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色毛绒球
就在羊毛猪们望眼欲穿地盯着夜空苦苦期盼某颗流星出现时，一个红色的毛绒球悄无声息地从茫茫夜色中飞来，她足有乒乓球大小，长着一口又细小又洁白的牙，头上还晃动着两根透明的短短的触角，她的翅膀也像是薄如蝉翼的昆虫的翅膀，以极高的频率振动个不停。
红色毛绒球看上去疲惫不堪，而且灰头土脸，她似乎一边飞一边寻找什么，当她发现圈舍里的五只羊毛猪后，精神为之一振，她激动地叫了一声，兴冲冲地飞了过去。
红色毛绒球来不及挑选，径直飞到离圈舍最近的巴迪跟前，张开嘴巴，在他的身上咬了一口。
心事重重的巴迪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毛绒球后，慌里慌张地叫道：“蜘蛛，一只红色的蜘蛛，一只长翅膀的红蜘蛛！”
杜姆、鲍里斯、咕噜姆和布鲁格鲁布也看见了这位奇怪的不速之客。他们仰着脑袋，张着嘴巴，时而面面相觑，时而紧紧盯着毛绒球，他们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蜘蛛。
毛绒球显然还想攻击其他羊毛猪，她扇动翅膀向巴迪身边的鲍里斯飞去。她正准备在鲍里斯的身上大啃一口时，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有气无力地跌落到了地上。她张着嘴巴，艰难地吐着气，似乎已经精疲力竭。足足缓了几分钟，她才总算积蓄了点儿力气，在围成一圈的羊毛猪的注视中，跌跌撞撞地重新飞起来，落在猪圈旁的一棵枯树的树枝上休息。
红色毛绒球看上去疲倦极了，她合上双眼，顷刻间就进入了梦乡。
羊毛猪们呆呆地仰望着枯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哦，见鬼，红蜘蛛将巴迪咬了一口！”杜姆紧张兮兮地说。
“也差点儿咬到了我。”鲍里斯说。
“蜘蛛只有在他们的巢穴遭到入侵时才会攻击人，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呀！”咕噜姆困惑地摇摇头。
“兴许她饿昏了头。现在仍是冰期，食物在各个地方都很匮乏。她一定找不到足够多的昆虫才来打我们的主意的。”布鲁格鲁布想了想说。
“我们可不是六条腿的昆虫，我们是羊毛猪。”杜姆不满地摇摇头，他接着又生气地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巴迪明天就要被老艾德卖掉啦，该死的蜘蛛偏偏咬了他一口。”
鲍里斯受到提醒，关心地问：“巴迪，你的身上疼么？我听说色彩鲜艳的蘑菇都是毒蘑菇，色彩鲜艳的青蛙也都是毒青蛙。这只会飞的红蜘蛛一定是只有毒的蜘蛛。”
咕噜姆也想起来了什么：“毒蜘蛛会分泌一种能分解蛋白质的酶，当他们咬住昆虫时就会将这种酶注射到昆虫体内。过不了多久，昆虫肚子里的器官就会融化成液体。这个时候，蜘蛛便大摇大摆地过来，像喝肉汤一样‘咕噜咕噜’地吸食起昆虫汁液来。红蜘蛛一定也将有毒的酶注射到巴迪的肚子里了。”
听咕噜姆这么说，所有的羊毛猪都紧张起来，连巴迪也变得脸色煞白。
杜姆和鲍里斯将脑袋贴在巴迪的肚皮上，仔细听里面是否有所变化。果然，巴迪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
“巴迪，你的肚子开始融化啦！”杜姆大惊小怪地叫道。
而好心的鲍里斯已经开始哭哭啼啼了。“哦，可怜的巴迪，看起来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送上断头台了，红蜘蛛已经替老艾德行了刑。老艾德和其他人类猴子也享用不上巴迪牌黑森林火腿了，红蜘蛛将在他们之前享用巴迪肉汤！”
咕噜姆也开始抽泣：“哦，巴迪，我不会像隔壁的老绵羊托米瓦一样唱《奇异恩典》，不然的话，我会将它送给你的。不过，我会唱《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噢，我知道这首歌不太合适，可是它是我唯一会唱的歌曲。”
布鲁格鲁布补充：“我会唱《老迈克唐纳有个农场》，那也是首儿歌。”
泪眼婆娑的巴迪抓紧时间考虑该留下什么遗言给大家。这时候，杜姆和鲍里斯又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咕咕叫声，这次的声音不是来自于巴迪，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己。
