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致虚守静◎
【原文】
致虚极,守静笃①。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②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③,静曰复命。复命曰常④,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⑤,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⑥,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⑦。
【注释】
①笃(dǔ):极度、顶点。②芸芸:纷杂茂盛,常用来形容草木的繁盛。③根:即事物的根本。④常:万物运动与变化中的不变的律则。⑤容:包容、宽容。⑥天:自然界的天。⑦没身:终身。
【译文】
使心灵空明虚寂到极点,使生活的清静达到极致。在万物都蓬勃生长的时候,我从中仔细观察它们生死循环的道理。天下万物虽然纷纷芸芸,但最终都将回复到它们的本根。返回本根就叫“静”,静叫作复归本性。复归本性是万物运动与变化中不变的律则,认识和了解万物运动与变化都依循着循环往复的律则,叫作“明”。不了解这个不变的律则,轻举妄动就会有凶险。了解了这个不变的律则的人,就能做到宽容,做到了宽容就能坦然大公,坦然大公才能无不周遍,无不周遍才符合自然,符合自然才能符合于“道”,体道而行才能长久,终身可免于危殆。
致虚极,守静笃。
【解析】
本章阐述的是“道”的本质,揭示了修行的最高境界。“大道”虚是其常,有是其变;静是其常,动是其变。有、动最终必归于不有、不动。所以,守定常道,万物虽纷纷扰扰,只须以虚含有,以静待动,并且不见其有,不见其动,就不会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使自己处于永远安乐的境地。
老子认为,道的本质和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达到“虚”的极致和虔诚地守住一个“静”字,因此他提出了“虚极”、“静笃”、“静”、“常”、“明”、“容”等概念。
“致虚极,守静笃。”致,春秋古义有“委身”之义,即将身置于静寂无极的虚空中。这是修行中的一种自我醒觉状态,非修行者是很难理解这句话的真谛的。修道者在修行中,身心融于太虚之中,达到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因静是根本,是生命的本质,回归了这个根本就是常。常是虚、静。知道这个道理就是明。明,就是智慧、通达、得道。而不知道虚、静,就会大胆妄为,逞凶害己。老子告诫说:“万物生生灭灭是大道法则,知而不干涉是睿智,如果凭借自己的神通妄加干涉,那样必遭凶险。”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行道时要知道正常合理是什么样子,它的样子就是公正合理,公正合理才能够保全,保全是至上的信条。知道了天道的规律法则,才可以涵容一切,不倚仗神通妄加干涉。做到涵容一切才会无私无欲;做到了无私无欲才可能神机博大;神机博大才可能神融太虚;神融太虚才可能回归生命的本源,只有回归那生命本源,才会永存不息。
体道而行才能长久。
从政之道
◎戒骄戒躁——急功近利的崇祯帝◎
在老子看来,万物的本原是“虚静”,无论它们怎样变化发展,都脱离不了各自的本原。所以,治国不妨以“守静”为贵,给人和事以宽松的发展空间,尊重它们,包容它们,不要对它们做过多的干涉。否则,即使出发点是好的,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明朝的末世之君崇祯就因不知守静之贵,犯了一连串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崇祯于1627年登临皇位,当时的明朝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怀着振兴国家的雄心,崇祯一即位便着手革弊除患。他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剪除了魏忠贤的阉党集团,又为前朝遭到迫害的忠臣翻案,提拔能干有谋的良将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并让他总督辽蓟抗拒后金。他的这些措施让人们看到了复兴大明的希望,崇祯本人也被誉为“英容中兴之君”。然而,好景不长,这种局势并没有持续多久。
明朝积患已深,再英明的举措一时半会儿都难以见到明显成效,而崇祯又十分急躁。一段时间过去,见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他沉不住气了,动辄便将责任推到大臣的身上。不止走马观灯一样频繁更换官员——在位十七年,内阁大学士就换了五十人,刑部尚书换了十七人——还常因一点小事就以重罪治人。比如,哪个城市沦陷,就杀掉哪个城市的守城将领;哪个地方沦陷,就杀掉哪个地方的长官,如官员徐兆麟到陕西华亭任知县不过七天就因华亭失守被治了死罪。而在被崇祯杀死的官员中,光总督就有七人——其中就包括袁崇焕。
崇祯强调唯才是举,而由于急功近利,心性浮躁,不能以虚静观物,他又经常被奸佞之徒的花言巧语蒙蔽,看不穿人、事的本质,一次次地误害忠臣。大将郑崇俭的死就是一个例子。郑崇俭在另一大将左良玉的配合下于玛瑙山大败张献忠的叛军,“获首功千三百三十有三,降贼将二十有五人,获骡马、甲杖无算”,但崇祯并未予其厚赏。张献忠的残部逃入四川后引发混乱,负责四川战事的杨嗣昌平叛不利,随口将罪责推到郑崇俭身上,怪郑崇俭撤兵太早。而崇祯竟信以为真。第二年,张献忠攻破襄阳,杨嗣昌惧罪绝食而死,崇祯竟将没有丧失过一座城池也没有损失过一支部队的郑崇俭逮捕下狱,于同年五月将其杀害。
