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苦缔心盟 三生寻旧约 宏施佛法 七老悟玄机
俞峦久经苦厄,被困多年,心情最是平和。见金蝉以全力发挥仙阵,一时云旗闪变,光焰万丈,风雷之声震撼天地,声势比前还要猛烈得多,唯恐激怒九烈神君,危害附近生灵,方要劝阻,哪知九烈神君夫妇魔法真高。先前志在擒敌,仙阵神妙,并有许多顾忌,知道敌人长于隐形飞遁,旗门变化无穷,难于捉摸,没奈何才下毒手,以为取胜虽然不行,逃走却非难事。加以根本摇动,情急万分之下,先曾夸口,不甘认输。再听出所设乃是二元仙阵,又多了神驼乙休的伏魔旗门,所以如此神妙。退志一决,早在暗中施展魔法,取出一件专测各宫部位躔度的法宝蚩尤九宫鉴,查看好了门户方向,运用玄功变化向前猛冲。只见光焰海中,一道黑色魔光长约丈许,四围金星血花乱爆如雨,冲行光海之中,每遇旗门阻路,立时激荡起千重金霞,万道毫光,随同风雷滚滚,云旗闪变,一冲即过。尽管旗门去了一座又现一座,阵法不住倒转,竟拦他不住。金蝉上来错了主意,以为阵法颠倒,便可将其困住,等到发现,忙即催动阵法,把旗门移向前面阻路,依然没有他快。晃眼之间,便被冲过四座旗门,逃出阵外,破空遁去。才一出阵,魔光突然暴长,仍和原来一样,化为黑色妖云,中有无量金绿二色火星,不住闪变,半天立被布满,狂涛一般蔽空飞去,晃眼已到天边,剩了一片极小的黑影,一瞥不见,端的比电还快。火无害因愤九烈神君骂他怕死,心中愤怒,本来要追,吃俞峦在旁看出,暗向英男示意禁止,未得如愿,空自愤恨。不提。
众人见状,才知九烈夫妇魔法果然厉害。经此一来,不特收得九子母阴雷,无形中积了一件大功德,并还断定敌人由此知难而退,不会再向本门生事,俱都喜慰。由俞峦在旁指点,仍用天心双环和定珠、兜率火将阴雷制住。再由金蝉把伏魔旗门缩小,按方位布好阵势,将雷珠包围在内,一同退出阵外。照日前仙柬上所现灵符法诀,如法施为,俞峦一声令下,金、朱二人和英琼一面收回四宝,一面施展仙法,扬手一片霞光,罩向阴雷之上,当时裹住,大小四座旗门齐射霞光。阴雷随同四宝一撤,紫、绿二色的魔光突转强烈,刚一闪变,待要暴长发生威力,已吃旗门霞光制住,仍在乱转。及被灵符所化金霞包没,方始缩小,渐渐复原,化为豆大一粒雷珠。金霞也已缩小,变为薄薄一层,紧附珠外。金蝉便收到手里。钱莱、石完、李健、韩玄、沙佘、米佘六个小人,随同杨鲤、陆蓉波、万珍、郁芳蘅、廉红药等男女同门在旁观战,相继上前会见。
众人俱想和李洪、陈岩、易静、癞姑诸人长谈。金蝉、朱文、英男、石生四人更恐李洪同了陈岩飞走,难得再遇,又急于想见新收的门人竺氏姊弟,见陆、万、廉、郁四女同门因和俞峦初见,尚在叙谈,不耐等候,当先飞走。刚到岭上,便见袁星、上官红同了竺氏三姊弟与一道人对谈,似在争论。神雕钢羽盘飞空中,银翼凌空,目光若电,注定下面,好似对那道人示威戒备神气。袁星瞥见四人飞来,忙用传声禀告,说那道人强要面见易静,因听钢羽空中连啸,说来人是个对头,因其不似妖邪一流,以礼来见,未便动强。令其稍待,以便请示,偏不肯听,请四人暗中留意。金蝉等见那道人相貌不似别的妖人丑恶,但是面带诡笑,一双怪眼隐藏奸诈。本来神情似甚和易,当四人飞来,先见到的便是金蝉、朱文这一双情侣,面上微微一惊,立时转身迎上,开口便向金蝉笑道:“道友便是妙一真人爱子金蝉么?这位必是女神童朱文了?”金蝉见对方身上不带邪气,笑语温和,开口便道出自己的名姓、来历,神情似甚和善,转问:“道友尊姓?仙乡何处?”石生、英男同了俞峦、杨鲤、万、郁诸人已先后赶到。道人除乍见金蝉、朱文微微一惊外,对于后来诸人并未介意,神态从容,也未再问名姓,闻言笑答:“易道友是我旧友,多年未见,新近闻说在幻波池开建仙府,特来一访。我乃绝海荒礁的无名炼士,姓名、来历,不值一谈。易道友也未必愿诸位知道详情。只请领往一见如何?”
