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兵政十八蠻防(8)
一輕爵祿。爵秩者。 朝廷之所輕。出諸其口而無窮。性命者。將士之所重。一死不可復生。苟上重其所輕。而欲下輕其所重。不亦難乎。然而香餌之下。必有死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若能輕五等之爵。懸千金之賞。則又何功不成。何戰不克哉。故漢高祖捐金行閒而范增死。裂土分封而項籍滅。凡四廳將吏。皆當厚其糈祿。使無內顧之憂。如察其撫馭有方。三歲無警。則超遷不次。即賤隸僕夫。有能斬將搴旗。或出奇制勝者。皆待以異數。如是。則頑廉懦立。邊鄙不安。夷氛不靖。未之有也。
一清邊界。疆界不分。漢夷交接。奸宄因之為利。此邊患所以不息也。欲塞其流。孰若先絕其源。當令畫界分疆。植柱為表。下雷霆之令。嚴交結之禁。如漢夷有越境互市者殺毋赦。或吏不及察。能以越境告者賞。誣則反坐。
一豁耳目。夷性陰狡。甚於鬼蜮。其蜂屯蟻聚。既有以備之矣。至若數十為囗。潛出剽掠。恆淪形於豐林叢薄之間。如貓之伺鼠然。覷行旅至近。輒突起而邀之。或暗施弧弩。每出人之不及防。故莫不驚惶失措。為其所擄。若焚燔草木。使一望無際。則寇潛蹤無所。其眾寡虛實。得以預悉而為之防。可禦禦之。不敵則避之。鼠輩將無所施其技矣。
一清肘腋。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軍旅之事。以祕為寶。苟先機一洩。我兵未發。而寇守禦已備矣。我謀未行。而寇險阻已據矣。使其中更有能者。必且反受其殃。雖有精兵健馬。利劍快戟。奚益於川。故事。越巂將弁。向派熟夷以供樵牧灑掃之役。此輩陽為恭順。而陰與野夷狼狽為奸。亟宜裁革以清肘腋之患。即不肖胥吏兵役。亦多與寇結。凡我有謀。賊莫不預知。故師出無功。皆若輩為之也。胥吏兵役雖難裁汰。而去故易新。行之以漸。嚴為之防。亦清肘腋之一道也。
一勤巡徼。民所以養兵。兵所以衛民。今越巂弁卒。狃於積習。惟耽逸豫。夫蓄貓所以捕鼠。斷不以無鼠而蓄不捕之貓。養卒所以捕寇。斷不以無寇而蓄不捕之卒。茲卒驕弁惰。有警既不能拔刀相援。平時又不能先事預防。徒縻天儲。殊非 國家設兵囗民之意。宜令沿邊將校。分番梭織巡徼。既可習其勤勞。而賊寇知我戒備嚴密。必不敢萌窺伺之心。即或竊發。亦可隨時撲滅。如有不任事者。落兩職以觀後效。能振刷者復之。否則削籍。
一任賢能。從來馭邊。固賴有治術。尤賴有治人。術不自行。得人而後行。使有治術而無治人。猶縶驊騮於空室。而責其千里。埋干將於豐城。而欲其剸犀也。苟得治人而行治術。如使郢匠運斤。無損傷之慮。造父執轡。無顛蹶之憂。茲四廳夷寇出沒無常。數十年來殆無安歲。蓋不得治術與治人故也。若能破格任人。豈患乏才能之士乎。惟在封疆大臣能任與否耳。
一專事權。漢朝州郡兵統於太守刺史。故易於有功。唐宋亦然。自明建國始分而二之。郡縣專理民事。兵權專屬武弁。故遇事多所齟齬。士卒亦桀驁難制。宜令四廳防兵歸丞倅管轄。假便宜以專事權。守備以下。咸使聽命焉。使無掣肘。然後責其成功。
一足經費。夫長袖者善舞。多財者善賈。勢使然也。四廳召募土兵。團練鄉壯。修築城堡。添置器械。以及賞賚之費。軍需之備。均非徒手可能。昔李牧鎮雁門。五日一椎牛饗士。寒者衣之。饑者食之。主計吏不問其出入。故士為之死。得成不世之功。今四廳每歲宜給邊費銀數千兩。以備軍裝器械賞恤硝磺之費。俾得盡其長。如虛縻國帑地方不治者罪之。至經始之際。城堡營房。所需不貲。命估計酌給。
勦辦瓊州黎匪擬撫黎章程疏光緒十三年
張之洞
奏為進勦瓊州萬陵黎匪。已將著名首逆殄除。現在移勦崖州黎匪。招撫歸化各峒生黎。暨將黎山四面大小各路。次第開通。酌擬撫黎章程十二條。刊發傳布。恭摺具陳。仰祈 聖鑒。
