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彩票都有猫腻,是美女男人都想娶到手(5)
秦克打开抽屉拿出奖券看了一眼,随手放进了茄克的口袋,这件茄克明天要穿的。
下午,洗衣店的伙计来拿衣服,秦克对着地图正在研究从上海赴延安的路线,随手往沙发上一指,洗衣店伙计就把堆在沙发上的几件脏衣服给收走了,连同压在下面那件茄克衫。秦克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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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罢午饭,郑二白正想打个盹儿,谢桂枝一脸严肃地来了,关起门告之,诊所里有内贼。见郑二白莫名其妙,谢桂枝问:“你的诊金是怎么收的?”
“初诊一元,复诊五角,三诊后每次贰角。”
“以昨天为例,收入的诊金应为七元八角。但我看了方先生记的账簿,只有六元五角,少了一元三角。”
谢桂枝把矛头直指方升。郑二白惊讶,怎么会?我很信任老方的,他又不缺钱……
谢桂枝观察方升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前他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声音洪亮的样子。可人后却是另外一副样子:精神萎靡,打哈欠,流口水,还一直咳嗽。
郑二白更吃惊,难道方升在抽鸦片?
对国人吸食鸦片的陋习,郑二白深恶痛绝。他的师兄弟里,有因染上鸦片瘾荒废了学业、开了诊所又被迫歇业,甚至英年早逝的。所以郑氏诊所里开有戒烟门诊,只是光顾者寥寥。
郑二白去找方升,摁住他的手,强行给他搭脉。郑二白有这个本事,你是不是瘾君子,甚至是初抽者还是烟龄在三五年以上,一搭便知。
方升羞愧地低下头,承认烟龄已有三年。跟现在的吸毒差不多,只因交友不慎,三五知已,坐一块闲聊,别人哈欠连天,都躺下来“香一筒”,你不会,你不抽,时间一长就会被孤立被排斥,就这么一二三次,渐渐成瘾,不能自拔。以前每周去一次,现阶段几乎天天下班后,头一件事就是直奔十六铺的大烟馆(那一带鸦片馆的后台老板都是黄金荣、杜月笙)。入不敷出,才把贼手伸向了诊金。别看郑二白有股子“二劲”,那是在原则问题上,在对病家的诊治上、用药上,锱铢必较。可在钱上,还真是稀里糊涂。若不是谢桂枝有心,这个冤大头不知要做到猴年马月。
方升痛哭流涕,央求郑二白给自己一个机会。家里有老婆,还有一双儿女,他需要这只饭碗养家糊口。象郑二白这么既实诚又贴心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
郑二白说:“让一个瘾君子当我的挂号先生,分明是砸我诊所的招牌。这样吧,这个月的薪水我给足你,你先回去戒烟,什么时候彻底戒掉,戒干净了,再回诊所来。”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一包东西,交给方升。这是日本人发明的戒烟特效药,叫“支那乐”,有一股杏仁香味。这是别人赠与的样品,一包内有七小包,可服七天。先试试,若有效,再去弄。
方升给郑二白鞠了一躬,擦擦眼泪走了。
郑二白在诊所里呆坐了一下午,就是想不通。直到谢桂枝来了,把电灯打开,郑二白才清醒过来。
郑二白说:“他有烟瘾,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桂枝以前的男人也是杆大烟枪,早年她还尝过几口,万幸,没成瘾,倒是学了一手装烟土的手艺。可别小看装烟土,没有二三年是学不下来的。光烟枪上的烟斗,就有雌、雄之分,雌的是凹陷的……
郑二白摆手道:“别说了,我没兴趣听这些。方升走了,挂号的事情先请你代劳一下,等他回来……”
