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後集上(1)
善慧傅大士
梁武帝請講金剛經。士纔陞座。以尺揮案一下便下座。帝愕然。聖師曰。陛下還會麼。帝曰。不會。聖師曰。大士講經竟。
大士一日披衲。頂冠靸履。朝見。帝問。是僧耶。士以手指冠。帝曰。是道耶。士以手指靸履。帝曰。是俗耶。士以手指衲衣。
偈曰。空手把鉏頭。步行騎水牛。人在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泗州僧伽大師
唐高宗時。至長安。洛陽行化。歷吳楚間。手執楊枝。混於緇流。或問。師何姓。即答曰。我姓何。又問。師何國人。師曰。我何國人。
天台豐干禪師
師欲遊五臺。問寒。拾曰。汝共我去遊五臺。便是我同流。若不共我去遊五臺。不是我同流。山曰。你去遊五臺作甚麼。師曰。禮文殊。山曰。你不是我同流。師尋獨入五臺。逢一老人。便問。莫是文殊麼。曰。豈可有二文殊。師作禮未起。忽然不見。
師凡有人問佛理。止答隨時二字。
寒山大士
趙州遊天台。路次相逢。大士見牛迹。問州曰。還識牛麼。州曰。不識。士指牛迹曰。此是五百羅漢遊山。州曰。既是羅漢。為甚麼却作牛去。士曰。蒼天。蒼天。州呵呵大笑。士曰。作甚麼。州曰。蒼天。蒼天。士曰。這廝兒宛有大人之作。
拾得大士
國清寺半月念戒。眾集。大士拍手曰。聚頭作想那事如何。維那叱之。大士曰。大德且住。無瞋即是戒。心淨即出家。我性與你合。一切法無差。
明州布袋和尚
有一僧在師前行。師乃拊僧背一下。僧回頭。師曰。乞我一文錢。曰。道得即與你一文。師放下布袋。叉手而立。
師在街衢立。有僧問。和尚在這裏作甚麼。師曰。等箇人。曰。來也。來也。師云。汝不是這箇人。曰。如何是這箇人。師曰。乞我一文錢。
偈曰。是非憎愛世偏多。仔細思量奈我何。寬却肚腸須忍辱。豁開心地任從他。若逢知己須依分。縱遇冤家也共和。若能了此心頭事。自然證得六波羅。
又偈曰。一鉢千家飯。孤身萬里遊。青目覩人少。問路白雲頭。
法華志言大士
丞相呂許公問佛法大意。師曰。本來無一物。一味却成真。
集仙王質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青山影裏潑藍起。寶塔高吟撼曉風。又曰。請法華燒香。師曰。未從齋戒覓。不向佛邊求。
國子助教徐岳問祖師西來意。師曰。街頭東畔底。徐曰。某甲未會。師曰。三般人不會。
僧問。世有佛否。師曰。寺裏文殊。有。
問師。凡耶聖耶。遂舉手曰。我不在此住。
扣冰澡先禪師
師謁雪峯。手攜鳧茨一包。醬一器獻之。峯曰。包中是何物。師曰。鳧茨。峯曰。何處得來。師曰。泥中得。峯曰。泥深多少。師曰。無丈數。峯曰。還更有麼。師曰。轉有轉深。又問。器中何物。曰。醬。峯曰。何處得來。曰。自合得。峯曰。還熟也未。曰。不較多。峯異之。曰。子異日必為王者師。
初居溫嶺。繼居將軍巖。二虎侍側。神人獻地為瑞巖院。學者爭集。嘗謂眾曰。古聖修行。全憑苦節。吾今夏則衣楮。冬則扣冰而浴。故人號為扣冰古佛。
有僧燒炭積成火龕曰。請師入此修行。曰。真玉不隨流水化。瑠璃爭奪眾星明。曰。莫祇這便是麼。曰。且莫認奴作郎。曰。畢竟如何。曰。梅花臘月開。
天成戊子。應閩王之召。王敬禮謝茶次。師提起橐子曰。會麼。曰。不會。曰。人王法王。各自照了。留十日。以疾辭。
懶殘大士
師有歌曰。兀然無事無改換。無事何須論一段。直心無散亂。他事不須斷。過去已過去。未來猶莫算。兀然無事坐。何曾有人喚。向外覓工夫。總是癡頑漢。糧不畜一粒。逢飯但知嗎。世人多事人。相趁渾不及。我不樂生天。亦不愛福田。飢來喫飯。困來即眠。愚人笑我。智乃知焉。不是癡鈍。本體如然。要去即去。要住即住。身披一破衲。脚著娘生袴。多言復多語。由來反相悞。若欲度眾生。無過且自度。莫謾求真佛。真佛不可見。妙性及靈臺。何須受薰煉。心是無事心。面是娘生面。劫石可移動。箇中無改變。無事本無事。何須讀文字。削除人我本。冥合箇中意。種種勞筋骨。不如林下睡兀兀。舉頭見日高。喫飯從頭[打-丁+聿]。將功用功。展轉冥蒙。取即不得。不取自通。吾有一言。絕慮忘緣。巧說不得。只用心傳。更有一語。無過直與。細如毫末。大無方所。本自圓成。不勞機杼。世事悠悠。不如山邱。青松蔽日。碧澗長流。山雲當幕。夜月為鉤。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豈羨王侯。生死無慮。更復何憂。水月無影。我常只寧。萬法皆爾。本自無生。兀然無事坐。春來草自青。
