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禅海蠡测(1)
我——放下我执心自在
菩提达摩来到中国之后,受梁武帝之邀来到了南京。
武帝:“请问大师,什么是佛教的最高真理?”
菩提:“世间空空的,并没有什么最高真理。”
武帝:“那么,你是谁呢?”
菩提:“不认识。”
菩提达摩口中的“不认识”,一方面可能是谦恭之说,不肯承认自己是圣人;另一方面,则可能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还未达到“圣”的境界。
世间一切烦恼,皆由有我而起。若能够体验到菩提达摩话中的“无我”境界,无论忧愁还是喜悦,一切自然会随风消散。常人达不到佛法中“无我”的至高境界,却也懂得买醉来求得一时的忘忧。常言说借酒消愁愁更愁,醉酒之时的“忘我”也自然不能等同于佛家的“无我”,但是那一刻对自我的遗忘却是相似的,就像平时我们安慰一个失意之人,总是说“睡一觉就好了”,事实上睡醒后烦恼照旧,而睡梦中却曾获得暂时的解脱。忘我,是一种刻意而为之的无奈;无我,则是水到渠成的自在。
什么是“我”?四念处中以对身、受、心、法的四种观想来摆脱对净、乐、常、我这四种颠倒的错认和执著。人常常认为我以己身体疼痛,我以己受觉苦乐,我以己心悟他心,所以身受心通通都是我。然而,只要换一个时空,一切却都发生了变化,这一秒的我早已不是上一秒的我。
从古至今,对“我”的认识与探索一直未曾间断,古希腊先贤苏格拉底的名言之一就是认识你自己。圣严法师将这个“自己”分为了两个层次,一是个人自私的小我;二是仁爱、博爱的大我。从另一个角度,又可视为物质上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心灵的结合。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而且注定会死亡;精神同样在外力与内因的作用下变化着,而且每一刻的念头也总会消失。因此,“我”只是一种虚幻的妄念,因我生执,因执而苦。
古代有一个衙役就曾经因为对“我”的过于执著而苦恼不休。
从前有一个和尚犯了法,由一名差役负责押送他到流放地。
一路上,差役十分谨慎,生怕烦人会从自己的手里逃脱。他心思缜密,每次打尖休息不仅对犯人寸步不离,而且常常清点随身物品,每次清点都会自言自语:“和尚还在,公文还在,佩刀还在,枷锁还在,包袱还在,雨伞还在,我也在。”和尚每每听到他反复念叨都忍俊不禁,同时暗暗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终于快到目的地了,和尚对差役一路劳顿颇感不安,于是要出钱请他好好吃一顿,以表示自己的感激和歉意,并起誓绝对不会逃跑。快到驻地,差役也放松了警惕,在和尚不断地劝说与奉承下很快酩酊大醉。
和尚摸来差役的钥匙,打开了枷锁,临逃走之前想起了差役每次的念叨,不由兴起,想跟差役开个玩笑,于是用佩刀剃光了他的头发,又把枷锁戴在了他的身上。
差役大醉醒来,吃惊不小。他猛一拍自己的头,然后又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枷锁:“和尚还在!”他顿时释然,继而习惯性得清点:“公文还在,佩刀还在,枷锁还在,包袱还在,雨伞还在,我还……我呢?”
差役不知所措,见人就问:“你看见我了吗?”
差役执著于事物的表象以至于丢失了自己,他的“无我”是滑稽的,既令自己苦恼,又引得旁人发笑。真正的“无我”虽同样难以求得,甚至让人心生抗拒,但一旦体会到了将“我”放下的通透,就能够达到一种澄明之境。由圣严法师对“我”的两层定义,同样可以将“无我”分为两种:一种是人无我,即针对个人而言,没有一个恒定不变的主体;另一种是法无我,即诸法无我,任何法都由因缘和合而生,没有一个永恒的主宰者。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从去。”忘我以至无我,又在无我中做好我该做的一切,如空中飞鸟,不知空是家乡;水中游鱼,忘却水是生命。“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对于佛门之外的人,这种无我也许十分荒唐,而在这一刻悟了的人,却体验到了其他人看不穿望不断的红尘之外的快乐。一切现象因缘所生,变化无常,索性把我放下,把环境忘记,把无常当作常态,自在与快乐将会紧随身后。
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无我,天地澄明,花香鸟语间蕴含的禅机都会拥至眼前。
莲心禅韵:
我也不是佛
有一天赵州禅师拄杖走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读书人。书生拦住禅师问道:“禅师,佛是不是以慈悲为怀,不违众生所求?”
赵州禅师回答:“是的。”
书生:“那么,可否把您手中的拐杖送给我呢?”