金蝉还未回答,因空中雕鸣甚急,袁星传声转告,说易师伯正在五行殿主持仙遁,使其复原,此时不可放其入内。并说来人身带法宝甚多,必须留意,但不可先动手。金蝉听完,道人话也说完,便据实答道:“丌南公和九烈老怪夫妇逃遁不久,易师姐现正有事未完,便我们同门师弟妹也见不到。若道友非见不可,请在岭上稍待如何?”道人笑答:“一别多年,思如饥渴,易道友如见是我,断无不快之理。贫道也是身有急事,因听说易道友在此,百忙中抽暇赶来。幻波池五行仙遁难不倒我,只为身是来客,不便冒昧登门而已。”
英琼在旁,因平日最信钢羽之言,听它连声急叫,说来人是易静的对头,休说不宜放进,最好不令易静出见,否则有害。她本已激动侠肠,再听道人口气强傲,软中带硬,直似不问情由,非见不可,并还不肯等待。心中不快,上前说道:“道友为何不通情理?这幻波池虽是易师姐居长,实由三人为主。今当强敌初败之际,我们有事不见外客,你又不说名姓、来历。易师姐的身世交游,曾听说过,并未说过有你这样朋友。实不相瞒,我李英琼此时便不容外客登门,请你回转。易师姐如和你有交情,自会登门拜访,否则她也不是怕事的人,你何必忙此一时呢?”道人闻言,朝英琼细看一眼,笑道:“道友便是峨眉三英之一么?果然名不虚传。所说也似有理,无如贫道天性固执,又与易道友分别太久,知她此时有事,不能出见,意欲登门拜访。你们如若倚仗人多,强行阻止,贫道只好做那不速之客了。”石完在旁听了有气,上前喝道:“易师伯是主人,不许你见,你待如何?”
道人刚把脸色一沉,俞峦得道多年,最是见多识广,见道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道袍,非丝非帛,胸前有一团八角形的宝光,隐隐外映,非用慧目法眼查看不见,已猜出几分来历。恐双方言语失和,冒失动手,一面止住李、石二人,暗告英琼不可动武,令见易静问明再说,一面又向对方婉劝。道人虽怀必胜之念而来,到后看出众人无一好惹。心想:“所寻的人即便前知,也不至于逃避不见。反正仙遁不易冲破,不如将计就计,冷不防暗中冲入,施展毒手更好;否则等她离开五行殿出见,迎上前去相机行事,也可成功。”心念一定,立时应诺。
英琼刚一飞走,道人以为峨眉三英中英琼最是难斗,身旁又有佛光内映,看去法力甚高,此人一走,省事不少。笑对众人道:“我闻诸位得天独厚,虽年幼道浅,颇有几件法宝。贫道炼有几座旗门,意欲请教一试。只要有一位知道此宝来历,贫道立即回山,不再登门惊扰,如何?”众人本就不快,再听这等说法,越发有气,同声应诺。道人说声:“献丑。”手伸处立现出一片八角形的金牌,上面钉着许多旗门,看去形似玩具。扬手便是数十道彩光飞向空中,落将下来,电也似疾,闪得两闪,旗门失踪,当地却成了一片光海。随听道人笑喝:“你们只要破得了我这件法宝,我从此低头,永不再寻易静贱人晦气。你们看如何?”钱莱、石完等六小弟子首先气愤,忙纵遁光循声追去。然而一任众人冲荡攻打,道人始终不见,声音却是时东时西,始终是那几句话,无法寻踪。宝光甚强,压力更大,幸而均有飞剑、法宝防身,否则决难抵御。那旗门先是隐而不现,后因众人法宝神妙,始稍出现,但随阵法变动,略现即隐,一座也伤它不了,还以为道人藏身阵中。后来癞姑赶到,因由阵外冲入,看出上当,忙用传声令众会合,说对头已经冲入仙府。
俞峦本知底细,因恐双方各走极端,还想善罢,隐而未露。及听癞姑说破,众人大怒,准备施展全力破那旗门,这才告以收宝之法,并说此宝非道人所有,不可毁损。癞姑笑答:“我已知底,只无俞道友详细罢了。”随令众人按九宫方位立定,再由金蝉、朱文用天心环罩定中心主位,余人也各施展法宝,镇压各宫,然后按照《太清宝箓》,如法施为。众人起初原想和道人斗法打赌,没打算他会冲出阵去,及听癞姑、俞峦先后指点,辨清方位门户,立时通行无阻。道人素来外和内刚,居心阴险,因那旗门由他借来,如将敌人困住更好,否则此宝一失,宝主人必不甘休,立为峨眉树一强敌,岂非绝妙?没料到有人知道底细,并不加以毁损,趁着无人主持,便容容易易将此宝收去。
众人因此却被激怒,同往幻波池中追下。俞峦见道人如此行径,断定必是易静的深仇,来者不善。恐众人冒失飞进,受了暗算,除雕、猿、上官红、竺氏三姊弟暂留上面不令随下外,并令金蝉、朱文各取法宝,当先开路,余人也各小心,见了敌人,不可冒进。金、石二人听了俞峦之言,唯恐同门弟子中人冷箭,便将玉虎金牌取出,穿波而下。一到下面,看出中宫戊士仙遁已被敌人引发,忙即冲进。
道人先未想到五行仙遁威力如此强大,阻碍横生,虽然预有准备,身藏至宝,并无畏惧,到底还费了许多事,才把甬道冲出,到了中宫腹地,觉出不如预计之易,仇敌又是人多势盛,正在急怒交加,易静突然飞来。道人妒火中烧,表面一点不显,假装久别重逢,想望已久,意欲骤出不意,乘机发难。不料阴谋诡计早被易静看破,却不叫明,借着戊士神雷阻隔,立在三丈之外,开口便问:“我早转世,与你情断义绝,寻我作甚?”道人闻言,不禁大怒,刚喝骂得一声:“无耻贱婢!”众人已先后飞来,眼看被天心双环制住,性命难保。幸而陈岩体会三生爱友心意,强拉李洪,合力将他救下。癞姑因在上面收那旗门,使其复原,到得稍后,现身以前,又先将他飞针盗去。