法順大師
師作法身頌曰。嘉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豬左膊上。
南嶽懷讓禪師
有大德問。如鏡鑄像。像成後。未審光向甚麼處去。師曰。如大德為童子時相貌何在。曰。祇如像成後。為甚麼不鑑照。師曰。雖然不鑑照。謾他一點不得。
馬大師闡化於江西。師問眾曰。道一為眾說法否。眾曰。已為眾說法。師曰。總未見人持箇消息來。眾無對。因遣一僧去。囑曰。待伊上堂時。但問作麼生。伊道底言語。記將來。僧去。一如師旨。回謂師曰。馬師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師然之。
青原行思禪師
希遷詣靜居參禮。師曰。子何方來。遷曰。曹溪。師曰。將得甚麼來。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師曰。若恁麼。用去曹溪作甚麼。曰。若不到曹溪。爭知不失。遷又曰。曹溪大師還識和尚否。師曰。汝今識吾否。曰。識又爭能識得。師曰。眾角雖多。一麟足矣。遷又問。和尚自離曹溪。甚麼時至此間。師曰。我却知。汝早晚離曹溪。曰。希遷不從曹溪來。師曰。我亦知汝去處也。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他日。師復問遷。汝甚麼處來。曰。曹溪。師乃舉拂子曰。曹溪還有這箇麼。曰。非但曹溪。西天亦無。師曰。子莫曾到西天否。曰。若到。即有也。師曰。未在。更道。曰。和尚也須道取一半。莫全靠學人。師曰。不辭向汝道。恐已後無人承當。
馬祖道一禪師
僧問。和尚為甚麼說即心即佛。曰。為止小兒啼。曰。啼止時如何。師曰。非心非佛。曰。除此二種人來。如何指示。師曰。向伊道不是物。曰。忽遇其中人來時如何。曰。且教伊體會大道。
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隨侍玩月次。師問。正恁麼時如何。堂曰。正好供養。丈曰。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師曰。經入藏。禪歸海。惟有普願獨超物外。
僧參次。師乃畫一圓相。云。入也打。不入也打。僧纔入。師便打。僧云。和尚打某甲不得。師靠拄杖。休去。
問。如何得合道。師曰。我早不合道。
有小師耽源行脚回。於師前畫箇圓相。就上拜了立。師曰。汝莫欲作佛否。曰。某甲不解揑目。師曰。吾不如汝。小師不對。
鄧隱峯辭師。師曰。甚麼處去。曰。石頭去。師曰。石頭路滑。曰。竿木隨身。逢場作戲。便去。纔到石頭。即繞禪牀一帀。振錫一聲。問。是何宗旨。石頭曰。蒼天。蒼天。峯無語。却回。舉似師。師曰。汝更去問。待他有答。汝便噓兩聲。峯又去。依前問。石頭乃噓兩聲。峯又無語。回。舉似師。師曰。向汝道石頭路滑。
有僧於師前作四畫。上一畫長。下三畫短。曰。不得道一畫長。三畫短。離此四字外。請和尚答。師乃畫地一畫。曰。不得道長短。答汝了也。
師問僧。什麼處來。云。湖南來。師云。東湖水滿也未。云。未。師云。許多時雨水尚未滿。
石頭希遷禪師
門人道悟問。曹溪意旨誰人得。師曰。會佛法人得。曰。師還得否。師曰。不得。曰。為甚麼不得。曰。我不會佛法。
牛頭山法融禪師
