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百源学案(上)(3)
火无体,因物以为体。金石之火烈于草木之火者,因物而然也。
历不能无差。今之学者历但知历法,不知历理。能布算者,洛下闳也。能推步者,甘公、石公也。洛下闳但知历法;杨雄知历法,又知历理。
百家谨案:细观《太玄》,子云便未即知历理。
学不至于乐,不可谓之学。
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得一端者也。权所以平物之轻重。圣人行权,酌其轻重而行之,合其宜而已。故执中无权者。犹为偏也。
夫《易》者,圣人长君子、消小人之具也。及其长也,辟之于未然;及其消也,阖之于未然。一消一长,一阖一辟,浑浑然无。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
知《易》者不必引用讲解,是为知《易》。孟子之言未尝及《易》,其间《易》道存焉,但人见之鲜耳。人能用《易》是为知《易》。如孟子,所谓善用《易》者也。
月者,日之影也。情者,性之影也。心性而胆情,性神而情鬼。
心为太极。又曰:道为太极。
形可分,神不可分。
木结实而种之,又成是木而结是实。木非旧木也,此木之神不二也。此实生生之理也。
以物喜物,以物悲物,此发而中节者也。
不我物,则能物物。
任我则情,情则蔽,蔽则昏矣。因物则性,性则神,神则明矣。潜天潜地,不行而至,不为阴阳所摄者,神也。
先天之学,心也。后天之学,也。出入有无死生者,道也。
神无所在,无所不在。至人与他心通者,以其本于一也。道与一,神之强名也。以神为神者,至言也。
阴对阳为二,然阳来则生,阳去则死,天地万物生死主于阳,则归之于一也。
神无方而性有质。
凡人之善恶,形于言,发于行,人始得而知之。但萌诸心,发乎虑,鬼神已得而知之矣,此君子所以慎独也。
人之类,备乎万物之性。
人之神则天地之神。人之自欺,所以欺天地,可不慎哉!
物理之学,或有所不通,有可以强通。强通则有我,有我则失理而入于术矣。
心一而不分,则能应万变。此君子所以虚心而不动也。
君子之学,以润身为本。其治人应物,皆余事也。
兑,说也。其它说皆有所害,惟朋友讲习,无说于此,故言其极者也。
能循天理动者,造化在我也。
学不际天人,不足以谓之学。
人必内重,内重则外轻。苟内轻,必外重,好利好名,无所不至。
天下言读书者不少,能读书者少。若得天理真乐,何书不可读,何坚不可破,何理不可精!
所行之路不可不宽,宽则少碍。
天主用,地主体。圣人主用,百姓主体,故日用而不知。
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之谓理。
刘绚问无为,对曰:「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此所谓无为也。」
金须百炼然后精,人亦如此。
「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虽多闻,必择善而从之。「多见而识之」,识,别也。虽多见,必有以别之。
鬼神者,无形而有用,其情状可得而知也,于用则可见之矣。若人之耳目鼻口手足,草木之枝叶华实颜色,皆鬼神之所为也。福善祸淫,主之者谁邪﹖聪明正直,有之者谁邪﹖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任之者谁邪﹖皆鬼神之情状也。
太羹可和,玄酒可漓,则是造化亦可和可漓也。
易地而处,则无我也。
思虑一萌,鬼神得而知之矣。故君子不可不慎独。
渔樵问答
百家谨案:《黄氏日钞》云:「《伊川至论》第八卷载《渔樵问答》,盖世传以为康节书者,不知何为亦剿入其中。近世昭德先生晁氏《读书记》疑此书为康节子伯温所作。」今观其书,惟「天地自相依附」数语为先儒所取,余多肤浅。子文得家庭之说而附益之,明矣。今去其问答浮词并与《观物篇》重出者,存其略焉。
祖望谨案:晁氏但云「邵氏言其祖之书也」,是盖疑词,而亦未尝竟以为伯温作也。但刘左史安节《集》中亦载此篇,而颇略,则更可怪。左史未必为此文也﹛@渔者曰:可以意得者,物之性也;可以言传者,物之情也;可以象求者,物之形也;可以数取者,物之体也。用也者,妙万物为言者也,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传。
樵者曰:天地之道备于人,万物之道备于身,众妙之道备于神,天下之能事毕矣。又何思何虑!
渔者曰:以我徇物,则我亦物也。以物徇我,则物亦我也。我物皆致,意由是明。天地亦万物也,万物亦我也,我亦万物也。何物不我,何我不物。如是,则可以宰天地,可以司鬼神,而况于人乎!况于物乎!
