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胡宿撰。宿字武平,常州晋陵人。天圣二年进士。历官两浙转运使,召修起居注,知制诰。由翰林学士拜枢密副使,以太子少师致仕。文恭其谥也。事迹具《宋史》本传。宿立朝以廉直著,而学问亦极该博。当时文格未变,尚沿四六骈偶之习,而宿於是体尤工。所为朝廷大制作,典重赡丽,追踪六朝。其五七言律诗,波澜壮阔,声律铿訇,亦可仿佛盛唐遗响。陈氏《书录解题》载宿集七十卷,久无传本。近人编《北宋名贤小集》,所辑仅寥寥数篇,厉鹗撰《宋诗纪事》搜罗至博,所录宿诗,亦只从志乘掇拾,未窥全豹。至金元好问选《唐诗鼓吹》,误编入宿诗二十馀首,说者遂以为唐末之人,爵里未详。今考好问所录诸诗,大半在《文恭集》内。且其中有《和朱况》一首,其人为胡氏之婿,与宿同籍常州。
具见所撰《李太夫人行状》,确凿可据。好问乃不能考证,舛错至此,亦可知金、元之间,其集已罕覯矣。今惟《永乐大典》分采入各韵下者,裒而录之,计诗文一千五百馀首。虽未必尽合原目,而篇帙较富。已可什得其八九。谨以类编次,釐为五十卷。庶俾艺林好古之士得以复见完书。其有《永乐大典》失采而散见於他书者,则别加搜辑,为《补遗》一卷,附之於后焉。
《武溪集》二十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宋余靖撰。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天圣二年进士。累除右正言,知制诰。
出知古州,经略广西南路安抚使。预平侬智高,迁工部侍郎。英宗时官至工部尚书。谥曰襄。事迹具《宋史》本传。靖初为台谏,以申救范仲淹外贬。蔡襄因作《四贤一不肖》诗,颇涉标榜。(语详《蔡忠惠集》条下。)然实襄随众嚣譁,非靖之本志。迹其生平树立,要不失为名臣。其文章不甚著名。然狄青讨平侬智高,靖磨崖作记,以旌武功,当时咸重其文。尝奉命使辽,作《契丹官仪》一篇,颇可与史传参证。他如《论史》、《序潮》诸作,亦多斐然可观。以方驾欧、梅,固为不足。要於北宋诸人之中,固亦自成一队也。是集乃其子屯田员外郎仲荀所编,有屯田郎中周源序。凡古律诗一百二十、碑志记五十、议论箴碣表五十三、制诰九十八、判五十五、表状启七十五、祭文六。卷目与欧阳修所撰墓志相合。
其奏议五卷,别为一编,今已散佚,故集中阙此体焉。历元及明,几希湮没。成化中邱濬抄自内阁,始传於世。今所行本为嘉靖甲午都御史唐胄所重刊云。
《安阳集》五十卷(内府藏本)
宋韩琦撰。琦事迹具《宋史》本传。其集晁公武《读书志》、陈振孙《书录解题》、《宋史艺文志》俱作五十卷。此本目次相符,盖即原本。琦历相三朝,功在社稷,生平不以文章名世。而词气典重,敷陈剀切,有垂绅正笏之风。吕祖谦编《文鉴》,录其文十首。其中如《论减省冗费》、《论西夏请和》、《论时事》、《论青苗》诸篇,皆正论凛然,足觇其大节。诗句多不事彫镂,自然高雅。
“黄花晚节”一联,久为世所传诵。而其他随时抒兴,亦多寄托遥深。江少虞《事实类苑》称:“琦作《喜雪》一联云:‘危石盖深盐虎陷,老枝擎重玉龙寒。’人谓其身在外而自任以天下之重。”固未免涉於附会,非琦本旨。至於司马光《诗话》称:“琦罢相守北京,新进多凌侮之,琦为诗云:‘风定晓枝蝴蜨闹,雨匀春圃桔槔闲。’时人推其微婉。”强至《韩忠献遗事》称:“琦在相台,作《喜雨》诗断句云:‘须臾慰满三农望,却敛神功寂似无。’人谓此真做出相业。”
则实能得其寓意。盖蕴蓄既深,故直抒胸臆,自然得风雅之遗,固不徒以风云月露为工矣。《名臣言行录》载:“司马光辞枢副时,琦有书与文彦博。”《东莱诗话》载:“是时亦有二书与光。”吴师道《礼部诗话》载:“琦手书《早夏》三诗,备萧散闲適之趣。”皆《安阳集》所无。又陆游《渭南集》有《韩忠献帖跋》,称“西夏犯边,琦当御戎重任,后入辅帷幄,陈谟画策,驾驭人才,观此帖可见。”今集中亦未载入。盖编次犹有所脱遗也。此集之后,旧附家传十卷,别录、遗事各一卷。检验《通考》三书,本各自为目,乃后人汇而附之。今仍釐原帙,别著录於史部,从其类焉。
