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2)
啊!她用贪馋的神气把我从上身望到下身,她的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炙我。这一封信是给她的。她也经管着钱财,她就像是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矿。我要去接管她们两人的全部富源,她们两人便是我的两个国库;她们一个是东印度,一个是西印度,我就在这两地之间开辟我的生财大道。你给我去把这信送给裴大娘;你给我去把这信送给傅大娘。孩儿们,咱们从此可以有舒服日子过啦!
你要我给你拉皮条吗?鬼才干这种事!
这种龌龌龊龊的事情我也不干;把这封宝贝信儿拿回去吧。我的名誉要紧。
(向罗宾)来,小鬼,你给我把这两封信送去,小心别丢了。你就像我的一艘快船一样,赶快开到这两座金山的脚下去吧。(罗宾下)你们这两个浑蛋,一起给我滚吧!再不要让我看见你们的影子!像狗一样爬得远远的,我这里容不得你们。滚!这年头儿大家都要讲究个紧缩,福斯泰夫也要学学法国人的算计,留着一个随身的僮儿,也就够了。(下)
让饿老鹰把你的心肝五脏一起抓了去!你用假骰子到处诈骗人家,看你作孽到几时!等你有一天穷得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的时候,再瞧瞧老子是不是一定要靠着你才得活命,这万恶不赦的老贼!
我心里正在转着一个念头,我要复仇。
你要复仇吗?
天日在上,此仇非报不可!
用计策还是用武力?
两样都要用;我先去向裴琪报告有人正在勾搭他的老婆。
我就去叫傅德加倍留神,说福斯泰夫,那混帐东西,想把他的财产一口侵吞,还要占夺他的美貌娇妻。
我的脾气想到就做。我要去煽动裴琪,让他心里充满了醋意,叫他用毒药毒死这家伙。谁要是对我不起,让他知道咱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你就是个天煞星,我愿意跟你合作,走吧。(同下)
凯易斯医生家中一室
快嘴桂嫂及辛普儿上。
喂,鲁贝!
鲁贝上。
请你到窗口去瞧瞧看,咱们这位东家有没有来;要是他来了,看见屋子里有人,一定又要给他昏天黑地一顿骂。
好,我去看看。
去吧,今天晚上等我们烘罢了火,我请你喝杯老酒。(鲁贝下)他是一个老实的听话的和善的家伙;你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仆人;他又不会说长道短,他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喜欢祷告了,他祷告起来,简直像个呆子,可是谁都有几分错处,那也不用说它了。你说你的名字叫辛普儿吗?
是,人家就是这样叫我。
史量德少爷就是你的主人吗?
正是。
他不是留着一大把胡须的吗?
不,他只有一张小小的白白的脸孔,略微有几根黄胡子。
他是一个很文弱的人,是不是?
是的,可是真要比起力气来,他也不怕人家;他曾经跟看守猎苑的人打过架呢。
你怎么说?啊,我记起来啦!他不是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把头抬得高高的吗?
对了,一点不错,他正是这样子。
好,天老爷保佑裴小姐嫁到这样一位好郎君吧!你回去对修牧师先生说,我一定愿意尽力帮你家少爷的忙。安痕是个好孩子,我但愿
鲁贝重上。
不好了,快出去,我们老爷来啦!
咱们大家都要挨一顿臭骂了。这儿来,好兄弟,快快钻进这个壁橱里去。(将辛普儿关在壁橱内)他一会儿就要出去的。喂,鲁贝!喂,你在那里?鲁贝,你去瞧瞧老爷去,他现在还不回来,不知道人好不好。(鲁贝下,桂嫂唱歌)得儿郎当,得儿郎当……
凯易斯上。
你在唱些什么?我讨厌这种调调儿。请你快给我到壁橱里去,把一只匣子,一只绿的匣子,找来给我;听好我的话吗?一只绿的匣子。
好,好,我就去给您找来。(旁白)谢天谢地他没有自己去找,要是给他看见了壁橱里有一个小伙子,他一定要暴跳如雷了。
快点,快点,我有要紧的事要出去。
是这一个吗,老爷?
对了,给我放在口袋里,快点。鲁贝那个浑蛋呢?
喂,鲁贝!鲁贝!
鲁贝重上。
有,老爷。
鲁贝,把剑拿来,跟我到宫廷里去。
剑已经放在门口了,老爷。
我已经耽搁得太久了。该死!我又忘了!壁橱里还有点儿药草,一定要带去。
(旁白)糟了!他看见了那个小子,一定要发疯啦。
见鬼!见鬼!什么东西在我的壁橱里?浑蛋!狗贼!(将辛普儿拖出)鲁贝,把我的剑拿来!
好老爷,您息怒吧!
我为什么要息怒?嘿!
