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7)

不，我的好大爷！列位大爷，别让他打这可怜的老婆子。

裴大娘偕福斯泰夫女装重上。

来，老婆婆；来，搀着我的手。

（打福斯泰夫）滚出去，你这妖妇，你这贱货，你这臭猫，你这鬼老太婆！滚出去！滚出去！（福斯泰夫下）

你羞不羞？这可怜的妇人差不多给你打死了。

欺负一个苦老太婆，真有你的！

该死的妖妇！

我想这妇人的确是一个妖妇；我不喜欢有胡须的女人，我看见她的围巾下面露出几根胡须呢。

列位，请你们跟我来好不好？看看我究竟是不是瞎起疑心。要是我完全无理取闹，请你们以后再不要相信我的话。

咱们就再顺顺他的意思吧。各位，大家来。（傅德，裴琪，夏禄，凯易斯，修伊文同下）

他把他打得真可怜。

这一顿打才打得痛快呢。

我想把那棒儿放在祭坛上供奉起来，它今天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我倒有一个意思，不知道你以为怎样，我们横竖名节无亏，问心无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把他作弄一番好不好？

他吃过了这两次苦头，一定把他的色胆都吓破了；除非魔鬼盘据在他心里，大概他不会再来冒犯我们了。

我们要不要把我们怎样作弄他的情形告诉我们的丈夫知道？

很好，这样也可以点破你那汉子的疑心。要是他们认为这个荒唐的胖武士还有应加惩处的必要，那么仍旧可以委托我们全权办理的。

我想他们一定要让他当着众人出一次丑；我们这一个笑话也一定要这样才可以告一段落。

好，那么我们就去商量办法吧；我的脾气是想到就做，不让事情搁冷下去的。（同下）

嘉德饭店中的一室

店主及巴道夫上。

老板，那几个德国人要问您借三匹马；公爵明天要上朝来了，他们要去迎接他。

什么公爵来得这样秘密？我不曾在宫廷里听见人家说起。让我去跟那几个客人谈谈。

好，我去叫他们来。

马是可以借给他们，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白骑，世上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他们已经住了我的屋子一个星期了，我已经为了他们回绝了多少别的客人；我可不能跟他们客气，这笔损失是一定要叫他们赔偿的。来。（同下）

傅德家中一室

裴琪，傅德，裴大娘，傅大娘，及修伊文同上。

女人家有这样的心思，难得难得！

他是同时寄信给你们两个人的吗？

我们在一刻钟内同时接到。

娘子，请你原谅我。从此以后，我一切听任你；我宁愿疑心太阳失去了热力，也不愿疑心你有不贞的行动。你已经使一个对于你的贤德缺少信心的人，变成你的一个忠实的信徒了。

好了，好了，别说下去了。太冒冒失失固然不好，太服服帖帖也是不对的。我们还是来商量计策吧；让我们的妻子再跟这个胖老头子约好一个时间，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去捉住他，把他羞辱一顿。

她们刚才说起的那个办法，再好没有了。

怎么？约他在半夜里到公园里去相会吗？嘿！他再也不会来的。

你们说他已经给丢在河里，还给人当做一个老婆子痛打了一顿，我想他一定吓怕了不会再来了；他的肉体已经受到责罚，他一定不敢再起欲念了。

我也是这样想。

你们只要商量商量等他来了怎样对付他，我们两人自会想法子叫他来的。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曾经在这儿温莎地方做过管林人的猎夫赫恩，常常在冬天的深夜里鬼魂出现，绕着一株橡树兜圈子，头上还长着又粗又大的角，手里摇着一串链条，发出怕人的声响；他一出来，树木就要枯黄，牲畜就要害病，乳牛的乳汁会变成血液。这一个传说从前代那些迷信的人们嘴里传下来，就好像真有这回事的一样，你们各位也都听见过的。

是呀，有许多人不敢在深夜里经过这株赫恩的橡树呢。可是你为什么要提起它呢？

这就是我们的计策：我们要叫福斯泰夫头上装了两只大角，扮做赫恩的样子，在那橡树的旁边等着我们。

好，就算他听着你们这样打扮着来了，你们预备把他怎么办呢？

那我们也已经想好了：我们先叫我的女儿安痕和我的小儿子，还有三四个跟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大家打扮做一队精灵的样子，穿着绿色的和白色的衣服，各人头上戴着一圈蜡烛，手里拿着响铃，埋伏在树旁的土坑里；等福斯泰夫跟我们相会的时候，他们就一拥而出，嘴里唱着各色各种的歌儿；我们一看见他们出来，就假装吃惊逃走了，然后让他们把他团团围住，把这龌龊的武士你拧一把，我刺一下，还要质问他为什么在这仙人们游戏的时候，胆敢装扮做那种秽恶的形状，闯进神圣的地方来。