朝中很多大臣都为郑崇俭不平,却又敢怒不敢言。郑崇俭被杀的前一年,即1640年,就有大臣因保举同僚遭到崇祯的处罚。这年,才学兼备的江西巡抚解学龙向崇祯举荐曾因事被贬的黄道周。大学士魏炤乘因和黄道周有私怨,便上疏攻击解学龙胡乱荐人。崇祯不明就里,一时恼怒,将解学龙和黄道周押解京城,各打了八十大板,关入刑部大狱。有大臣看不惯,上疏解救二人,不料也被打了板子治了罪。到了后来,通政的官员看到有为解、黄说话的折子就压下来,以免更多大臣因此事受牵连。
人君不知“守静”,便不能明察是非,势必造成冤案。而人君不知“致虚”,则难免徒有用贤之心而没有容贤之量,尤其面对国家大事,若不能保持心境的空明,就很容易为杂念所扰,作出错误的判断。譬如,崇祯即位之时,农民起义频繁爆发。为崇祯所重用的杨嗣昌屡次建议崇祯改“因粮”为“均输”之策,得到了崇祯的应允。而崇祯只看到该政策可以增加大明王朝的财政收入,却看不到它势必进一步激化官民矛盾。因粮与均输均为财政政策,二者的不同在于,因粮是富户多纳税,均输则加重了贫民的税赋负担。百姓起义本来就是因为不堪重负,生计艰难。
崇祯性急,动辄杀大臣。
崇祯朝的宦官数量超过前代。
勤政而忧国忧民的崇祯最终没能挽救大明的江山,在1644年,李自成的起义军攻破北京城之际,于景山自杀,年仅35岁。临死之前,他满怀悲愤的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而站在道家的视角,让人“上干天咎”的未必是“凉德藐躬”,而是不懂万物生长变化的规律,违背了道的法则,招致了灾祸。
处世之道
◎以静制动——张辽智除叛军◎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天地万物都是由道产生的,经过运动变化,最终又回归到它的本原。事物有着循环往复的变化,但是这种运动变化也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律,它的变化永远脱离不了自己的本原,也就是万变不离其宗。无论事物如何变化,只要我们掌握其本质,所有的问题都能顺利解决。
张辽,字文远,三国时期魏国大将。当初,曹操爱惜关羽的才能,曾经强留关羽在其帐下效命,在此期间,张辽与关羽结交下生死之交。在曹操进行兼并战争的时期,张辽一直为曹操镇守东南方,率领魏军对抗东吴,并上演过“八百破十万”的传奇故事。
有一次,曹操命令张辽在长社屯兵。张辽立刻准备率领军队前往长社驻扎。这时,魏军中有人谋反,半夜里在军营中放火作乱,全军的将士无不惶恐失措,一时军心大乱,眼看士兵就要四处溃散了。
这时,身为主帅的张辽并没有慌乱,他在细心听取了军士的汇报后,对身旁的文臣武将分析道:“大家不要惊惶,也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中了敌人的阴谋诡计。现在军营里的混乱,并不是全军的叛乱,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定是有个别人肆意制造混乱,想趁机扰乱我军的军心。如果我们沉不住气,兵士们也一定会跟着慌乱。那样的话,整个军营就会陷入混乱不堪的局面,敌人必定乘虚而入,到时我们就没有葬身之地了!如果我们能够查明到底是谁在故意散布谣言或者指挥军士作乱,那么我们便可以找到真正主谋,敌人的阴谋诡计也会被我们识破了。到那个时候,纵然他想逃走,难道还有机会吗?”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称赞,并把自己手下的士兵召集到张辽的中军帐下。等全体将士都到齐之后,张辽才不慌不忙地走到众人的面前,然后十分镇定地说道:“我知道大家是受到了敌人的蒙蔽,没有人想要作乱,临行之前,曹丞相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的粮食和酒肉,我们的粮草充足,兵器也十分完好,一定可以定完成使命,不负丞相所托。现在有人想趁机制造混乱,他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不想造反的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军营中,千万不要乱动,否则就以叛乱罪论处!谁要是敢违抗我的命令,谁就是叛乱者或是与叛乱者有关系,被抓住后一律杀无赦!大家都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去吧!”随后,张辽率领手下的心腹将领和几十名亲兵卫士站在军阵中。士兵们一看局面稳定下来了,就都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安心地坐下来准备待命。
这时,制造混乱的首领则显得心慌意乱,他手下的兵士也吓得乱了神,有几个甚至还主动走出来承认错误,并揭发了谁是叛乱的首领。此时,张辽命令士兵将叛乱者带上来,然后重新召集全体将士,当着众人的面,把叛乱的首领杀掉了,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敢煽动魏军的士卒叛乱了。这场叛乱过后,不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反而军心越来越稳定,极大地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
尽管张辽是一介武将,但是深谙“以静制动”的道理,有人想借着混乱的时机进行叛乱,结果反而被张辽利用,不但没能叛乱成功,还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们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也应该以静制动,冷眼旁观,等时机成熟了,再果断地采取行动,最后必然能取得成功。
张辽以静制动,终于稳定了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