《文正集》二十卷、《别集》四卷、《补编》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范仲淹撰。仲淹有《奏议》,已著录。是编本名曰《丹阳集》,凡诗赋五卷,二百六十八首;杂文十五卷,一百六十五首。元祐四年苏轼为之序。淳熙丙午鄱阳从事綦焕校定旧刻,又得诗文三十七篇,为《遗集》附於后。即今《别集》。
其《补编》五卷,则国朝康熙中仲淹裔孙能濬所搜辑也。仲淹人品事业,卓绝一时,本不借文章以传。而贯通经术,明达政体,凡所论著,一一皆有本之言。固非虚饰词藻者所能,亦非高谈心性者所及。苏轼称其天圣中所上《执政万言书》,天下传诵。考其平生所为,无出此者。盖行求无愧於圣贤,学求有济於天下。古之所谓大儒者,有体有用,不过如此。初不必说太极,衍先天,而后谓之能闻圣道;亦不必讲封建,议井田,而后谓之不愧王佐也。观仲淹之人与仲淹之文,可以知空言实效之分矣。
《河南集》二十七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宋尹洙撰。洙有《五代春秋》,已著录。洙为人内刚外和,能以义自守。久历边塞,灼知情形。凡所措置,多有成效。其没也,欧阳修为墓志,韩琦为墓表,而范仲淹为序其集。其为正人君子所重,与田锡相等。至所为文章,古峭劲洁,继柳开、穆修之后,一挽五季浮靡之习,尤卓然可以自传。邵伯温《闻见录》称:“钱惟演守西都,起双桂楼,建临园驿,命欧阳修及洙作记。修文千馀言,洙止用五百字。修服其简古。”又称“修早工偶俪之文,及官河南,始得洙,乃出韩退之之文学之。盖修与洙文虽不同,而修为古文则居洙后也”云云。盖有宋古文,修为巨擘,而洙实开其先。故所作具有原本。自修文盛行,洙名转为所掩。然洙文具在,亦乌可尽没其功也。集凡二十七卷,与《宋史艺文志》所载合。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云二十卷者,盖传写之脱漏。其《双桂楼》、《临园驿记》集中未载,当由编录之时已佚其稿矣。
《孙明复小集》一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孙复撰。复有《春秋尊王发微》,已著录。案《文献通考》载孙复《睢阳子集》十卷。《宋史艺文志》亦同。此本出自泰安赵国麟家,仅文十九篇、诗三篇,附以欧阳修所作墓志一篇。盖从《宋文鉴》、《宋文选》诸书钞撮而成,十不存一。然复集久佚,得此犹见其梗概。苏辙《欧阳修墓碑》载:“修谓於文得尹师鲁、孙明复,而意犹不足。”盖宋初承五代之敝,文体卑靡。穆修、柳开始追古格,复与尹洙继之。风气初开,菁华未盛。故修之言云尔。然复之文,根柢经术,谨严峭洁,卓然为儒者之言。与欧、苏、曾、王千变万化,务极文章之能事者,又别为一格。修之所言,似未可概执也。至於扬雄过为溢美,谓其《太玄》之作非以准《易》,乃以嫉莽。则白圭之玷,亦不必为复讳矣。
《徂徕集》二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石介撰。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天圣八年进士及第。初授嘉州判官。后以直集贤院出通判濮州。事迹具《宋史》本传。初,介尝躬耕徂徕山下,人以徂徕先生称之,因以名集。介深恶五季以后文格卑靡,故集中极推柳开之功,而复作怪说以排杨亿,其文章宗旨,可以想见。虽主持太过,抑扬皆不得其平,要亦戛然自为者。