这些假扮的精灵们要把他拧得遍体鳞伤，还用蜡烛烫他的皮肤，直等他招认一切为止。

等他招认以后，我们大家就一起出来，捽下他的角，把他一路取笑着家。

孩子们倒要叫他们练习得熟一点，否则会露出破绽来的。

我可以教这些孩儿们怎样做；我自己也要扮做一个猴儿嵬子，用蜡烛去烫这武士哩。

那好极啦。我去替他们买些脸具来。

我的小安痕要扮做一个仙后，穿着很漂亮的白袍子。

我去买缎子来给她做衣服。（旁白）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叫史量德把安痕偷走，到伊登去跟她结婚。你们马上就派人到福斯泰夫那里去吧。

不，我还要用白罗克的名字去见他一次，他会把什么话都告诉我。他一定会来的。

不怕他不来。我们这些精灵们的一切应用的东西和饰物，也该赶快预备起来了。

我们就去办起来吧；这是个很好玩的顽意儿，而且也是光明正大的恶作剧。（裴琪，傅德，修伊文同下）

傅嫂子，你就去找桂嫂，叫他到福斯泰夫那里去，探探他的意思。（傅德妻下）我现在要到凯大夫那边去，他是我中意的人，除了他谁也不能娶我的小安痕。那个姓史的虽然有家私，却是一个呆子，我的丈夫偏偏喜欢他。这医生又有钱，他的朋友在宫廷里又有势力，只有他才配做她的丈夫，即使有二万个更了不得的人来向她求婚，我也不给他们。（下）

嘉德饭店中的一室

店主及辛普儿上。

你要干什么，乡下佬，蠢东西？说吧，讲吧，干干脆脆的。

呃，老板，我是史量德少爷叫我来跟约翰福斯泰夫爵士说话的。

那边就是他的房间，他的公馆，他的床铺，你瞧门上新画着浪子回家故事的就是。你去敲了敲门，喊他一声，他就会跟你胡说八道。

刚才有一个胖大的老妇人跑进他的房间里去，请您让我在这儿等她下来吧；我本来是要跟她说话的。

哈！一个胖女人！也许是来偷东西的。让我叫他一声。喂，武士！好汉爷！你在房间里吗？使劲儿回答我，你的店主东在叫着你哪。

（在上）什么事，老板？

这儿有一个蛮子等着你的胖婆娘下来。叫她下来，好家伙，叫她下来；我的屋子是干干净净的，不能让你们干那些鬼鬼祟祟的勾当。哼，不要脸！

福斯泰夫上。

老板，刚才是有一个胖老婆子在我这儿，可是现在她已经走了。

请问一声，爵爷，她就是勃伦府那个算命的女人吗？

对啦，螺蛳精；你问她干么？

爵爷，我家主人史量德少爷因为瞧见她在街上走过，所以叫我来问问她，他有一串链条给一个叫做聂姆的骗去了，不知道那链条还在不在那聂姆的手里。

我已经跟那老婆子讲起过这件事了。

请问爵爷，她怎么说呢？

呃，她说，那个从史量德手里把那链条骗去的人，就是偷他链条的人。

我希望我能够当面跟她谈谈；我家少爷还叫我问她其他的事情哩。

什么事情？说出来听听看。

对了，快说。

爵爷，我家少爷吩咐我要保守秘密呢。

你要是不说出来，就叫你死。

啊，实在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关于裴家小姐的事情，我家少爷叫我来问问看他命里能不能娶她做妻子。

那可要看他的命运怎样了。

您怎么说？

娶得到也是他的命，娶不到也是他的命。你回去告诉主人，就说那老妇人这样对我说的。

我可以这样告诉他吗？

是的，乡下佬，你尽管这样说好了。

多谢爵爷；我家少爷听见了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十分高兴的。（下）

你真聪明，爵爷，你真聪明。真的有一个算命的婆子在你房间里吗？

是的，老板，她刚才还在我这儿。她教给我许多我一生从来没有学过的智慧，我不但没有化半个钱学费，而且反而她要给我酬劳呢。

巴道夫上。

噯哟，老板，不好了！又是骗子，净是些骗子！

我的马儿呢？蠢奴才，好好儿对我说。

都跟着那些骗子们跑掉啦；一过了伊登，他们就把我从马上推下来，把我掼在一个烂泥潭里，他们就像三个德国鬼子似的，策马加鞭，飞也似的去了。

狗才，他们是去迎接公爵去的。别说他们逃走，德国人都是规规矩矩的。

修伊文上。

老板在那儿？

师父，什么事？

留心你的客人。我有一个朋友到城里来，他告诉我有三个德国骗子，一路上骗人家的马匹金钱；里亭，梅登海，科白路，各家旅店，都上了他们的当。我是一片好心来通知你，因为你是个很乖巧的人，专爱寻人家的开心，要是你也被人家骗了，那未免太笑话啦。再见。（下）