道人这才知道厉害,怀着满腔恶气,匆匆飞走。到了外面,想将幻波池灵泉顺手破去,却被神雕在空中发现,告知袁星,正要下击。钱莱、石完疾恶心盛,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发石火神雷,并且还想由地底进攻。不料仙府地面本就坚硬,又经仙法禁制,钱莱虽仗青灵铠护身,石完穿山行石独具家传,但上下游行,仍是费力,刚一停顿,便见陈、石二人飞来解救道人。钱莱、石完有气,欲往上面等候。刚到外面,便见敌人行法,想破水源,不由大怒,石完扬手便是大串石火神雷,二人又各将仙剑、法宝纷纷放起。道人见势不佳,又恐敌人闻声追来,咬牙切齿,一路连声咒骂,往上飞去。雕、猿、上官红和竺氏姊弟迎上,再一夹攻,差一点没受了重伤。就这样,还被神雕一爪将道袍抓裂,连皮去了一大片,方始运用玄功破空逃走,仗着飞遁神速,雕、猿不曾追上。
易静等也闻雷声赶来,见面略谈前事。癞姑随说:“幻波池从此多事,并有几位同门受伤。幸有林寒、庄易二位师兄在前面高峰上设有仙阵接应,并备灵符、灵丹医治,或者无妨。以后遇敌,必须小心。”并问金蝉等是否回转天外神山光明境去。金蝉笑答:“乙师伯来时,曾命我们等幻波池建府之后,再回小南极。癞姐姐如不嫌我师徒,暂时还不走呢。”易静和英琼同声笑道:“请还请不到诸位师兄姊弟呢,正好借此盘桓些日,同到里面谈吧。”随同飞入仙府。
众人分别礼见之后,易静、陈岩见竺氏三小姊弟个个仙根仙骨,灵慧非常,便问长问短。才知因有大荒二老预先指教,以其道路不对,只传寻常吐纳之功,无甚道力,但所得法宝已能应用,又传授了几种防身法术,各有一种飞行灵符,不禁大为奖勉。陈岩又取出三柄金钩、一面玉牌,分赐上官红和竺氏三小,作为见面之礼。上官红和三小大喜拜谢。李洪笑道:“陈哥哥,你是长辈,如何偏心?眼前后辈门人有好几个,为何单赐红儿与竺氏姊弟呢?”陈岩方答:“这四件法宝,乃我昔年初从师时所得,多年未用,因见他四人灵慧可爱,随意转赠,实为无心之举。别位贤侄,改日再赠吧。”易静笑道:“我们下一代的门人何止百数,你有那么多的法宝么?”癞姑笑道:“我和陈道友初见,不便说笑。毕竟三生良友,与众不同,一个爱屋及乌,一个关心过切,唯恐陈道友没处去弄那些法宝赐人,把话说在头里,就此下台。都是洪弟没有眼力,本来陈道友只赐易姐姐两位高足,因三小姊弟都是新入门,初次相见,不得不连类而及,你偏多口。休说那么多后辈门人,无法遍及,此风一开,以后我们尊长更不好当了。教人家为难,有多讨厌哩!”
易静平素庄严,不擅辞令,闻言脸上一红。陈岩也觉不好意思。英琼爱护易静,虽然不知详情,先已看出几分,怕二人不好意思,接口笑道:“癞姐姐少说笑话,正经的还未谈呢。我闻洪弟小小年纪,飞越宇宙极光,往来天外神仙光明境,和本门七矮兄弟同诛万载寒蚿,两次大闹魔宫,如入无人之境,不愧九世清修,功力高深,果自不同。先在岭上戏弄妖徒时,身后曾有七位异人同来,今在何处,如何未见?莫非功成即退,已早飞走了么?”李洪见陈岩不好意思,癞姑又在取笑,神态滑稽,众人全都好笑,颇悔失言。闻言,乘机改口笑道:“那七位老人家乃是滇缅交界高丽贡山井天谷中隐居的丽山七老居士,怜我年幼胆大,恐吃老怪的亏,赐了我一件法宝,与七老心灵相合。我一动念,七老元神立用佛家心光遁法,马上飞来相助。有了这件护身符,老怪多凶,我也不怕。你当是我自己的本事么?可惜此宝是片树叶,经七老命我采来,临时炼成,只用三次,便失灵效,否则有多好。”
朱文笑道:“幸亏只用三次,洪弟那样胆大淘气,如能常用,有此七老随身,仗了靠山,还不到处惹祸才怪。”李洪刚把俊眼一翻,想要开口,金蝉在旁,恐李洪又说出不中听的话向朱文嘲笑,忙接口道:“洪弟虽然胆大,功力也实不弱,不在九世修为,难怪七老垂青。你此行遇合必奇,何不说出来,使我们高兴呢?”朱文正恐李洪天真,口没遮拦,当众取笑,说完前言,方在后悔,闻言也忙改口说:“李洪根骨福缘,无不深厚,前生受尽磨难,此时理应苦尽甘来,畅所欲为,故此各位师长前辈都加期许。”李洪到底童心未退,有些好高,看出了兄长和朱文的心事。丽山之行,本最快心,先向金、朱二人笑道:“蝉哥哥、文姐姐放心,兄弟虽然童言无忌,当着许多人,我是不会扫你们兴的。”随将前事说出。
原来李洪别了金、石诸人和田氏兄弟,独往丽山井天谷山中赶去。到后一看,当地乃是高山顶上,一个四无出路的井形巨谷,四面危崖壁立,中现平地,只有当中地上放着一个非金非玉的钵盂和一座小石香炉,炉中香烟袅袅,四周空无一人。那香非檀非麝,闻之心神皆爽。李洪一时福至心灵,触动灵机,见向南壁上石洞若龛,似与两旁六洞有异,便恭恭敬敬地向洞跪拜,通诚求见。还未起立,忽然一阵旃檀香风吹过,与先闻香味不同。方疑主人施展大小旃檀佛法,将要现身,紧跟着一片极柔和的祥霞淡淡地闪了一下,倏地眼前一花,现出大片奇景。定睛一看,已换了一个境界,身子却未移动。那地方乃是一片园林,左右水碧山青,繁花似锦,白云如带,横亘峰腰。到处仙山楼阁,望之不尽。虽无光明境天外神山来得富丽,但是景绝清华,一尘不染,另具一种美妙幽静之趣。对面是片大花林,高均五丈以上,离地三丈始发繁枝,叶大如扇,色作翠绿。上面开着不少花朵,形如千重白莲,清香扑鼻。行列又极疏整,每树相隔竟达六七丈,色作翠绿,琼枝四出,亭亭若盖,荫蔽亩许。远望好似百十根大约两三抱的青玉柱,撑着一座花山锦幕。
