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篇
纽约市有一所特殊高中,名为经济和金融高中,位于纽约市金融区的黄金地段,离华尔街步行5分钟,离世贸大厦只有2分钟,这就是我就读过的学校。只要你去过华尔街,那么你肯定经过这所不怎么起眼的学校。
因为在这家学校上学的际缘,我比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同龄人要更早、更深刻地接触了金融。在学校的课程选择中,我修了大学的会计课程和银行体系及银行信贷,而且课程的期末测评是分析上市公司真实的年度报表;课余时间,在校内,我们设有投资俱乐部,虽然用的是虚拟货币,但是使用的工具是只有专业投资人才玩转的“彭博终端”,收集最真实、最及时的数据用于分析;在学习之外,我向学校争取过两家华尔街公司的实习机会,充分利用了两年的课外时间。第一份工作是无薪的,在Salamon Smith Barney(现属于摩根士丹利)工作,协助一位投资经理的日常工作;另外一家是关注国际基金的公司,我当时的时薪为8美金。这所特色高中建校的目的就是从高中开始为华尔街培养人才,但是极具讽刺意义的是:在见识并跟随华尔街经理工作了两年之后,我对他们个人和他们做的事并没有产生丝毫的兴趣,反而看清楚了自己并不太合适这个行业。在高中毕业之时,学校颁发奖学金给学业优秀的学生,意在鼓励新人继续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我却大声向奖学金面试官宣布我将不会攻读金融专业。因为我是优秀学生之一,委员会又不得不给我一份奖学金,但是明显比一位去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读本科的同学要少很多。每次回味这个故事,我都能感到自己当时的那份天真和那股傻劲。
不管是毅然放弃,还是糊涂转行,总之我告别了金融,选择了工程专业。为什么选工程?很简单:为了将来好就业。况且我的数理化算是不错,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强项就太浪费了。这种选择应该是符合很多18岁上下亚洲学生的普遍逻辑。
在进入工程学院之后,我很快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高人辈出的康奈尔大学,我不过是平凡的一位。在工程学院的四年里,我既拿过A+的成绩,也取得过C-的成绩。虽然我对成绩并没有特别高的要求,也没有很大的欲望去争名次,但是有一件事使我越来越不安:我逐渐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工程。从上课讨论到课后写实验报告,我学习的动力完全是来自外界——为的是完成任务,为的是毕业了可以找份稳定的工作,为的是不让父母失望。另外,对工程专业了解得越深,我越清楚自己成不了优秀的工程师,因为我缺乏热情。看到身边的同学都去了大小公司进行工程方面的实习,我在不安之余,难免又多了些迷失。我该怎么办?
多年之后的今天回眸,我当时的经历真的是印证了一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大学的课外时间,我作为义工参加了当地一所中文学校的教学,绝大部分的学生是出生在当地的华裔,不少是教授们的孩子。为了这些小小ABC们,我还特地让家人从中国邮寄了一包裹的新华字典,作为期末奖励送给了所有的学生。同时,我又去竞选了以外语为主题的一所学生宿舍里的学生指导员的职位,和在大学里修中文的各国同学住在一起。利用两个暑假假期,我先参加了纽约市一个低收入社区的低龄孩子英语教学的实习,后又邀请了我的一位美国同学陪我到中国开了一个义务教学的英语实验班。这些活动没有人鼓励我去做,也没有人指导我怎么做,但我每次都是以最大的热情投入进去,始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多少次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几个小时,休息的时候,我的大脑和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转向策划暑期教学计划。我能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在全身滚动的热流。毕业之后多年,作为校友招生官面试,我经常会被学生问到:“林老师,你觉得康奈尔大学给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其实从高中到大学毕业,我最大的骄傲是在进入社会工作之前,有机会尝试了中国人向往的两大行业:金融和工程,并发现了自己并不太合适这两者。我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当自己还没有爱上金融和工程的时候,就找到了真爱——教育。
教育这条路是坎坷的,不仅仅需要父母的支持,更需要自己的坚持。当年不少同学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世界500强,而我却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座三线城市,办起了英语培训,这也就成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我没有职业规划,完全凭着感觉走,现在想起来令人后怕。由于凭着一股愣劲,我开始一点也没有跟同学比较,直到这么一天,当我在CCTV9英文频道看到了同一届的一位大学同学以节目主持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我的心是一落千丈!我从来没有受过那么大的刺激,心情从来没有那么糟糕过。画面的力量是无穷大的,我的同学面对的是全国的,甚至是全球的观众,而我仅仅是一名中国三线城市的英语老师。这种反差当时让我全身发热,脑子充血,我突然变哑了。
眼不见为净!我决定不再去看CCTV9,凭自己韧性和热情坚持下去。在三线城市办学的8个月帮助我确定了自己的下一步:我是真心喜欢教育,而且教育也可以养活我自己,但是我需要更大的空间去成长。在当地,我迅速成为了大家追捧的老师,招收到了当地最好的学生,但是我自己非常清楚自己的语言能力和教学水平都有待提高。在结束了8个月的办学经历之后,我毅然决定返回校园,攻读英语教学的硕士。我进入了哥伦比亚大学的教育学院,从那时,我就决定了教育是我的人生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