一官軍此舉。專為勦除亂黎。招撫良黎。開通十字大路。以期黎漢永遠相安。其良黎秋毫不擾。毋庸畏懼。
一從前為匪黎人。投誠者免。抗拒者誅。擒斬來獻者重賞。
一投誠各黎。無論生熟。一律薙髮改裝。
一投誠黎首。開送戶口冊。綑獻匪徒。繳呈槍械。
一投誠黎眾。隨大軍伐木開山。前驅嚮導。仍按計里數。酌給賞犒。
一將來開通生黎大路後。選擇要地。設官撫治。安營彈壓。各村黎長助勦開路。有功者授為土目。就中酌設總土目數人。散目給頂戴。總目授土職。自為約束。仍聽地方官選黜。略仿黔滇各省土司之例。不令吏胥索擾。
一開通後。黎人仍安生理。有主之田。斷不能強奪。惟抗拒者。籍產入官。充軍屯田之用。
一開通後。田業三年內。不收賦稅。三年之外。務從輕則起徵。斷不苛斂。
一開通後。黎境有礦各山由官商開採者。給錢租賃。絕不佔踞。黎漢均享其利。
一開通後。民人鹽布百貨。與黎地牛木糧藥等物。在各峒口設場互市。來往暢通。公平交易。嚴禁漢民訛賴盤剝。總令於黎人有益。
一設立土目之後。應各具永遠不敢殺掠抗官藏匿匪徒之切結存案。所屬有犯。責成該土目拏送到官。按律懲辦。
一每數村。仿內地設一義學。延請塾師。習學漢語漢文。宣講 聖諭廣訓。所需經費。就地籌辦。令在籍紳士總兵林宜華副將符鴻升等。分遣通曉黎語團紳。經歷各峒。剴切宣諭。其霞黎苗黎哮黎乾腳岐各種。類多裸處。酌給衣囗。令其漸被冠裳之化。馴其頑悍之俗。現據各路稟報。已經薙髮改裝就撫造冊者。東路丁口三萬餘。北路一萬餘。西路四萬餘。
查撫黎以開路為先。開鑿險隘。芟焚林莽。令其四通八達。陽光照臨。人氣日甚。則嵐瘴自消。水毒自除。前代雖有開通十字路之議。迄未舉行。康熙二十年。瓊州鎮總兵吳啟爵勦平南勞峒黎後。亦曾議及。中作而輟。綜考黎峒形勢。北以十萬峒之牛欄坪為要。東以太平峒之什密為要。東南以寶停司為要。南以羅沽峒之樂安司為要。西南以古振州峒為要。西以紅毛峒之凡陽為要。皆出入衝衢。可以為屯兵足食之所。茲擬開大路十二道。一山樂會之嘉漬市西行。經石壁船埠加嶺中平河濫。出五指山之北。西抵牛欄坪。此為東北路。一由萬州之興隆五甲西北行。經長沙營什密禁會南峒七村。出北指山之東。亦抵牛欄坪。一由定安之銅甲口西北行。過毛祥口。出五指山之南。西抵五指山下水滿峒。一由陵水之烏牙。開至寶停司。又由崖州之藤橋。亦開至寶停司。再由寶停司西行。橫開一路。越五指山。西抵崖州屬樂安司。此為東三路。均責成道員楊玉書辦理。一由崖州東之三亞口西北行。越華林大嶺。出五指山之西。抵凡陽。此為東南路。責成道員楊玉書暨知府馮相華馮相榮辦理。一由儋州南豐市東行。經大水番崙元門紅毛合棘諸峒。東南抵五指山下水滿峒。一由紅毛峒南行。經番嚮毛匱諸峒。出五指山之西北。經凡陽南抵樂安司。一由儋州之調南市東南行。經七坊刀缸諸峒。南抵感恩古振州峒。此為西三路。一由昌化東行。經古振州峒東。亦抵樂安司。此為西南路。均責成道員方長華辦理。一由崖州西之九所市北行。經樂平汛東北抵樂安司。此為南路。責成署崖州知州劉保林署崖州協副將方敬曾會合方長華辦理。
一由定安之嶺門南行。經蚺蛇峒十萬峒牛欄坪南勞峒。抵五指山。過山南至水滿峒。此為北路。一由嶺門西南行。經三坎溪囗母灣加釵峒。出黎母山之南。抵紅毛峒。此為西北路。責成督帶福軍同知孫鴻猷辦理。統由馮子材考核督催。並飭瓊州道府激勵各屬紳團。同力協助。大率參考前明海瑞俞大猷諸人之說。加以變通推廣。所開之路如井字形。其餘各州縣團夫。分開小路以合於大路。縱橫貫通。同時並舉。分地定限。會合聯接。勇團土黎。并力作工。以一丈六尺為率。極險仄處。以八尺為度。人力所不能施者。以炸藥轟裂之。所到之處。伐木焚莽。搭橋鑿井。經過黎峒。隨宜撫定。分遣員生測繪地圖。並令沿途察看各河道。足否可行船筏。以備運出老山材木百貨。測看各山礦苗種類。以備開採。山內地形土性。宜於種植何物。以阜物產而贍瓊民。路通地闢之後。應於內山要隘廣饒處所。建置城寨。設官安營。以資化導控制舉辦一切。俾此奧區。永為樂土。竊維瓊郡自唐代建州置縣以來。峒黎叛服不時。屢煩兵力。良由山深箐密。恃險為患。外匪附和。荼毒益深。勞費防守。直無安歲。與臺灣生番情形無異。乃蒙 聖主明見萬里。采兵部侍郎曾紀澤之奏。特頒 諭旨令籌經久之計。臣等仰秉 宸謨。策勵諸將。稔惡亂黎。誅擒殆盡。開荒鑿險。漸化榛狉。目前路工已得十分之四。約計五月閒。路工可一律告成。囗黎亦可撫定。一切善後事宜。臣等當妥議奏陳。