“哦，见鬼，难道我们的内脏也开始融化了吗？”杜姆一脸迷惑。
“可是红蜘蛛并没有咬我们呀！她在咬到我们之前就已经奄奄一息啦！”鲍里斯叫喊着说。
他们又仔细听了听，咕噜姆和布鲁格鲁布的肚皮中也会发出相同的咕咕声。
善于发现真相的布鲁格鲁布忍不住叫道：“我猜这并不是巴迪的五脏六腑融化的声音，这是我们肚子饿的声音。你们忘了吗？今天晚上，艾德没有为我们提供长满虫眼的卷心菜叶和长了毛的烂豆子。”
巴迪、杜姆、鲍里斯和咕噜姆这才想起来，他们的确没有吃到晚餐，每一个都只顾着悲伤和祈祷了。
“那么说巴迪的肚子并没有融化？”杜姆欣喜地问。
巴迪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肚皮：“我一丁点儿也没有感觉到肚子疼，而且我被红蜘蛛咬中的地方也不疼。”
“哦，真的吗？巴迪，这是真的吗？”鲍里斯转忧为喜，忘记了巴迪即便逃过此劫，明天仍旧会被老艾德送上断头台。
巴迪使劲地点点头，暂时也忘记了自己的命运。
布鲁格鲁布想了想说：“一定是红蜘蛛太过于饥饿，她饿过了头，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所以才没法儿将有毒的酶注射进巴迪体内。”
大家信服地点点头，都为巴迪能够死里逃生而感到高兴，也为红蜘蛛没能咬到自己而庆幸，但没过多久，他们便意识到巴迪的大麻烦并没有解决，老艾德整天酒足饭饱，他可不会像红蜘蛛一样衰弱得爬不起来的。
“我们接着为巴迪祈祷，接着等待流星吧！”布鲁格鲁布说。
于是，大家继续仰起脑袋，希望能看到一颗又大又亮的流星。然而，不幸的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困倦得睁不开双眼，他们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哦，在这一点上，你们一定要原谅他们，他们虽然全身披满卷毛，但他们并不是巴勃罗和托米瓦这样的绵羊，能够无休无止地吵上一整夜，他们只是一群羊毛猪。所有的猪，不论是家猪也好野猪也好，都是喜好睡觉、容易困倦的。
就这样，五只羊毛猪昏昏沉沉地睡到天亮。
布鲁格鲁布是第一个醒来的，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他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巴迪，同大家一样都是黄褐色的巴迪居然变成了一只红色的猪！是的，他通体上下的卷毛都变成了惹眼的绯红色。
布鲁格鲁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拼命地摇晃着脑袋，然而杜姆、鲍里斯和咕噜姆接下来的惊呼声和尖叫声让他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的确是真实的。巴迪真的变成了一头前所未有的红色羊毛猪。
“巴迪，是你吗？还是某只世间稀有的富有牺牲精神的红色羊毛猪同你调包，代替你上断头台？”
“哦，哦，巴迪，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变成了一头红毛猪！你红得就像是只大苹果！你看上去就像是只红色的毛线团！”
“哦，哦，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巴迪，你像是被谁施了魔法！”
羊毛猪们仍在大呼小叫地吵闹着，他们一辈子也没有碰到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巴迪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四肢和肚皮，又转过脑袋端详自己的脊背和尾巴，他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呼呼大睡了一宿的艾德走了过来，他既没有清理自己乱蓬蓬的胡子也没有仔细刷刷发黄的氟斑牙，便迫不及待地喝下去一大杯黏糊糊的掺着牛油和碎鹅肝的麦片粥，打算将羊毛猪巴迪送上断头台。
刚看到巴迪的第一眼时，艾德像疯山羊一样跳了起来，他的反应比杜姆、鲍里斯、咕噜姆和布鲁格鲁布还要激烈。像他这样的又没见过世面又爱财如命的人总是更容易大惊小怪。
落到地上后，艾德用双手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语无伦次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羊毛猪，我的羊毛猪变成了红色的猪！”