赵州禅师:“我要拄杖行走,君子不夺人所爱。”
书生:“我不是君子。”
赵州禅师:“我也不是佛。”
我执:对一切有形和无形事物的执着,小乘佛教认为这是痛苦的根源。消除我执是佛教徒修行目标之一,只有将其消除才能将潜在的智慧显现出来,成为有智慧的人。
苦——人生本苦短,心系苦则长
禅宗追求大悲无泪,大笑无声,悲与笑都是人的主观情绪,从出生到离世都将与人相伴相随。这也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苦处。人生无常,无常则苦。苦是人生五味之一,与甘相对,这样的定义虽不完整,却也从味觉上说明了何谓“苦”。
苦是佛教的基本观念之一,是佛教对人的现实存在所做的状态定位和价值判断。苦谛是四圣谛之一,也是最关键的一谛。佛教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圣严法师将这八苦分为了三个等级:第一种是“苦苦”,即普通的苦,例如有所求而终不得,忍不了却不能躲,情人天各一方而冤家却偏偏路窄;第二种是“坏苦”,是苦于变化而不能满足,尤其指快乐的短暂与快乐的变质,快乐的终点总是通向痛苦,乐而受苦,无法改变;第三种是“行苦”,世间一切无常而人却偏偏追求永恒,缘起缘灭而欲望不熄,美丽总是如一现的昙花,这样的规律与行相悖,人就朝着已经偏离的方向越走越远,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唐代有一位禅师,居住在杭州秦望山的一棵松树之上,松树枝繁叶茂,上有一个鸟巢,禅师就住在鸟巢旁边,因此被人称为“鸟窠道林禅师”。
诗人白居易非常仰慕他,于是就前来拜访,他看到鸟窠道林禅师稳坐在松树之上,不由得担心地说:“禅师,您的处境很危险啊!”
禅师却回答说:“太守大人,你的处境才危险呢!”
白居易大惑不解:“您坐在树端,随时可能因不慎而掉下来;我稳稳地站在地上,且身居要职,地位名声都有,怎么会危险呢?”
鸟窠道林禅师解释道:“你身居官场,犹如干燥的薪柴放在烈火之侧,怎么能说不危险呢?”
白居易顿时大悟。
对于身在官场的白居易而言,官场沉浮,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防不胜防的,危险就在眼前,痛苦也就在身畔。官场之中的人要承受痛苦,职场中的人又何尝不是?学校里,社会中,甚至是一个家庭里,有谁能够摆脱苦的纠缠?常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外在的“江湖”这个环境与内在的“己”的不自由共同束缚了人的心性,既带来了身体发肤的疼痛,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
佛陀认为,拯救世人的心比拯救世人的肉体更为重要。一切皆由心生,每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勾画着自己对菩萨道的追求或者对俗世欲望的渴求。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所以,苦也从心而生。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心会生苦呢?
圣严法师根据佛教教义,找到了三个心苦的原因。第一个是“无始以来的无明”。西方科学一直追求的宇宙起源在佛教观念中是不存在的,佛教认为生命是一个圆,既无起点,也无终点,而人的本性是趋向于追根溯源的,不得而苦,甚至连这个苦的源头也不存在,因而苦是永恒的,不能消除。第二个是源于“不知苦其实是因果循环”。世人尝到的每一个“苦果”,其实都由前因造成,而现在的果又将成为将来的因,因果循环,不断制造苦。第三个造成苦的原因是“烦恼”,烦恼由环境和自身情感的混乱而引起。
苦是不可以消除的,但是却可以减轻。圣严法师将佛教灭苦的方法概括为两种:一是改变观念,建立正见,如建立因果观、因缘观、慈悲心;二是通过修行,包括打坐、诵经、拜佛等。
其实当我们真正参透了因果循环,了悟了生之大义,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就一定能够坦然面对人生的挫折,度过生活的困境。
从前有一个青年总是哀叹自己命运不济,生活多舛,既发不了财也求不到一官半职,终日愁眉不展。一天,他在路上偶遇了一个老和尚,看到老和尚一脸的平静祥和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和尚拦住青年,问他为何叹气,青年说:“我看到你开心的样子觉得很羡慕。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多的烦恼?为何我既没有一技之长偏偏又一贫如洗?”
老和尚说:“年轻人,你明明很富有啊!”
青年问:“富有?我除了烦恼什么也没有。”
老和尚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继续问他:“那么,假如有人给你一千两银子,换你十年的寿命,你换吗?”
“当然不换!”
“给你五千两银子,换你的健康,你换吗?”
“还是不换!”
“给你一万两银子,换你的生命,你换吗?”
“不换!”
老和尚顿时笑了:“年轻人,到现在为止你至少拥有一万六千两银子了,难道还不够富有吗?”
所以,不要感叹命运不公,不要埋怨生而受苦,凡事只要换一个角度,只要保持一种正确的心态,人就能够找到自己准确的定位,从而创造无穷的价值,苦,也就不完全是苦涩的了,也许还能从中品尝出另一种甜蜜。
莲心禅韵:
菩萨道:指大乘行者从开始修行到修行成佛的过程,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既要自度,又要普度众生,既需要慈悲心为动机,又需要智慧心为方法。
烦恼:与生俱来的因为我执而不断轮回的机制。由于我执、无明、看不开,自私都会烦恼。烦恼包括所有的心理状态,如喜怒哀乐,贪嗔痴疑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