花林深处空地上,似有几个白衣老人席地而坐,料是七老引其入见,忙向花林重新礼拜。耳听有人笑呼“洪侄”,听出是神驼乙休的口音。抬头一看,果是乙休同了七位老人环坐地上。不知怎的,身未立起,人已到了花林之内。心想:“七老道法真高。照这样见客,有多省事。”正要行礼,旁坐一老笑道:“小客人已礼拜了两次,不必再多礼了,起来说吧。”李洪一听,心才动念,已被道破,不由大惊,哪敢怠慢,忙即应声起立,走向乙休身侧,恭求引见。乙休含笑,命坐在侧,手指七老,一一引见。
李洪才知为首一人姓文名成,得道已千余年。当初原是世家公子,从小好道,踏遍宇内名山,终无所遇,只结识了五个同道至交:一名诸有功,一名钟在,一名毕半,一名余中,一名归大年。大家都过中年,方获奇遇。先在无意中服食了几株仙草,由此身轻力健,能手擒飞鸟,生裂虎豹。信心更坚,智慧也日益空灵,终于在高丽贡深山之中,得到一部玉匣道书。又隔些年,得一散仙鄢望指点,并与六人结为兄弟,一同修炼,人都称为“丽山七友”,又名“七老”。仗着道法高强,常年游戏民间。因为任侠好义,到处除恶扶善,救济孤寒,本是无心为善,却积了不少功德。
七老多半出身富贵人家,讲究衣食园林之奉,得道之后,积习未忘。为避尘嚣,远离中土,在高丽贡山,寻到一处奇景。当地乱山环绕,与世隔绝,但是遍地琪花瑶草,水木清华。再经七老用仙法布置兴修,景更灵秀,取名隐仙崖。七老长年炼丹修道,啸傲其中,不时结伴出外云游,散仙岁月,本极逍遥。
这日门人入报说:“门外来了一个穷和尚,定要面见诸位师长,劝他不听,话甚诚恳,特来禀报,可否许其入见?”七老因所居四外无路,来人怎会到此?又非道术之士,心中奇怪,方命引来相见。忽听佛号之声,一个相貌清瘦的老和尚,已经从容走来。来人正是尊胜禅师,见面问答不几句,便劝七老归入佛门,做他徒弟。七老见他毫无法力,强为人师,妄自尊大,又好气又好笑,始而不允,后竟翻脸逐出。不料禅师抱有极大愿力而来,禅功坚定,操行艰苦,说什么也要将七老度去。七老始而当他无知之徒,未与计较,逐走了事。后因禅师被逐之后,便在左近井天谷中打坐念经,行时并发宏愿,非将七老度入佛门,绝不罢休。所持又是佛家金刚天龙禅唱,不论相隔多远,心念所及,全能使对方听到。由此七老时闻经声,琅琅盈耳,日夜不断,枉有一身仙法,不能去掉。连经七日过去,始终不停,其势又不便寻去理论,本就有气。
这日无心中谈起和尚奇怪,并无法力,怎会由老远把经声传入耳内,别人偏听不见?四老毕半偶答:“这和尚虽然不会法术,颇似一个有道力的高僧,否则你我七人的法力,经声怎的禁制不住?可惜那日把话说僵,又将他逐走,不便再去寻他。如再上门,我真想仔细问他一问呢。”经声忽止,门人又来禀报和尚求见。话刚说完,禅师又已走来。双方各用机锋问答了一阵,七老全被问住,无言可答。又见禅师固执来意,一时恼羞成怒,便问:“你有何法力,收我七人为徒?”禅师微笑答说:“我四大皆空,用甚法力?只为见你七人善根深厚,迷途未返,不久天劫将临,发此慈悲。只凭定力宏愿,将你七人引度到我门下,要那法力作甚?”七老怒喝:“我弟兄七人均精玄门禁制之术,法力高强。你以为稍具禅功,便妄信定力坚强,要人从你,岂非做梦?”禅师笑道:“我历劫多次,已参上乘妙谛,悟彻真如,休说你那区区禁法,便十万天魔、刀山火海也奈何我不得。我既引度你们,哪怕历时千年,誓愿未完,决不离去,你们终有回头之日。”诸有功比较性暴,怒喝:“你哪知厉害,我们念你只是狂谬无知,也不伤你性命。你只要禁得住三清禁制之术,果真大无畏,甘受诸般痛苦,再作商量。你有此胆量没有?”禅师答:“你此念一生,便是向我佛门俯伏的预兆,请尽情施为吧。”说罢,居中趺坐,就在当地入定起来。
七老均觉和尚是个凡人,禅功多高,也决禁不住禁制苦痛,本想二次赶走了事。一则诸有功话已说出,不好收回;二则又见禅师神态安详,坦然自恃之状,未免有气。先想稍微试上一试,只要他出声求饶,立即罢手。一上来还不忍施展禁法,先命门人鞭打,只一两下,便打了个皮开肉绽。但禅师不特毫无痛苦,反倒满面笑容。诸老心疑他用禅功暗护心神,不畏痛苦,下令重打。不多一会儿,便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人已体无完肤,却仍是端坐不动,笑容未改。七老运用慧目查看,并不似有甚护身熬痛之法,实在打不下去,只得停手。头一次还用灵丹为他医治,禅师也合掌称谢,伤愈,立问皈依与否。七老怜他痴愚,也未理他,只命门人逐走了事。隔不多日,禅师又寻上门来,照样求见。七老后才觉出,只一动念,稍有想见之心,禅师必不等通报,自行走进。后来约定不去想他,置之不理,禅师虽未再自走进,但那经声越发热闹,除相见片时停止外,仍是不断。七老终于大怒,将禅师擒往所设法坛之上,连用禁制迫令死心,不许再用经声聒噪。禅师笑答:“你们自己要听,干我何事?如嫌烦恼,何不皈依?”七老大怒,立施禁法劾制。接连七日,禅师备受水火金刀与挦发刺身之刑,历尝诸般苦厄,始终定力坚强,面不改容。