接下来，艾德的头脑总算稍稍清醒了些，他像只上足了发条的铁皮玩具，疯疯癫癫地挥舞着两只胳膊，怒气冲冲地喊叫：“一定是哪个恶棍，这一定是哪个不知羞耻的无赖的恶作剧，他将我的羊涂成了红色，他要瞧我的笑话！”
想到这一点，艾德不顾这会儿仍是雪虐风饕的冰期，回到屋中拎来一满桶水浇到了巴迪的身上。
并没有红色的颜料或油漆被冲下来，巴迪仍旧是一头通体绯红的羊毛猪，不过他瑟瑟发抖，很快就被冻成一头冰猪。
色厉内荏的艾德如同见到了鬼，大呼小叫着跑到村落里宣告这件可怕的事情。很快，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将猪圈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同艾德一样惊奇，蹦跳着，比画着，啧啧称叹着，仿佛自己见到的是一头恐龙。
只有一位年龄稍大的名叫琼斯的人还算冷静些，琼斯对艾德说：“不管什么原因，这可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红色的羊毛猪，我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红色羊毛猪！假如你将他当作普通的羊毛猪卖掉的话就太可惜啦！兴许你可以将他卖给动物园。”
“动物园？”
“是的，”琼斯点点头，“虽然现在仍是冰期，但它兴许很快就会过去的，因为温度正在渐渐升高。那个时候，食物会越来越多，城市里一定会将动物园重新开起来的。噢，当人们吃饱喝足后总是希望能见到一些稀奇的东西大开眼界。等那时你就可以将红色羊毛猪卖给动物园老板，你会大赚一笔的。”
“真的吗？”听到能大赚一笔，艾德的眼睛闪闪发亮，他迫不及待地问，“动物园究竟什么时候能开起来？”
“也许只需要等四五年，最多也只有十来年。羊毛猪的寿命有二十年，你完全等得及。”琼斯回答。
艾德心满意足地咧开了嘴巴：“我决定啦！我决定不再出售这头羊毛猪啦！我要将他好好养起来，除了烂豆子，我还会给他腌土豆吃的，我要将绵羊口粮中的一部分拿出来给他！哦，他在一夜之间从一只稀松平常的黄褐色羊毛猪变成了绝无仅有的红色羊毛猪，这一定是神迹，这一定是老天爷对我的犒赏！老天爷知道我是个又勤快又好心眼儿的子民。”
等人们都陆陆续续散去后，艾德果然端来了一盘腌土豆，将它倒进巴迪的食槽里，他眉开眼笑地望着巴迪，就像是在望着什么珍宝。
是的，艾德一反常态，他既没有恶语相加，也没有拼命地诅咒，他简直将巴迪视为座上宾。不过，他可不允许别的羊毛猪吃腌土豆，他一直守在跟前。巴迪本想同伙伴们分享这难得一见的美味，也只好作罢。
等艾德终于走后，杜姆、鲍里斯、咕噜姆和布鲁格鲁布围了上来。
“巴迪，老艾德不打算卖掉你啦！你不用担心自己被送上断头台啦！”杜姆激动地说。
“即便是以后，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送上断头台了！你将会生活在动物园里，每天只需要让那些好奇的人类猴子看上几眼就能够衣食无忧！”鲍里斯由衷地为巴迪感到高兴。
“老艾德还破天荒地给了你腌土豆，巴迪，你的生活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猜你从今往后每天都能够吃到腌土豆！”咕噜姆羡慕地说。
“是的，巴迪，虽然我们没能瞧见流星，可是我们的祈祷还是被上帝听见了，我们的愿望还是实现了。”布鲁格鲁布开心地咧着嘴巴。
巴迪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亲爱的伙伴们，感谢你们，是你们的虔诚祈祷打动了上帝，我才会变成一只红色羊毛猪的。上帝一定是在我熟睡时施了魔法。虽然我现在是一头红色的猪，但我仍然是巴迪，我仍然是你们的生死不离的伙伴。”
杜姆、鲍里斯、咕噜姆和布鲁格鲁布都被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感动了，他们一边“哗啦哗啦”地淌着眼泪一边点着头。
“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上帝和老天爷的功劳！是我叫他变成红色羊毛猪的！”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一个尖细而清脆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