谢桂枝觉得郑二白把戒烟这事想得过于简单了,戒烟超难的,方升有这个毅力吗?郑二白无奈道,大家朋友一场,机会总要给他的。至于别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谢桂枝的预测没有错。当天晚饭后,方升就魂不守舍,两腿发飘,鬼使神差又往十六铺的方向去了。
“大丈夫有奖储蓄”自末奖到大奖的所有号码均开出。有知名律师当场见证,在新闻媒体的镁光灯下,四国银行的襄理助理关叁青当众宣读得奖号码。
秦克的公寓里,翻箱倒柜,一片狼藉,那张奖券找不到了!还好,最终在茄克衫内袋里找到了,奖券还是奖券,只是形状有了变化——原来是薄薄一张纸,现在皱巴巴的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展开,除了“大丈夫”的“大”字还依稀可辨,其它皆模糊不清,更不用说“伍柒伍柒伍玖壹柒”这行关键字。
没有争吵,只有沉默,死一样的沉寂。见墙上挂的大幅地图,特意用红笔标注了从上海前往延安的线路,关壹红蓦然爆发,用一双“纤纤玉爪”把地图从中间撕下长长一条来,扔到呆若木鸡的秦克身上。
中奖号码在多家报纸上刊登,不用说,大奖的号码的字体最大最黑。
郑二白还在惦记着方升,不晓得那包“支那乐”的服用效果如何。
林妹妹从外面回来,刚去小花园鞋店买了双新款的“凤鸣朝阳”绣花鞋,又在路边摊买了一包奶油炒花生,边走边吃,心情超好,探头就问:“郑医生,开奖了,侬晓得伐?”
“开奖?什么奖?”
“大老公有奖储蓄啊。”林妹妹用上海话把“大丈夫”说成了“大老公”。
“上次不是送给你一张奖券吗?看看呀,大奖中不到,中个三等奖也好的,一千块奖金嘞。要是真的中了,奖金分我两百块,让我痛痛快快给自己放一个礼拜的假,去杭州白相一趟。真的真的,郑先生,你不会把奖金独吞吧?哈哈哈。”
郑二白没心思跟她闲扯,拿了根鸡毛掸子,给墙上挂的药圣李时珍的画像掸灰。
林妹妹探头,看见挂号先生坐的藤椅上,坐的却是谢桂枝,“咦,方先生呢?”
“哦,他家里有事,请假了……”郑二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竭力掩饰。
谢桂枝坐在藤椅上,从她的视角望出去,正好看到玻璃台板下面压的三张红色纸片。没有病人,她随手拿起今天的报纸,头版登载了四国银行“大丈夫有奖储蓄”开奖的消息。她的视线稍微转了下,落在红色奖券那行中文大写的数字上。
伍……柒……伍……柒……伍……玖……
明明是同样的字,可是报纸上和奖券上的字号、字体都不一样,所以谢桂枝的反应有点迟钝。
没等她反应过来,有病家上门,家属陪同,谢桂枝忙放下报纸接待,所以这件天崩地裂的大事,迟滞了那么几分钟,就好像一场地震,爆发的一瞬间却定格了。
郑二白安静地给病家诊脉,微跳的脉搏,通过他的手指,传递到他的大脑的皮层,里面蹦出来的全是相关的词汇:
“暑温夹湿……逆传心包……膀胱蓄水……心脾阳虚……水湿内停……胸胁胀满……咳逆头晕……此为痰饮症……”
诊所里一片静谧。
啪!一声巨响,郑二白和病家连同家属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热水瓶炸了。其实是谢桂枝重重一巴掌拍在玻璃台板上。她缓缓站了起来,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郑医生……你……你……你……你……”
郑二白被吓坏了,以为她“大姨妈”要来了。
谢桂枝用出全身的力气,可舌头发麻,“中奖了”这三个字竟然字字千钧,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眼睛朝上一翻,瘫倒在藤椅里。
郑二白能中大奖,谁也没有想到,更让人意外的还在后头。得知自己中奖之后,第一个反应居然是——
奖券是方升的。是他中奖,不是我。
是他,不是我。郑二白重复一遍。
谢桂枝对林妹妹嘀咕:会不会是兴奋过头,精神错乱?
林妹妹说,这张奖券明明是我送给你的,谢小姐可以作证,是被方升抢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