这日,七老正用毒刑禁制,觉着伎俩已穷,除非将人杀死,但又无此冤仇,真是骑虎难下。正在为难,禅师忽然口宣佛号。因连经七日毒刑,水米未进,声音本极微弱,但七老听去,却似当头棒喝,心神皆震。本就有些感动,经此一来,猛触灵机,当时大悟,不约而同,一齐拜倒,口称:“弟子知罪。”俯首皈依。禅师也已一息奄奄。七老忙撤禁法,奉上灵药,为之医治,留在当地,供养了三日,同请拜师。禅师笑说:“时尚未至。我佛门中最重因果,你们先前不合将我毒打,并下禁制酷刑,便我自愿解冤,将来也难免于身受。何况你们天劫将临,非多积善功,减孽消灾,不能避免。我本具有降魔无上法力,因为夙孽未完,曾发宏愿,只以坚诚毅力普度有缘,虽有法力,并不施为,直与常人一般无二。现我暂收你们为记名弟子,再传尔等降魔法力,由此分头去往人间,修善积功。我在此期中还有一个大魔头须要亲自度化,等到完成夙愿,你们功行也将圆满,我自有去处。因你们虔诚苦留,勉受数日供养,就便传你们道法,传完自去,留我无益。”说完,一一传授。七老才知师父法力无边,越发感激涕零,由此拜在禅师门下,各自苦修。
禅师第七日便自离去。后为尸毗老人所困,七老寻去,本要动武,因禅师再三禁止,只得罢了。后来尸毗老人危急之际,被禅师赶来度化,魔宫瓦解。七老也经禅师指点,悟彻玄机,连经两次天劫,得了佛门上乘真谛,不久就要披剃,更换禅装。所居仙府,已赐予两个门人,经众苦留,在未披剃以前,暂留月余。
神驼乙休经赤杖仙童指点,七老本是昔年旧交,又正有事相烦,便寻了来。并且告知李洪,令其来见。七老以前本在井天谷崖洞之上,分居苦修,洞穴大仅容身,长年风吹日晒,和禅师一样,操行至为坚定。这次为了正果在即,念在师徒情分,归来小聚,又算出故人来访,特在当地款待。李洪到时,七老看出他累世修为,前生又是天蒙神僧高弟,本就看重;又见李洪诚敬天真,越发期爱,便施法力移山换岳,引其入见。
乙休说完前事,七老笑问李洪:“有何心愿,不妨明言。”李洪恭答:“弟子前生法力已全恢复,法宝也有几件,不敢心贪,妄求恩赐。只是幻波池中有几位师姐,现因老怪丌南公前往扰害,虽有好几位师兄、师姐赶往相助,决非丌南公师徒之敌。务望恩怜相助,使弟子此行不为老怪所败,感谢不尽。”七老中的鄢望,闻言朝下余六老互看了一眼,似有默契。一会儿便命李洪往取一片树叶,互相传递,各诵咒语一遍,再画一灵符在上面,交与李洪。说:“此是西方佛木桫椤树叶,经我七人施展佛法,已与心灵相通。如有甚事求助,照我们所传诀印施为,我们元神立时随念即至,一任对方法力多高,也伤害不了你们。只是时间匆促,此符仅能用三次,便失灵效,不到紧急,不可轻用。你功力根骨均是上乘,好自为之,成就必早。”说完,门人献上一种特产的瓜果,李洪拜谢领命,吃了一些。
到了次日,乙休便令李洪先行,赐了一个锦囊,令其到时开看。鄢望对李洪最是期爱投缘,临分手时说道:“六位道兄外功早完,唯独我还有欠缺,此去皈依佛门,必还要往人间修积,也许还有相逢之日,不似你和别位道兄只有一面之缘。”李洪知道七老一心皈依,不久便同正果,为此一人耽延,必非得已。佛家素重因果,蒙主人厚待,理应图报,猛触灵机,躬身答道:“弟子蒙七位老前辈深恩成全,无以为报,请代完此善愿,不知可否?”七老闻言,面上同现喜色。鄢望笑道:“此子真个可爱。我本不应使你小小年纪为我当此重任,但我佛家原重报施,我弟兄七人誓共安危成败,为我一人耽延正果,心正不安。难得你有此愿力,倒也两全其美,彼此有益。蒙你代我完此善功,无以为报。此是我昔年行道时所用宝囊,内中法宝虽非你随身至宝之比,也颇有用;还有两道灵符、一面宝镜,足能防身;另外一本道书,上载点石成金之法,用以济世救人,方便不少。全都赐你,由此你便算我替身如何?”李洪大喜,忙即拜谢。乙休笑道:“仙佛两家,衣钵相传,门人继承师志,理所当然。我知道兄和诸道友一样,至今未收门人,既以衣钵相传,此子将来又系佛门中人,索性收他做个徒弟,岂不更好?”六老纷纷赞可。鄢望笑说:“本有此意,只为李洪乃寒月道友门人,不便掠人之美。既这等说,我们收他做个记名弟子吧。”李洪遂向各位师长行礼,将宝囊接过,学了用法,方始拜别。
李洪出山一想:“此行真个奇遇。听各位师长闲谈口气,对我十分嘉许,仿佛任意而行,无往不利,纵有险难,也无妨害。此去幻波池,并不须多少时候,为时尚早。初次拜师,不令随侍,期前便命起身;又说不到日期,不可先往幻波池和金石峡去,却又不肯明言。闲这好些天,教我往何处去呢?”