这个年轻人是个好人。
是好人躲在我的壁橱里干什么?躲在我的壁橱里,就不是好人。
请您别发这么大的脾气。老实告诉您吧,是修牧师叫他来的。
好。
正是,修牧师叫我来请这位大娘
你不要说话。
闭你自己的嘴!你说。
请这位大娘替我家少爷去向裴家小姐说亲。
真的,就只有这么一回事。可是我才不愿多管这种闲事,把手指头伸到火里去呢;又不是跟我有什么相干。
是修牧师叫你来的吗?鲁贝,拿张纸来。你再等一会儿。(写)
我很高兴他今天这么安静,要是他真的动起怒来,那才会吵得日月无光呢。可是别管他,我一定尽力帮你家少爷的忙;不瞒你说,这个法国医生,我的主人我可以叫他作我的主人,因为你瞧,我替他管屋子,还给他洗衣服,酿酒,烘面包,扫地抹桌,烧肉烹茶,铺床叠被,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一个人做这许多事,那真太辛苦啦。
可不是吗?真把人都累死了,天一亮就起身,老晚才睡觉;可是这些话也不用说了,让我悄悄儿的告诉你,你可不许对人家说起,我那个东家他自己也爱着裴家小姐;可是安痕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她的心既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
猴儿崽子,你去把这封信交给修牧师,这是一封挑战书,我要割断他的喉咙;我要教训教训这个猴儿崽子的牧师,问他以后再多管不管闲事。你去吧,你留在这儿没有好处。哼,我要是不把他的两颗睾丸一起割下来,我就不是个人。(辛普儿下)
唉!他也不过帮他朋友说句话儿罢了。
我可不管;你不是对我说裴安痕一定会嫁给我的吗?哼,我要是不把那个狗牧师杀掉,我就不是个人;我要叫嘉德饭店的老板替我们做公正人。哼,我要是不娶裴安痕为妻,我就不是个人。
老爷,那姑娘喜欢您哩,包您万事如意。人家高兴嚼嘴嚼舌,就让他们去嚼吧。真是哩!
鲁贝,跟我到宫廷里去。哼,要是我娶不到裴安痕为妻,我不把你赶出门,我就不是个人。跟我来,鲁贝。(凯易斯、鲁贝下)
呸!做你的梦!安痕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在温莎地方,谁也没有像我一样明白安痕的心思了;谢天谢地,她也只肯听我的话。别人的话她才不理呢。
(在内)里面有人吗?喂!
谁呀?进来吧。
范通上。
啊,大娘,你好哇?
多承大爷问起,托福托福。
有什么消息?安痕小姐近来好吗?
凭良心说,大爷,她真是位又縹致,又端庄,又温柔的好姑娘;范大爷,我告诉您吧,她很佩服您哩,谢天谢地。
你看起来我有几分希望吗?我的求婚不会失败吗?
真的,大爷,什么事情都是天老爷注定了的。可是,范大爷,我可以发誓她是爱您的。您的眼皮上不是长着一颗小疙瘩吗?
是有颗疙瘩,那便怎样呢?
哦,这上面就有一段话儿呢。真的,我们这位小安痕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们讲那颗疙瘩足足讲了一点钟。人家讲的笑话一点不好笑,那姑娘讲的笑话才叫人打心窝儿里笑出来。可是我可以跟无论什么人打赌,她是个顶规矩的姑娘。她近来也实在太喜欢一个人发呆了,老是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似的。至于讲到您,那您尽管放心吧。
好,我今天要去看她。这几个钱请你收下,多多拜托你帮我说句好话。要是你比我先看见她,请你替我向她致意。
那还用说吗?下次要是有机会,我还要给您讲起那个疙瘩哩;我也可以告诉您还有些什么人在转她的念头。
好,回头见;我现在还有要事,不多谈了。
回头见,范大爷。(范通下)这人是个规规矩矩的绅士,可是安痕并不爱她,谁也不及我更明白安痕的心里了。该死!我又忘了什么啦?(下)
第二幕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爱你;因为爱情虽然会用理智来作疗治相思的药饵,它却是从来不听理智的劝告的。
裴琪家门前
裴大娘持书信上。
什么!我在年轻貌美的时候,都不曾收到过什么情书,现在倒有人写起情书来给我了吗?让我看:“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爱你;因为爱情虽然会用理智来作疗治相思的药饵,它却是从来不听理智的劝告的。你并不年青,我也是一样;好吧,咱们同病相怜。你爱好风流,我也是一样;哈哈,那尤其是同病相怜。你欢喜喝酒,我也是一样;咱们俩岂不是天生的一对?要是一个军人的爱可以使你满足,那么裴大娘,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我不愿意说,可怜我吧,因为那不是一个军人所应该说的话;可是我说,爱我吧。愿意为你蹈火赴汤的,你的忠心的武士,约翰福斯泰夫上。”嗳哟,万恶的万恶的世界!一个快要老死了的家伙,还要自命风流!真是见鬼!这个酒鬼究竟从我的谈话里抓到了什么出言不检的地方,才敢用这种话儿试探我?我还没有见过他三次面呢!我应该怎样对他说呢?那个时候,上帝饶恕我!我的确是说说笑笑得太高兴了点儿。哼,我要到议会里去上一个条陈,请他们把天下男人一概格杀不论。我应该怎样报复他呢?这一口气非出不可。
傅大娘上。
裴嫂子!我正要到您府上来呢。
我也正要到您家去呢。您脸色可不大好看呀。
那我可不信,我应该满脸红光才是呢。啊,裴嫂子!您给我出个主意吧。
什么事,大姐?
