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狼之嫁一生一次一个人(2)
“你见过没翅膀的狼吗?”皇帝反问。
我还用石子扔过没翅膀的狼——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只道:“皇上,你还是把我扔下来吧。”
这下众人都停了脚步,神色错愕。
“年璇玑?”皇帝沉了声。
这男人的怒气,她害怕!
璇玑不敢再笑,暗骂自己神经,这是云苍的世界,并不是自己的世界……
“小时候,臣妾家里的夫子曾告诉过臣妾这种动物,他说的与臣妾今儿见的不同,是以臣妾——”
“噢,你的夫子是怎样说的?”清风冷笑。
脚步声淡淡,他们似乎毫不在意,又似乎在等着听她说出可笑的答案。
璇玑拼命搜索原来世界的狼的特性到底还有哪点不同,越紧张越无果,倒是想起某个周末午后和辛追追贾玉环到咖啡馆消磨时间,辛追追在写着考古日记,贾玉环在喋喋不休向她们介绍这阵有什么好看的小说,说起有套狼的花嫁……
这会儿她们又在做些什么?那些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了,她一阵悲伤惆怅,惦记起贾玉环调皮的语气,辛追追在纸上画写着的认真神态,那上辈子唯一温暖过她的东西……想起狼的花嫁,想起姜戎的狼图腾,低声道:“他说,这种动物,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正如他们不知她在笑什么,她也无法理解他们突然扬起的充满讽刺的笑声,连沉静的徐熹也瞥了她一眼。
“左相大人可真走了眼,那是什么西席?”龙梓锦嗤之以鼻,“狼的伴侣一生只有一个?”
清风睨了她一眼,讽道:“年嫔娘娘,它们为了争夺更多的领地和配偶,那种凶残嗜血你亲眼见过了吗?”
他说着,眼底划过嘲弄,拂袖便行。
璇玑苦笑,这确实不是那个世界了,咬唇,低下头,轻轻伏到皇帝背上。
恍惚间,皇帝似乎侧脸看了她一眼,又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夏桑似有不忍,解释道:“娘娘,你刚进宫不知,这麟园是宫中禁地,以奇门遁甲之术而布,园里有一条路通往外面的点苍山,那儿隐住着一头狼王,统领着这班牲兽。这狼王比一般的狼更具灵性和武力,狼王之位,也是经过无数的生死之搏而来。”
“狼毛色灰褐,是天性自然。只是云苍有这样一个传说——”夏桑看了一眼前方的小狼,忧心忡忡道:“这雪色之狼,是天生的王。狼王妒恨,欲除之而后快,本来,按祖法规定,人和狼平和而处,互不干扰侵犯,清风偶尔会来巡视有无异状,现在咱们把它带了出来……只怕,那狼王不肯善罢甘休。”
夕阳横斜。
璇玑眯着眼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小狼,它好像很是自得其乐——走出麒园,那人便领了众人而去,夏桑悄悄为她指了路——蝶风和几个宫婢早已回来,蝶风看到她,原来的担忧才消了去。
只是一班太监宫婢从没有看到过狼,都甚惧怕这小狼,并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她便自己动手帮它洗了个澡,和它在院子里玩耍起来。
其实,她心不在焉……心里竟然满满是那个人的模样。
“年璇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心思?”有人在她面前站住,轻声问。
璇玑吃了一惊,抬头看向来人,失声道:“是你?”
璇玑想了想,把来人迎进里间,没有唤人进来侍候,包括蝶风。
来人轻轻摘下披风,一张脸艳若桃李。
吉祥。
“吉祥姑姑,你要喝什么?”说完,她又暗骂自己,现在还是在现代么——客人,你要汽水酒水还是白开水?
这位姑姑也是有事才登三宝殿的吧。
吉祥摆摆手,笑道:“谢谢,不必了,奴婢来只是想把荷芳领走,年嫔娘娘,奴婢刚才一时口不择言唤了娘娘的名讳,娘娘切莫怪罪才好。”
“没事,”璇玑摇头,又一怔,“你要来带荷芳走?”
吉祥颔首。
“为什么?”璇玑甚是奇怪,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刚才你在外面说的……恕我愚昧,璇玑不是很懂。”
吉祥微微笑了笑,美丽的眸子望向窗外,柔柔道:“娘娘统共问了奴婢两个问题,这一是为什么奴婢要把荷芳那丫头领走,这二是奴婢方才在外间的冒犯之言。”
“若娘娘问的是第一个问题,那么吉祥要说的是,如果娘娘懂了,荷芳没必要留在这儿,如果娘娘不懂,那她更没必要留下。”
璇玑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想说,丫这话说得太有水平,横竖她整不明白这提的是哪壶,即便她明白了,吉祥还是要把荷芳领走,不过,荷芳走了最好——这家有恶仆谁愿意啊?