李洪心中寻思,因见当地只井天谷后七老所居隐仙崖一带风景灵秀,余者都是穷山恶水,瘴雨蛮烟,林深菁密,无可流连,便任意飞行,不觉飞过云、贵两省,转入湘江流域。已然飞过衡山,想往洞庭湖飞去,忽想起:“七老与乙师伯两次催走,不容停留请教,师父又以宝囊相赐,也许命我就便行道,或是另有原因。记得衡山后面青龙涧危崖之下,有一前生对头隐藏在内。此人姓白名虹,本是双身教中漏网的余孽。昔年因有两个同道为他邪法暗算,一时仗义,同了好友桓玉往海外除他,将他所爱妖妇和门人同党一齐杀死;只他一人仗着邪法身外化身,逃来中土,到处搜寻不见。后来才知逃到此地潜伏,往寻未遇,反被妖人乘机潜往自己所居大峨山红梅洞,将阖洞用邪法震碎,并盗走了两丸灵药、一葫芦仙酿。回山发现,再往寻他,忽奉师命往雪山坐关,静待转世,未得如愿。此时想起这妖邪罪恶滔天,早该遭报。所居崖洞虽然隐僻,但与追云叟白谷逸、金姥姥罗紫烟二老所居的仙府邻近。这等极恶穷凶之徒,为何任其潜伏,不加过问?此事相隔已百余年,不知伏诛也未?还有好友桓玉,自从昔年一别,杳无音信。我在雪山坐关多年,并还转了一世,他也未前来看望,好生不解。”
李洪心念一动,立即回身,打算先往衡山查探妖邪还在也未,事完再往武夷、仙霞一带寻找桓玉踪迹。因知妖人白虹邪法既高,人更机智狡诈,飞遁神速,更擅天视地听之术,为双身邪教中有名能手三凶之一。但是好色如命,每遇俊童美女,从不放过,淫凶无比。意欲引其出面,特用法力隐形飞往,到了无人之处降下,又将宝光隐去,装作游山迷路的幼童,慌慌张张步行往青龙涧跑去。那涧藏在后山幽谷之中,两面危崖,左边一条山涧紧贴崖下,只右边一道涧岸,岸上满布兰蕙之类香草。涧并不深,涧底山石高高下下。一条瀑布,由上流头奔腾而来。涧中满生苔藓,连水也被映成了青色。望去宛如一条青龙,沿涧急驰,吃大小山石一挡,激溅起无数浪花水烟,映着日光,珠霏玉涌,景绝幽丽。才进谷口,便闻幽香沁鼻。李洪童心未退,因见山光黛波,崖花如绣,泉声汤汤,松风稷稷,空山寂寥,四无人迹,别饶静中之趣。
一路观赏前行,竟忘了故意做作。最后行到昔年妖窟附近,知道瀑布后面藏有一座崖洞,宽仅数尺,高约丈许,其形如枣,地名就叫仙枣洞。瀑布由上面倒挂下来,恰是一条水帘。内里甚深,前半并还有里许长一个水洞,妖人便藏在水洞尽头左侧旱洞以内。内里洞径纵横交错,有好几十条歧路,到处都是钟乳结成的晶巷甬道。前行七八里,连经险窄难行之处,转入山腹地底深处,方到妖人平日隐迹潜修的水晶洞室之内。地势前高后低,因有天然石堤,隔成水旱两洞,也是一处天然奇景。昔年曾有仙灵寄迹,后被妖人无心发现,仗着邪法地利,逃路又多,防备更严,昔年李洪寻他两次,均被脱逃。入洞除他,比较艰难,本想诱他出洞。到了洞前,见无动静,想起前事,重又假装把路走错,往回路仓皇飞跑。到了谷口,回顾无人,拿不定妖人伏诛也未,意欲入洞查看,有无邪法防御。刚把身形隐起,忽听有人喝道:“大胆李洪,我白虹被你害得家败人亡,早就想要寻你,不料你已转世,累我在此等候多年。你转世不满十年,一个无知幼童,竟敢来此窥探。我已炼成法宝,今非昔比。你如有本领,可到我洞中见个高下。你那隐形法无用,我有天视地听之宝,无须鬼鬼祟祟,装腔作态。”
李洪天性疾恶,既愤妖人淫凶,又恨他说话强横,暗骂:“该死妖孽!休说我灵峤三宝和断玉钩你不能挡,即便邪法厉害,我还有金莲宝座和七老师长所赐法宝桫椤灵符,分明有胜无败,到时叫你知道厉害。”因想自己隐形神妙,敌人只看出前半来去,以后绝看不出,乃是诈语,便未回答,仍然隐形飞进。刚到洞前,那条瀑布本似匹练下垂,宽约丈许,长达十丈,李洪一到,忽然中断,倒卷而上,现出洞门。随听里面有人笑道:“你来了么?这一转世,更像一个玉娃娃。唯恐你衣服淋湿,特把水帘卷起。若有胆子,快些进来,莫要惹我白虹生气,你就吃苦了。”
李洪听出语声颇远,似由后洞深处远远传来,甚是耳熟,也未留意。因料隐形法被人看破,一赌气,索性撤去隐形,暗中戒备,飞身入内。妖窟本来过两次,妖人未遇,不过毁损灵景,便即退走。这时一见,竟比昔年景更灵奇。走入旱洞甬道,便见琳琅璀璨,光彩晶莹,回廊曲甬,到处通明,宛如置身水晶宫阙之内,富丽清华,美不胜收,也未见有邪法禁制阻隔。
