是各位朝中大臣都要巴结您，连本王都想着要用什么好法子来讨好馨妃娘娘。”
馨妃闻言脸色一变，慕容千寻随之也朝她看去，她刚想要解释，慕容千景又笑得痞气：“这次，本王也想趁此机会把这小畜生送给馨妃娘娘，以求得一日太平，只不过……这小畜生认人，凝妃娘娘也是怕这它伤了您才会情绪有些激烈。”
“什么认人，本宫不信。”馨妃原本就被慕容千景说得脸一阵比一阵黑，听他最后这么一说，她开始不甘心了，哪怕是为了转移慕容千寻的注意力，她也要把这小狗从夜婉凝手中抢过来。
话一说完，馨妃就提步想夜婉凝走去。夜婉凝想要反抗，却看见慕容千景对她使了个眼色，而她也心领神会，便抱着小雪球冷颜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夜婉凝和慕容千景之间的眼神交流却被慕容千寻看在眼里，不由紧了紧身后的手。
“啊！”只听一声惨叫，馨妃左手捂着右手痛得眼泪直流，转身走到慕容千寻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皇上，那小畜生咬了臣妾。”
夜婉凝见状噗嗤笑起，看着小雪球仰着头对着馨妃怒目圆瞪，还发出了不悦的呜呜声响，她心里别提有多痛快，连一旁的依兰和慕容千景都忍不住抿嘴偷笑起。
她伸手摸了摸小雪球的头低声赞道：“小雪球真乖。”小雪球闻言转头看向她，眼神都柔和了下来，随后又在她胸口蹭了蹭。
馨妃听到夜婉凝这么一说，气得直跳脚，脸上还挂着泪水就对慕容千寻娇嗔道：“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把那畜生给杀了，一定要杀了它。”
夜婉凝闻言抬眸露出惊愕之色，她猜测馨妃这么一说，他一定会同意，他就是这么不分是非黑白。当慕容千寻将视线与夜婉凝相撞时，夜婉凝吓得抱紧了小雪球，生怕它会受伤，见慕容千寻张了张嘴，她感觉情况不妙，立刻抱着小雪球转身拔腿就跑。
馨妃委屈地看向慕容千寻，正要说些什么，慕容千寻却丢下一句话让她传太医瞧瞧之后便转身离开。
月凝宫
夜婉凝气喘吁吁地跑到寝宫后将小雪球放在床上，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她刚才真是好怕他把小雪球给杀了，而她也相信慕容千寻会这么做，为了那个女人，他什么事情不会去做的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婉凝没有胃口，所以直接抱着小雪球蜷缩在床上，浑然不知身后站着一抹英挺的身影。
“小雪球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也要乖乖的不要乱跑，这里的坏人很多，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清楚了吗？”她用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子，事实上这些话根本就是在跟自己说，看着小雪球沉睡的模样，她心中苦涩不堪，“我真的有想过妥协，可是我办不到，不管是身还是心，不是应该给喜欢的人的吗？不是应该给珍惜自己的人的吗？为什么我要妥协？”
慕容千寻闻言浓眉一拧，她的意思是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所以不管是身或心，都不愿意交给他？那么，她又觉得交给谁才是正确的？
在他拧眉猜度之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雪球，你说……他的心有多大？我何时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最后的一句如梦呓一般，她也随之慢慢进入睡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慕容千寻惊了一下，这样的话他是第一次听到。可是，身为帝王家，他的责任不单单是要继承这个江山，还要给皇家绵延子嗣。
走近床边坐到床沿上，看到她的睡颜，他眉心一跳，心突然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一揪。
睡梦中，她的脸上挂着眼泪，这是在她醒着的时候从来都见不到的脆弱一面。
天气开始转暖，春季里百花开始争艳，御花园中河岸边的杨柳树开始发出新芽，嫩绿一片，夜婉凝和依兰来到御花园中时看到一片春意盎然。
这段时间慕容千寻对她没有刻意刁难，大部分时间都在月凝宫内用晚膳，宫里的人多数都是见风使舵的，所以现在看到她都很是恭敬。只不过慕容千寻虽然睡在她身边，还是没有强迫她和他发生些什么事情，这让夜婉凝至今都感觉有些不敢置信，而且她隐约觉得，他似乎开始对她真的好了起来，即使馨妃恣意惹事生非，他也没有像那一次一样强迫她跟馨妃道歉，小雪球咬伤了馨妃，她转身离开的那一次，他之后也没有追究，小雪球也好好地呆在她身边。
不知不觉来到荷塘边，看见慕容玉衡正在垂钓，她便兴匆匆地跑过去，听他说已垂钓半个时辰却毫无收获，她顿时有些愣忡，转头看向荷塘便问：“皇叔，这荷塘里有鱼吗？别钓了半天连一条鱼都没有。”
展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娘娘真会说笑，这荷塘里又岂会无鱼。”
夜婉凝看了看不太清澈的鱼塘，耸了耸肩说道：“说得也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鱼塘里的水又不清，一定有鱼，我也来钓几条。”
展风将另一副钓鱼竿之后慕容玉衡凑过去低声问道：“凝儿刚才说‘水至清则无鱼’，后面那句是什么？”
夜婉凝嘿嘿一笑后说道：“是‘人至贱则无敌’，我只是不小心想到了那个夏可馨。”
慕容玉衡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