啊,大姐,我倘不是因为觉得这种事情太不好意思,我就可以贵起来啦!
大姐,管他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贵起来不好吗?是怎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要高兴下地狱走一趟,我就可以封爵啦。
什么?你在胡说。傅爱丽爵士!现在这种爵士满街都是,你还是不用改变你的头衔吧。
废话少说,你读一读这封信;你瞧了以后,就可以知道我怎么可以封起爵来。从此以后,只要我长着眼睛,我要永远瞧不起那些胖子。是那一阵暴风把这条肚子里装满了许多吨油的鲸鱼吹到了温莎的海岸上来?我应该怎样报复他呢?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假意敷衍他,却永远不让他达到目的,直等罪恶的孽火把他熔化在他自己的脂油里。你有没有听见过这样的事情?
你有一封信,我也有一封信,就是换了个名字!你瞧吧,这是你那封信的孪生兄弟。我敢说他有一千封这样的信写好着,只要在空白的地方填下了姓名,就可以寄给人家;也许还不止一千封,咱们的已经是再版的了。他一定会把这种信刻成板子印起来的,因为他会把咱们两人的名字都放上去,可见他无论刻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一样不在乎。我要是跟他在一起睡觉,还是让一座山把我压死了吧。嘿,你可以找到二十头贪淫的乌龟,却不容易找到一个规规矩矩的男人。
噯哟,这两封信简直是一个印版里印出来的,同样的笔迹,同样的字句。他到底把我们看作什么人啦?
那我可不知道;我看见了这样的信,真有点儿自己不相信自己起来了。以后我一定得留心察看自己的行动,因为他要是不在我身上看出了一点我自己也没有知道的不大规矩的地方,一定不会毫无忌惮到这个样子。
哼,我一定要叫他知道个利害。
我们一定要向他报复。让我们约他一个日子相会,把他哄骗得心花怒放,然后我们采取长期诱敌的计策,只让他闻到鱼腥气,不让他尝到鱼儿的味道,逗得他馋涎欲滴,饿火雷鸣,吃尽当光,把他的马儿都变卖给嘉德饭店的老板为止。
好,为了作弄这个坏东西,我什么恶毒的事情都愿意干,只要对我自己的名誉没有损害。啊,要是我的男人见了这封信,那还了得!他那股醋劲儿才大呢。
噯哟,你瞧,他来啦,我的那个也来啦;他是从来不吃醋的,我也从来不给他一点可以使他吃醋的理由。
那你的运气比我好得多啦。
我们再商量商量怎样对付这个好色的武士吧。过来。(二人退后)
傅德,毕斯托,裴琪,聂姆同上。
我希望不会有这样的事。
希望在有些事情上是靠不住的。福斯泰夫在转你老婆的念头哩。
我的妻子年纪也不小了。
他玩起女人来,不论贵贱贫富老少,在他都是一样。福德,你可留点儿神吧。
爱上我的妻子!
他心里火一样的热呢。你要是不赶快防备,只怕将来你的头衔不雅。
什么头衔?
忘八哪。再见。偷儿总是乘着黑夜行事的,千万留心门户。走吧,聂姆伍长!裴琪,他说的都是真话,你不可不信。(下)
(旁白)我必须忍耐一下,把这事情调查明白。
(向裴琪)这是真的,我不喜欢撒谎。他在许多地方对不起我。他本来叫我把那鬼信送给她,可是我就是真没有饭吃,也可以靠着我的剑过日子。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爱你的老婆。我的名字叫做聂姆伍长,我说的话全是真的;我的名字叫聂姆,福斯泰夫爱你的老婆。再见。(下)
(旁白)这家伙缠七夹八的,不知在讲些什么东西!
我要去找那福斯泰夫。
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一个噜哩噜囌莫名其妙的家伙。
要是给我发觉了出来,好。
我就不相信这种狗东西的话。
他的话说得倒是很有理,好。
啊,娘子!
官人,你到那儿去?我对你说。
噯哟,我的爷!你有了什么心事啦?
我有什么心事!我有什么心事?你回家去吧,去吧。
真的,你一定又在转着些什么古怪的念头。裴嫂子,咱们去吧。
好,你先请。官人,你今天回来吃饭吗?(向傅德妻旁白)瞧,那边来的是什么人?咱们可以叫她去带信给那个下流的武士。
我刚才还想起过她,叫她去是再好没有了。
快嘴桂嫂上。
你是来瞧我的女儿安痕的吗?
正是呀,请问我们那位好安痕小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