樵者问渔者曰:「天何依﹖」曰:「依乎地。」「地何附﹖」曰:「附乎天。」曰:「然则天地何依何附﹖」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气。其形也有涯,其气也无涯。有无之相生,形气之相息,终则有始。终始之间,天地之所存乎!天以用为本,以体为末;地以体为本,以用为末。利用出入之谓神,名体有无之谓圣。惟神与圣,能参乎天地者也。」
窃人之财谓之盗。其始取之也,惟恐其不多也,及其败露也,惟恐其多矣。夫贿之与赃,一物也;而两名者,利与害故也。窃人之美谓之徼。其始取之,惟恐其不多也;及其败露也,惟恐其多矣。夫誉之与毁,一事也;而两名者,名与实故也。凡言朝者,萃名之所也;市者,聚利之地也。能不以争处乎其间,虽一日九迁,一货十倍,何害生实丧之有邪!是知争也者,取利之端也;让也者,趋名之本也。利至则害生,名兴则实丧。利至名兴而无害生丧实之患,唯有德者能之。
樵者曰:「人有祷鬼神而求福者。福可祷而求邪﹖求之而可得邪﹖敢问其所以。」曰:「语善恶者,人也;祸福者,天也。天道福善而祸淫,鬼神其能违天乎!自作之咎,固难逃已;天降之灾,禳之奚益!修德积善,君子常分,安有余事于其间哉!」樵者曰:「有为善而遇祸,有为恶而获福者,何也﹖」渔者曰:「有幸,有不幸也。幸不幸,命也;当不当,分也。一命一分,人其逃乎!」曰:「何为分﹖何为命﹖」曰:「小人之遇福,非分也,有命也;当祸,分也,非命也。君子之遇祸,非分也,有命也;当福,分也,非命也。」
渔者谓樵者曰:「人之所谓亲,莫如父子也;人之所谓疏,莫如路人也。利害在心,则父子过路人远矣。父子之道,天性也,利害犹或夺之,况非天性者乎!夫利害之移人如是之深也,可不慎乎!路人之相逢则过之,固无相害之心焉,无利害在前故也。有利害在前,则路人与父子又奚择焉!路人之能相交以义,又何况父子之亲乎﹖夫义者,让之本也;利者,争之端也。让则有仁,争则有害,仁与害何相去之远也﹖尧、舜亦人也,桀、纣亦人也,人与人同,而仁与害异尔。仁因义而起,害因利而生。以利不以义,则臣弒其君者有焉,子弒其父者有焉,岂若路人之相逢一日而交袂于中逵者哉!」
樵者谓渔者曰:「『《无妄》,灾也。』敢问其故。」曰:「妄则欺也。得之必有祸,斯有妄也。顺天而动,有祸及者,非祸也,灾也。犹农有思丰年而不勤稼穑者,其荒也不亦祸乎!农有勤稼穑而复败诸水旱者,其荒也不亦灾乎!故《象》言『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者,贵不妄也。
渔者谓樵者曰:「春为阳始,夏为阳极,秋为阴始,冬为阴极。阳始则温,阳极则热,阴始则凉,阴极则寒。温则生物,热则长物,凉则收物,寒则杀物。皆一气,其别而为四焉。其生万物也亦然。」
樵者谓渔者曰:「人谓死而有知,有诸﹖」曰:「有之。」曰:「何以知其然﹖」曰:「以人知之。」曰:「何者谓之人﹖」曰:「耳、目、鼻、口、心、胆、脾、肾之气全,谓之人。心之灵曰神,胆之灵曰魄,脾之灵曰魂,肾之灵曰精。心之神发乎目,则谓之视;贤之精发乎耳,则谓之听;脾之魂发乎鼻,则谓之臭;胆之魄发乎口,则谓之言。八者具备,然后谓之人。夫人者,天地万物之秀气也。然而亦有不中者,各求其类也。若全得人类,则谓之曰全人之人。夫全类者,天地万物之中气也,谓之曰全德之人也。全德之人者,人之人者也。夫人之人者,仁人之谓也,惟全人然后能当之。人之生也,谓其气行;人之死也,谓其形返。气行则神魂交,形返则精魄存。神魂行于天,精魄返于地。行于天则谓之曰阳行,返于地则谓之曰阴返。阳行则昼见而夜伏者也,阴返则夜见而昼伏者也。是故知日者,月之形也;月者,日之影也。阳者,阴之形也;阴者,阳之影也。人者,鬼之形也;鬼者,人之影也。人谓鬼无形而无知者,吾不信也。」
渔者问樵者曰:「小人可绝乎﹖」曰:「不可。君子禀阳正气而生,小人禀阴邪气而生。无阴则阳不成,无小人则君子亦不成,唯以盛衰乎其间也。阳六分则阴四分,阴六分则阳四分,阴阳相半则各五分矣。由是知君子小人之时有盛衰也。世治,则君子六分;君子六分,则小人四分,小人固不胜君子矣。乱世则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谓各安其分也。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不夫,妇不妇,谓各失其分也。此则由世治世乱使之然也。君子常行胜言,小人常言胜行;故世治则笃实之士多,世乱则缘饰之士众。笃实鲜不成事,缘饰鲜不败事。成多国兴,败多国亡,家亦由是而兴亡也。夫兴国兴家之人,与亡国亡家之人,相去一何远哉!」
樵者问渔者曰:「人所谓才者,有利焉,有害焉者,何也﹖」渔者曰:「才一也,利害二也。有才之正者,有才之不正者。才之正者,利乎人而及乎身者也。才之不正者,利乎身而害乎人者也。」曰:「不正,则安得谓之才﹖」曰:「人之所不能而皆能之,安得不谓之才。圣人所以惜乎才之难者,谓其能成天下之事而归之正者寡也。若不能归之以正,才则才矣,难乎语其仁也。譬犹药之疗疾也,毒药亦有时而用也,可一而不可再也,疾愈则速已,不已则杀人矣。平药,则常日而用之可也,重疾非所以能治也。能驱重疾而无害人之毒者,古今人所谓良药也。《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如是,则小人亦有时而用之。时平治定,用之则否。《诗》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其小人之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