上粵督平黎條陳
闕名
竊平黎匪之法。難以力爭。必以智取。必俟黎出而後戰。彼若不出。索戰無從。即使深入。而山徑奇險。難以驟越。水惡瘴重。觸則生病。萬一遇有埋伏。更為可慮。愚竊以為以兵勇攻黎。不如以熟黎攻生黎。而熟黎攻生黎。尤不若以客匪攻黎匪。查客匪之所從來。本係外省良民。因流離蕩析。散之四方。流寓既久。生息遂繁。欲去無家可歸。如留又不見容於土著。既不見容。勢必見誣。誣之太甚。勢必爭囗。爭囗太甚。復誰助客民而屈土著。無論理之是非。總以土著為良民。概指客民而斥之曰匪。既名之匪。罪自難逭。於是興師動眾。聲言勦辦。該客民等遂不得不輾轉逃竄。以入黎穴。而苟延其性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原其本心。誰囗舍名都大邑不居。而甘伏處惡山劣水之中。以與禽獸為伍哉。其所以至此者。實以無家可歸。不得已而為此也。論以後頑梗不法之行。其事可誅。念從前流離失所之苦。其情可憫。民何以為客。殆曾子所謂久散之民也。似當在哀矜之列。現在大兵壓境。客民自計無可逃竄。不得不恐駭黎人。而使之悉力堅拒。黎人自計無所短長。又不得不囗奉客民。而聽其驅策籌畫。欲并客黎合辦。則永無分之之時。欲劃客黎分辦。則愈堅其合之之志。夫善用兵者。必知敵情。能知敵情。然後批卻導窾。以無厚入有閒。恢恢乎其有餘。現在黎匪之情。聽客匪為播弄。客匪之情。恃黎匪為屏蔽。為今之計。欲勦撫黎匪。必先離閒客匪。欲離閒客匪。必須安插客匪。查從前客匪之在各處。不見容於土著。以其為客也。若居此處即入此處之籍貫。則化客為主。早相安無事矣。現聞客匪不下萬餘人。其中必有頭目稍明大義者。未必不為子孫長久之計。而知棄安就危棄順從逆之非計。即以前猖獗如髮逆。其心未嘗一日不思歸降以圖富貴。惟拒之太甚。斯不能不拚命置之死地。以冀萬一之生。況今之客匪。本非黎類。徒以當日官民交攻。鋌而走險。以至於是。大抵此輩亡命之徒。從逆則為悍賊。歸順可為功臣。可否懇恩密札馮軍。使派心腹能榦者。飭其確訪客匪稍明大義切實可靠之頭目。前往剖陳利害。約以反戈相向。許功成日破格獎勵。無論多少。一概編入各州縣民籍。任其置田產聯婚姻云云。彼之竭力助黎者。無非為性命計。既准入籍而有家鄉之可歸。又為保獎而有富貴之可享。其誰不踴躍立功。而猶甘自穴居野處。為蠢黎操戈以徒喪其性命者。無是理也。且該客匪等與黎人狎處既久。情偽尤知。手足久習輕捷。凡黎人所能行而我兵所不能者。客匪能之也。腸胃既服水土。凡黎人所飲食而我兵所不能者。客匪能之也。長驅直入。不須向導。而路徑皆熟。不憂藏匿。而巢穴皆知。祗須一大將押後。權作接應。便可收斬將搴旗掃穴擒渠之功。不惟可省餉糈。並可保全兵勇。且可使千萬流離之蒼生皆得其所。
開疆闢土之功。在大人固不居。而民胞物與。不使一夫失所之量。或庶幾稍慰萬一乎。說者謂招安本非易事。難保必不終變。然此祗在主兵者之駕馭運用。未可概作刻舟論也。某總見得該客匪跳梁負固。並非本心。今日之勢。其助黎人者。非客匪不行。而其所以平黎人者。亦非客匪不行。某前與瓊州開礦之張主事閒論客匪情形。據稱無論客匪不願生事。即黎人亦不敢生事。該主事在彼處日久。言之最詳。加以客匪由來。某亦知之甚悉。管見所及。不敢不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