吉祥微叹,“或许奴婢先回娘娘第二个问题吧。”
“嗯。”不知为什么,璇玑心里一紧。突然便记起皇帝在华音宫对吉祥那若有若无的一瞥。
“自古以来,这宫里的事儿有很多都是溯不到源头的,就像哪一位娘娘的孩子突然没有了,或者是哪一位娘娘被下毒了——”她说到这儿,顿了顿。
璇玑一凛,突然有点明白这吉祥姑姑想说什么。不是哪位娘娘,她分明是指太后被下毒一事。
呼吸不禁微微急促,甚至屏住了呼息。
吉祥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无法动身,奴婢与如意便奉懿旨,随皇上到秋山拜祭先祖爷,这下毒的事儿,也是回宫听宫人说的,据说当时亲手奉上小暖炉给太后的是娘娘您和您的婢子,那玉公公是练家子,口鼻灵敏,那炉子里面也确实被查出是放了毒,这一经燃煨,毒气散。”
璇玑手足冰冷,也是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
“这宫中出了事儿,肯定得寻个说法,更何况这事关太后娘娘。”吉祥眸光轻闪,道:“娘娘,您说对么?”
璇玑苦笑——指不定这毒就是太后自己放的,要杀人,一个借口足矣。
吉祥压低了声音,“这事若查起来,是别个什么人做的还好,若是……”
她收住了话尾,嘴角微翘。
璇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若确实是太后自己下的毒,皇帝该怎么做?但反过来,吉祥既然这么说,那下毒的岂不就是……她顿时冷汗涔涔!
“娘娘聪慧。”吉祥轻声道:“当日,既然是多双眼睛所见,是娘娘与您那小婢亲递的炉子,那事情何不简单些,就断在这儿?”
“既然目标一定,这不是两人合谋所为,便是一人所做,只是通常主子犯了事,底下的人又怎脱得了干系,娘娘可明白?”
璇玑苦笑,如果吉祥说到这份上她还不懂,那她便真的该拿块豆腐去撞了。
如果主谋是自己,那小丫鬟一样要死,要么,就是……
“主仆情深固然让人触动,只是若为一名罪婢流泪,这太后娘娘和各宫娘娘又该怎么看?”吉祥眉宇一冷,却依旧轻笑道:“这若教太后发落了去——”
璇玑一震,突然想起花林中她让小狼逃命时说的话——死者不能复生,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那人对她的冷讽,“原来你也明白?”
吉祥的声音打断了她那突然的思绪。
“奴才么,不是由自家家中带出来的,自是有好有坏,即使是从自己地儿带过来的,看着是好,也未必就是,对你好的,多是有目的,这个中种种,谁能说得分明,只是,若这一室也不能治,要在各宫娘娘间走动,怕是吃亏的多。”
“娘娘,吉祥言尽于此,万望娘娘莫怪奴婢这叨扰之罪才好,奴婢告退。”
头靠在浴桶边,望着桶里清水上的袅袅花瓣,璇玑怔怔出神。
原来看似随意,中间竟然有这许多玄妙在,就连蝶风,荷芳这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领头宫女,也有她们被赐予的用意。
一室不治——璇玑自嘲一笑,她确实是个没用的主子,这皇宫是个什么地方,若连自己的奴才也管治不好,不能为己用,她十条命也不够死。
记得吉祥临走前,她着急地捉住吉祥的手,问她为什么那人要花这些心思。
吉祥凝了她一眼,目光竟是异常复杂。理所当然地,她没有得到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只是,那吉祥不是与如意一样,都是太后的人吗?为什么要过来提点她?
那人那双乍看温恬却清冷的眉眼,再次强横地闯进她的脑里,从下午开始,她就对他……她苦笑。突然,蝶风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娘娘,奴婢把换洗的衣服拿进来给你可好?”
她随口应了句,蝶风微微笑着走了进来。她一边小心翼翼把衣服放到一侧的架子上,一边道:“娘娘的皮肤真好,莫怪受皇上宠爱。”
突然,她的目光顿在璇玑身上,像发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随即扑通一声跪倒,骇声道:“请娘娘饶了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
璇玑惊愣,眸光一动,无意看到屏风旁边的铜镜里映着的她半luo的躯体,怎么会这样?她心下大惊,死死掩住嘴。
她的锁骨下方有一枚月牙形状的赤色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