凯易斯上。

店主东呢？

凯大夫，我正在这儿心乱如麻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可是人家告诉我，你正在准备着隆重招待一个德国的公爵，可是我不骗你，我在宫廷里就不知道有什么公爵要来。我是一片好心来通知你。再见。（下）

狗才，快去喊拢人来捉贼去！武士，帮帮我忙，我这回可完了！快跑，捉贼！完了！完了！（店主及巴道夫下）

我但愿全世界的人都受骗，因为我自己也受了骗，而且还挨了打。要是宫廷里的人听见了我怎样一次次的化身，给人当衣服洗，用棍子打，他们一定会把我身上的油一滴一滴融下来，去擦渔夫的靴子；他们一定会用俏皮话儿把我挖苦得像一头干瘪的梨儿一样丧气。自从那一次赖了赌债以后，我一直交着坏运。好，要是我在临终以前还来得及念祷告，我一定要忏悔。

快嘴桂嫂上。

啊，又是谁叫你来的？

除了那两个人还有谁？

让魔鬼跟他的老娘把那两个人抓了去吧！我已经为了她们的缘故吃过多少苦，男人本来是容易变心的，谁受得了这样的欺负？

您以为她们没有吃苦吗？说来才叫人伤心哪，尤其是那位傅家娘子，天可怜见的，给她的汉子打得身上一块青一块黑的，简直找不出一处白白净净的地方。

什么一块青一块黑的，我自己给他打得五颜六色，浑身挂彩呢；我还险险乎给他们当做勃伦府的妖妇抓了去。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把一个老太婆的行动装扮得活灵活现，我早已给浑蛋官差们锁上脚铐，办我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了。

爵爷，让我到您房间里去跟您说话，您就会明白一切，而且包在我身上，一定会叫您满意的。这儿有一封信，您看了就知道了。天哪！把你们拉拢在一起，真麻烦死人！你们中间一定有谁得罪了天，所以才这样颠颠倒倒的。

那么你跟我上楼，到我房间里来吧。（同下）

嘉德饭店中的另一室

范通及店主上。

范大爷，别跟我说话，我一肚子都是闷，想索性这门生意也不要做了。

可是你听我说。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不但赔偿你的全部损失，而且还愿意送给你黄金百镑，作为酬谢。

好，范大爷，您说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您的忙，可是至少我不会泄漏秘密。

我曾经屡次告诉你我对于裴家安痕小姐的深切的爱情；她对我也已经表示默许了，要是她自己作得了主，我一定可以如愿以偿的。刚才我收到了她一封信，信里所说起的事情，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拍手称奇；因为它跟我自己的事情很有关系，所以我不能不让你知道。他们的意思，是要把那胖武士福斯泰夫捉弄一番吓吓他。你瞧。（指信）听着，我的好老板，今夜十二点钟到一点钟之间，在赫恩橡树的近旁，我的亲爱的小安痕要扮成仙后的样子，为什么要这样打扮，这儿写得很明白。她父亲叫她趁着大家开玩笑开得乱哄哄的时候，跟史量德悄悄儿溜到伊登去结婚，她已经答应他了。可是她母亲是竭力反对她嫁给史量德，而决意把她嫁给凯易斯的，她也已经约好那个医生，叫他也趁着人家忙得不留心的时候，用同样的方式把她带到教长家里去，请一个牧师替他们立刻成婚；她对于她母亲的这个计策，也已经假装服从的样子，答应了那医生了。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她的父亲要她全身穿着白的衣服，以便识认，史量德看准了时机，就搀着她的手，叫她跟着走，她就跟着他走；她的母亲为了让那医生容易辨认起见，因为他们大家都是戴着脸罩的，却叫她穿着宽大的浅绿色的袍子，头上系着飘扬的丝带，那医生一看有了下手的机会，便上去把她的手捏一把，这一个暗号便是叫她跟着他走的。

她预备欺骗她的父亲呢，还是欺骗她的母亲？

我的好老板，她要把他们两人一起骗了，跟我一块儿溜走。所以我要请你费心去替我找一个牧师，十二点到一点钟之间在教堂里等着我，我们举行正式的婚礼。

好，您去实行您的计划吧，我一定给您找牧师去。只要把那位姑娘带来，牧师是不成问题的。

多谢多谢，我一定永远记住你的恩德，而且我马上就会报答你的。（同下）

第五幕

万能的爱啊！你差一点不把天神的尊容变得像一只蠢鹅！既然天神们也都是这样贪淫，我们可怜的凡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嘉德饭店中的一室

福斯泰夫及快嘴桂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