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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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己的文章(代前言)

流光易逝,红了樱桃,老了张生。

据说张生年轻时是才子,现在,这个才子终于要出书了。

《无间道》里,黑社会老大倪坤有一句著名的家训:

出来混的,终有一天要还的。那么,出来写的,是否都终有一天要出书的?纵使一向惫懒如张生者。

我是从中学时代开始成为“文学少年”的。那时,在《语文小报》、《萧台》、《中学生天地》、《中外少年》一类报刊上发表过一些作品,于是,便俨然成为同学眼中的“少年作家”了。

记忆里很得意的一次,是高一时一个周末,去一个中学踢球,经过一个教室外面,从窗户里看到几位小女生在出黑板报,醒目之处,竟是我此前参加教师节征文获奖,发表在《语文小报》上的诗歌《灯塔》。

那时,大抵开心了好几天吧。

还有一次,在虹桥中学念高二时,写了一首《红旗下的思索》参加国庆征文比赛,得了一等奖。其时编《语文小报》的林宏伟老师做了一期诗歌专版,生于70年代的乐清才子才女们大都在这一版上露了面。

一天,碰上一位我尊敬的前辈,他说,这一版里,就你的诗不浮,有深度,超越了一般的中学生诗作,开始追求一种大气了。当时,也很开心。

如今想来,那一类作品,也和自己那时的为人一样,自是难免肤浅与幼稚。但无疑,应该都充满诚挚与朝气吧。

少年情怀都是诗,那时很丰产,一天有时会“创作”出好几首。高中三年,光是每月必交,寄到《诗刊》函授部的作业,就有上百首了。估计自初中以来,所写诗歌数量达千余首。

现在,中学时代的作品,就如少年时热切做过的文学之梦,早就无处可觅了。连《灯塔》与《红旗下的思索》这样让我开心过好几天的诗作,也已无影无踪了。那真是,事如春梦了无痕,诗如秋风无觅处。

此次选入本书的《梦的主题》和《掌纹的秘密》,不知为何,竟能保留至今。诗拙缘深,还是把它们编进书里,作为对中学时代的一个纪念吧。

入选此书的其他诗歌,大都写于大学期间。大学毕业后,几乎不再写诗。今次搜寻旧日诗作,未料十余年与诗相依,竟只寻得十余首诗作,不禁嘘唏不已。如今重读旧作,恍如与失散多年的亲人重逢,心中悲欣交集。

犹记得年少时喜读武侠,故大学时曾以武侠人物为题写过许多诗歌,如曾给李寻欢、杨过、令狐冲、萧峰诸人写过组诗。而听了多年齐秦,也曾写过诸多以齐秦歌名为题诗作,依稀记得有《一面湖水》、《大约在冬季》、《外面的世界》、《纪念日》、《虹》、《思念》等作品。梅花系列原本也有10首,今唯余3首。此外《灰烬》一诗散佚尤令我心痛。

1996年吧,大学时一位诗友,提议和我合出一本诗集,一为二人性情投契,二为分担费用。其时我手头刚轻易得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但竟拒绝了朋友的一番好意。自付许多名作还没有写出,不出书则已,一出书就要出那种藏之名山、传诸后世的大作。

其后,大抵是1999年,朋友张志杰君游学回乐,有一段空闲日子,便提议帮我整理作品结集付梓。提了几次,我都推诿过去。

如今想来,颇为后悔,倘若这两次机会未曾错过,许多旧作,大抵都不会散佚。我本懒散,早年写作,都是手稿,有一些竟然并未留下底稿,而发表过的部分作品,也没有样刊留下,真是来如流水兮逝如风。

今夜想起那些散失的文字,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记忆竟已随风而逝不禁心痛。商人聚财,文人集字,都是自己生命里最宝贵的一份财富啊。况钱财一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是不如文字能长久流传于不同地域不同时期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心中。

大学时除了写过大量诗歌外,小说唯有一篇在温师院闹得沸沸扬扬的《寻找方舟》。毕业后,曾应一位朋友之约写一篇《李村纪事》,稿酬字数都已谈妥,未知何故,写至万余字后竟无下文。如今这两篇皆遍寻不获。

大学期间,我经常以去外地院校参加诗歌节为由请假找外地诗友玩。茶余饭后,也搜集了不少大学中人物逸事,此类文字,此次入选书中唯有《对面的兄弟》、《上铺的兄弟》、《苏浩的爱情故事》三篇,余者皆已散佚。

随笔中原有许多与音乐有关的文字,我仅能欣赏流行音乐这一层次,记忆里写过邓丽君、崔健、齐秦、周华健、张学友、黄家驹、张国荣、胡里奥等人评论文字。如今仅存《旧唱片》。

一段时间里,常看央视《东方时空》和《焦点访谈》,并随手写些评论。此类文章现唯存《责任与奉献》一文。此文曾在省、市二度获奖,终在《乐清日报》编的一本论文集里找到。我原本偏爱此类文字,大学诗友,现供职于浙江省委宣传部的徐芳君当初曾热情鼓励我成为“中国著名时评家”。但此后数年,读史、阅世渐深,对历史的深刻怀疑和对现实的刻意疏离,终使我变成一只“沉默的羔羊”。我只希望自己一生平庸、平安。民智未启,百余年来多少先哲努力皆付诸东流,余一介草民,夫复何言,故此后对时评写作毫无兴趣。

此书得以集成,首先须感谢妻子陈多。

2005年,妻子在虹桥上班,午间便至母亲家休息。

我早年居室,其时颇为凌乱,妻悉心整理,竟寻得数十篇旧作,并且一一打印后存档,竟也有数万字。

这些作品大多写于1994年至2001年,当时大都为一些报纸副刊所写,故篇幅极短,甚憾。好几篇都刚刚写到兴头上便匆匆打住,如《江湖》,原本后面还有较长篇幅涉及港台影视世界中江湖情状,腰斩后早已散佚。写作如同尿溺,如此作文,颇类尿至一半即硬生生憋住,极为难受。故此后数年,不再为报纸副刊作文。

大抵在2000年前后,我自定“三不写原则”:千字百文大洋以下不写,改动一字刊发不写,概不零售非专栏批发不写。轻狂至此,基本上如同自绝文路,故此后数年便提早进入文学创作更年期。

野史记载,江郎才尽之后一直混迹于秦楼楚馆过着放荡的生活。而张生才尽之后,一直在东塔山下过着教书糊口的平淡生活。

此次出书,散佚之作,自难凑齐。此外也有一些文章,早已成稿但未选入此书。一类是书中人物有迹可寻,觉熟人中有人难免尴尬;而像《我的母亲》、《纸老虎与小狗狗》(我肖虎,妻子肖狗,此文记录夫妻间诸多趣事)之类文章,因涉及家事,觉读者范围不宜超出家庭成员。

读书写作二十年,仅得此薄薄一册《小楼一夜听春雨》,真是悲喜莫名。想起Marc Chagall 一句诗:Time is a river with no banks.如果时间是一条无岸之河,那么我能用这些文字,给这条河流筑一道坚固的堤岸吗?

最后还要感谢所有阅读此书的朋友和学生。

2007.4.15夜

于乐清民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