師年十九。學通經史。尋閱大部般若。曉達真空。忽一日歎曰。儒學世典。非究竟法。般若真觀。出世舟航。遂隱茅山。投師落髮。後入牛頭山幽棲寺北巖之石室。有百鳥銜花之異。四祖遙觀氣象。知彼山有異人。乃躬自尋訪。問寺僧。此間有道人否。曰。出家兒那箇不是道人。祖曰。阿那箇是道人。僧無對。別僧曰。此去山中十里許。有一嬾融。見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麼。祖遂入山。見師端坐自若。曾無所顧。祖問曰。在此作甚麼。師曰。觀心。祖曰。觀是何人。心是何物。師無對。便起作禮曰。大德高棲何所。祖曰。貧道不決所止。或東或西。師曰。還識道信禪師否。祖曰。何以問他。師曰。嚮德滋久。冀一禮謁。祖曰。道信禪師。貧道是也。師曰。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莫更有宴息之處否。師指後面曰。別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遶庵惟見虎狼之類。祖乃舉兩手作怖勢。師曰。猶有這箇在。祖曰。這箇是甚麼。師無語。少選。祖却於師宴坐石上書一佛字。師視之竦然。祖曰。猶有這箇在。
博陵王問曰。恰恰用心時。若為安隱好。師曰。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問曰。智者引妙言。與心相會當。言與心路別。合則萬倍乖。師曰。方便說妙言。破病大乘道。非關本性談。還從空化造。無念為真常。終當絕心路。離念性不動。生滅無乖悞。谷響既有聲。鏡像能回顧。
天柱崇慧禪師
僧問。達摩未來此土時。還有佛法也無。師曰。未來且置。即今事作麼生。曰。某甲不會。乞師指示。師曰。萬古長空。一朝風月。僧無語。師復曰。闍黎會麼。曰。不會。師曰。自己分上作麼生。干他達摩來與未來作麼。他家來。大似賣卜漢。見汝不會。為汝錐破卦文。纔生吉凶。盡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曰。如何是解卜度人。師曰。汝纔出門時便不中也。
徑山道欽禪師
馬祖令人送書到。書中作一圓相。師發緘。於圓相中著一點。却封回。
鳥窠道林禪師
白居易守杭時。入山謁師。問曰。禪師住處甚危險。師曰。太守危險尤甚。白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性不停。得非險乎。又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白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白作禮而退。
壽州道樹禪師
師得法於北宗秀。卜壽州三峯山。結茅而居。常有野人。服色素樸。言談詭異。時忽化作佛及菩薩。羅漢。天仙等形。或放神光。或呈聲響。師之學徒覩之。皆不能測。如此涉十年後。寂無形影。師告眾曰。野人作多色伎倆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見不聞。伊伎倆有窮。吾不見不聞無盡。
嵩嶽破竈墮和尚
師不稱名氏。言行叵測。隱居嵩嶽。山塢有廟甚靈。殿中惟安一竈。遠近祭祀不輟。烹宰物命甚多。師一日領寺僧入廟。以杖敲竈三下。曰。咄。此竈只是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恁麼烹宰物命。又打三下。竈乃傾破墮落。須臾。有一人青衣峩冠。設拜師前。師曰。是甚麼人。曰。我本此廟竈神。久受業報。今日蒙師說無生法。得脫此處。生在天中。特來致謝。師曰。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強言。神再禮而沒。少選。侍僧問曰。某等久侍和尚。不蒙示誨。竈神得甚麼徑旨。便得生天。師曰。我只向伊道是泥瓦合成。別也無道理為伊。侍僧無言。師曰。會麼。僧曰。不會。師曰。本有之性。為甚麼不會。侍僧等乃禮拜。師曰。破也。破也。墮也。墮也。
嵩嶽元珪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