李洪心中奇怪,越是这等情景,敌人越不好斗。眼看地底妖窟将要飞到,正在加紧戒备,忽然被人由后面打了一掌。凭自己的法力,事前又暗自戒备,敌人近身竟无警觉,心中大惊。未容寻思回顾,双肩一摇,背上断玉钩先化作两道交尾精虹,电掣飞起。百忙中飞身回顾,一道朱虹突然出现,和钩光斗在一起,电舞虹飞。双方略一纠缠驰逐,敌人也未现身,只听光中喝道:“你我法宝厉害,莫要毁损灵景,暴殄造孽。有本事,和我到外面打去。”
语声才住,朱虹已当先遁走。李洪越听口音越像熟人,宝光也甚眼熟,决非左道中人。一见逃走,急忙追了出去。方想妖人便改邪归正,也不应是这等情景,人已追出洞外。朱虹在前,眼看追上,忽听哈哈大笑道:“洪弟,你我才百余年之隔,便不认得我了么?”李洪早疑心对方是个旧友,闻言一时醒悟,方喊:“你是桓玉哥哥么?想得我好苦!怎还是当年的脾气,不先明言,取笑作甚?”话未说完,人已现身,相貌并非桓玉,乃是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幼童,惊问:“你是桓哥哥么?百余年不闻音信,难道和我一样转世不成?”
幼童这才说道:“我确是桓玉。昔年与你别后,我便回武夷山中修炼。为替你复仇,连寻妖人几次,因敌人约有同党相助,互有胜败,循环报复了好些年。最后我将婴儿炼成,偶往海外神游,寻一道友。归来一看,才知妖人白虹向边山四恶中的鬼母朱樱门下妖徒借来异宝碧磷冲,由地底冲入,杀死守门人,将我的肉体用火焚化。幸而婴儿早已炼成,本想就以元婴成道。不料极乐真人李静虚大弟子秦渔因被天狐宝相夫人所诱,毁了童贞,在云南长春崖无忧洞伏罪自杀。照着昔年誓言,应该历劫三生,才能重返师门。他投身在左近一个陈姓富家,生而能言,不昧夙因,想起前情,时常悲愤。加以思恋恩师,由六岁起,每晚背人哭求恩师原恕,早赐接引,但终无回音。他法力已失,此去云南山高路远,长春崖地更险阻,生自富贵人家,无法前往,日夜愁急。这日想起昔日誓言必须转劫三世,以为早日自杀,再往投胎,岂不可以早见恩师?主意打定,便背了家人,逃往山中跳崖自杀,被我路遇。我本想救他回生,他再三向我苦求,要将他肉体借我回生,再由我送他前往转世。我本来想变作一个幼童,游戏人间,此举倒也两便。刚一答应,极乐真人忽然飞降,向我指点了几句,并赐了这一身装束。我欲拜师,真人不许,另赐了两封仙柬。随说秦道友不到时机,便先自杀,不但有违真人初意,欲速不达,并还有害。念其初犯,头一世姑且从宽,再去转劫,须以童贞成道,以待时至。应劫三次,方能恢复从前功力,重返师门,不可自误。念其向道心坚,特降殊恩,转世成童,便有遇合。又对我说:‘陈家父母钟爱此子,他亲恩尚还未报,陈家不久又有大祸,你既借他躯壳,应代他报恩三年,等陈家灾难脱去,方可回山。’问我愿否,我自遵命。
“陈家富而好善,远近皆知,左近盗贼因他全家向善,都不肯侵犯。谁知第二年陈家长子习武好交,偶因任侠喜事,打抱不平,打伤了一个土豪之子,官府受贿,买盗栽赃,欲兴大狱。被我暗用法力显示灵迹,警诫贪官土豪,把事消灭。我因三年期满,早和父母言明来历,并改用乃子陈岩原名,示不忘德,当时去往山中游玩。回家得知瘟疫流行,全家病倒,将全家医好,又救了好些人民,方始拜别父母家人,入山修道。
“我想起妖人可恶,又听说他与赤身教主鸠盘婆的门人铁姝勾结,我有一位三生良友为他所害,早要寻他,一离陈家,便往这里寻来。这厮本极狡猾,知你雪山坐关,只我一个强敌,自用阴谋将我肉体毁去,双方仇恨越深,恐要寻他报复,曾经勾结魔女,到处搜寻我那投生之地。以为我必转世重修,欲在襁褓之中,乘机下手,将我生魂摄去,交与魔女,祭炼神魔。万没想到我会附在十二岁的幼童身上,这厮遍寻不见。虽然不曾死心,却没想到只隔三年,我会寻他。他虽擅天视地听邪法,我寻他时,我的相貌已变。妖人正因一事得罪魔女,由洞中看出我是一个有根基的灵慧幼童,意欲生擒入洞,献与魔女讨好,以致自寻死路。我知这厮邪法颇高,又极机警,于是我便假装成富贵人家小孩游山失伴迷路到此,在洞外埋伏停当。他才出洞,便被我在暗中断了逃路,再将天蚕丝所织宝网放起,将他笼罩在内。你知此宝隐现大小,由我心意,初发时毫无影迹,占地甚广。这厮竟未觉察,已经入网,还在发狂行凶。