王士祯《池北偶谈》称其倔强劲质,有唐人风。较胜柳、穆二家,而终未脱草昧之气,亦笃论也。欧阳修作介墓志,称所为文章曰:“某集者若干卷。”又曰:“某集者若干卷。”凡重言之,似原集当分为二部。此本统名《徂徕集》,殆后人所合编欤?第四卷内《寄元均叔仁》、《读易堂》、《永轩》、《暂憩》四诗,有录无书,则传写脱佚,亦非尽其旧矣。介传孙复之学,毅然以天下是非为己任。然客气太深,名心太重,不免流於诡激。王偁《东都事略》记仁宗时罢吕夷简、夏竦,而进章得象、晏殊、贾昌朝、杜衍、范仲淹、韩琦、富弼、王素、欧阳修、余靖诸人。介时为国子直讲,因作《庆历圣德诗》,以褒贬忠佞。其诗今载集中。盖仿韩愈《元和圣德诗》体。然唐宪宗削平淮、蔡,功在社稷,愈仿《雅颂》以纪功,是其职也。至於贤奸黜陟,权在朝廷,非儒官所应议。且其人见在,非盖棺论定之时。迹涉嫌疑,尤不当播诸简牍,以分恩怨。厥后欧阳修、司马光朋党之祸屡兴,苏轼、黄庭坚文字之狱迭起,实介有以先导其波。又若太学诸生挟持朝局,北宋之末,或至於脔割中使;南宋之末,或至於驱逐宰执。由来者渐,亦介有以倡之。史称孙复见诗,有“子祸始此”之语。是犹为一人言之,未及虑其大且远者也。虽当时以此诗得名,而其事实不可以训。故仍旧本存之,而附论其失如右。
《蔡忠惠集》三十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蔡襄撰。襄有《茶录》,已著录。《宋史艺文志》载襄集六十卷、奏议十卷。《文献通考》则作十七卷。多寡悬殊,不应如是。疑《通考》以奏议十卷合於集六十卷,总为七十卷。而传刻讹舛,倒其文为十七也。然其初本世不甚传,乾道四年王十朋出知泉州,已求其本而不得。后属知兴化军锺离松访得其书,重编为三十六卷,与教授蒋邕校正鋟版,乃复行於世。陈振孙《书录解题》惟载十朋三十六卷之本。与史不符,盖以此也。元代版复散佚,明人皆未睹全帙。闽谢肇淛尝从叶向高入秘阁检寻,亦仅有目无书。万历中莆田卢廷选始得钞本於豫章俞氏,於是御史陈一元刻於南昌,析为四十卷。兴化府知府蔡善继复刻於郡署,仍为三十六卷,而附以徐<火勃>所辑《别纪》十卷。然卢本错杂少绪,陈、蔡二本均未及铨次。后其里人宋珏重为编定,而不及全刻,仅刻其诗集以行。雍正甲寅,襄裔孙廷魁又裒次重刻,是为今本。观十朋序称所编凡古律诗三百七十首、奏议六十四首、杂文五百八十四首,则已合奏议於集中。又称尝於张唐英《仁英政要》见所作《四贤一不肖》诗,而集中不载,乃补置於卷首。又称奏议之切直、旧所不载者并编之。则十朋颇有所增益,已非初本之旧。今本不以《四贤一不肖》诗弁首,又非十朋之旧。然据目录末徐居敬跋,则此本仅古今体诗从宋珏本更其旧第。其馀惟删除十五卷、十九卷内重见之《请用韩琦、范仲淹奏》一篇而已。则与十朋旧本亦无大异同也。襄於仁宗朝危言谠论,持正不挠。一时号为名臣,不但以书法名一世。其诗文亦光明磊落,如其为人。惟其为秘阁校勘时,以《四贤一不肖》诗得名,《宋史》载之本传,以为美谈。今考其时范仲淹以言事去国,余靖论救之,尹洙亦上书请与同贬,欧阳修又移书责司谏高若讷,均坐谴贬谪。
襄时为秘阁校勘,因作是诗,至刊刻模印,为辽使所鬻。夫一人去国,众人譁然而争之,章疏交於上,讽刺作於下。此其意虽出於公,而其迹已近於党。北宋门户之祸,实从此胚胎。且宋代之制,虽小臣亦得上书,襄既以朝廷赏罚为不公,何难稽首青蒲,正言悟主?乃仅作为歌诗,使万口流传,贻侮邻国,於事理尤为不宜,襄平生著作,确有可传。惟此五篇,不可为训。欧阳修作襄墓志,削此一事不书。其自编《居士集》,亦削去《与高司谏书》不载。岂非晚年客气渐平,知其过当欤?王十朋续收入集,殆非襄志。读是集者固当分别观之,未可循声而和也。
《祠部集》三十六卷(永乐大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