我才自道来历,和他对敌,历数他的罪恶,这厮方知上当。吃我用太清仙法禁制,逼他献出那年巧取豪夺的法宝、灵丹,并将宝网收紧。这妖孽知无幸免,先还倔强想逃,并向魔宫发出告急信火。无奈我早防到,魔光信火已为宝网隔断,不能发生灵效,身子又被网紧。那天蚕丝细如毫发,一上人身,便紧嵌皮肉以内,周身麻痒,苦痛难当,任多高邪法,也难施展,况又加上太清禁制,如何能当。我生平这样收拾恶人,尚是初次。妖人痛苦不堪,只求速死,不敢再强,所有夺来的法宝也全献出。最后我才用极乐真人所赐雷符将他震死,神形皆灭。只那一团魔光信火是个难题,无论把它放出网外或是消灭,魔女必定跟踪寻来,甚是讨厌。
“我因故居已毁,你又功行圆满,将要转世,此时绝见不到。你我故居也早为妖人所毁,因见妖人故居颇具奇景,便在里面隐修,先还恐魔女突然寻来,事隔多年,并无影迹。此洞经我布置兴修,景更灵妙。妖人原设天视地听之术并未撤去,所炼旁门道书也被我由晶壁之中寻到,全部学会,三百里内人物往来,当时可以查见。
“这日无意中发现极乐真人同了苦行头陀由衡山上空飞过,忙即迎上,拜谢前番指点,并赐灵符诛邪除害之德。真人告以妖人白虹因将魔女铁姝得罪,双方无异绝交,我住在此,决无后患。那团信火本是千年阴磷炼成,魔女赠予妖人,以作求救之用。未发时,只是一块死人的白骨,出手化为一团绿阴阴的魔光,一闪即逝。魔女接到信火,立即来援。幸我识得它的来历,不曾消灭,也不曾放出,长留网中。唯恐稍微疏忽,仍被遁走,魔女素来言出必行,虽愤白虹犯了她的禁条,但此信火赠予在前,已经许以有难相助,必要践约,早晚是个后患。如能使其复原,却可留作他年诱敌之用,省得占住宝网,好些不便,便向真人请教。真人随令将网取出,施展法力,扬手一片金霞罩将上去,当时复原,成了一块白骨,上面笼着极薄的一层霞影,交我藏好,并说用时只消把外层禁法撤去,微呼铁姝,立化碧荧飞走,无论相隔千万里,不消半盏茶时,魔女必定飞来,神速已极。将来鸠盘婆师徒行法害人时,可发信火将铁姝引开,以便冲入魔阵,救那被困的人。真人并说:‘这魔宫信火与铁姝心灵相通,魔法规例又严,炼时曾起重誓,一接信火,无论多忙,相隔多远,也必抽空赶来;否则所炼神魔接到信火,知有敌人生魂心血可啖,正犯凶威,主人如不亲往,必起反应,群向主人为难。铁姝决想不到有人收以备用,此举实是绝妙,不可大意。’真人说完飞走。
“我自然心喜,拜送回山,又在洞中修炼了几年。新近出山闲游,得知你已经转世,今生必成正果,深代庆幸。又听说你在武夷绝顶,从一新归佛门的散仙谢山勤修佛法。一算你的转世年纪,也就十岁左右,且又初入师门,即便前生法力已全恢复,也未必许你下山,武夷又是旧居,便寻了去。不料仙府云封,难于入内,再用天视地听之法仔细查看,才知你师徒二人均不在内。无意中发现后山深处有一妖窟,中有男女数妖人,内有一妖妇正是丌南公的爱徒沙红燕。我在去年听一同道说过妖妇与峨眉门下易、李、癞姑三人结仇,大闹幻波池之事,便留了心,暗中隐形赶去,并仍用前法查听。得知群邪日前侵犯幻波池,受伤败逃,来此医治,不久还要大举往犯。同时发现米鼍、刘遇安二矮暗中跟来,欲用黑眚丝妖幡去破敌人邪法,以身殉道,将功折罪。只是洞中邪法厉害,禁制重重,二人身形虽隐,强弱相差。我恐其徒劳无功,平白送死,又怜二矮苦志,特地现身,引往旧居山谷之中,指示机宜,并在暗中相助,居然把妖人一件至宝毁去。二矮元神被我救出,打算护送转世之后,再往幻波池,暗助主人抵御强敌。
“中途忽遇秦渔,与他一见如故,又有借体重生之惠,重逢甚喜,便同下降,互谈前事。得知秦渔已转劫三世,都是美少年,备受妖妇蛊惑,而他总想以童贞成道,故均是未届中年便遭兵解。最近方蒙极乐真人念他向道坚诚,许其重返师门。因其历劫三生,相貌如一,故此一见即知。谈完前事,秦渔随说此来原奉师命,将二矮元神要去,为觅投生之所;令我暂回青龙涧,等有人来相访,再同结伴往幻波池去,不可起身太早,又指点了几句别的话。我与他作别回山,正在寻思来人是谁,不料是你寻来,使我欣慰非常。因由洞中看出你故意做作,我便故意相戏,将你诱往洞中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