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经世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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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礼政一礼论(1)

复礼上篇

凌廷堪

夫人之所受于天者。性也。性之所固有者。善也。所以复其善者。学也。所以贯其学者。礼也。是故圣人之道。一礼而已矣。孟子曰。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皆吾性之所固有者也。圣人知其然也。因父子之道。而制为士冠之礼。因君臣之道。而制为聘觐之礼。因夫妇之道。而制为士昏之礼。因长幼之道。而制为乡饮酒之礼。因朋友之道。而制为士相见之礼。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礼之外。别无所谓学也。夫性具于生初。而情则缘性而有者也。性本至中。而情则不能无过不及之偏。非礼以节之。则何以复其性焉。父子当亲也。君臣当义也。夫妇当别也。长幼当序也。朋友当信也。五者。根于性者也。所谓人伦也。而所以亲之义之别之序之信之。则必由情以达焉者也。非礼以节之。则过者或溢于情。而不及者则漠焉遇之。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其中节也。非自能中节也。必有礼以节之。故曰非礼何以复其性焉。是故知父子之当亲也。则为醴醮祝字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冠可赅也。而于士冠焉始之。知君臣之当义也。则为堂廉拜稽之文以达焉。其礼非聘觐可赅也。而于聘觐焉始之。知夫妇之当别也。则为笄次帨鞶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昏可赅也。而于士昏焉始之。知长幼之当序也。则为盥洗酬酢之文以达焉。其礼非乡饮酒可赅也。而于乡饮酒焉始之。知朋友之当信也。则为雉腒奠授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相见可赅也。而于士相见焉始之。记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其事盖不仅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也。即其大者而推之。而百行举不外乎是矣。其篇亦不仅士冠聘觐士昏乡饮酒士相见也。即其存者而推之。而五礼举不外乎是矣。良金之在丱也。非筑氏之镕铸不能为削焉。非氏之模范不能为量焉。良材之在山也。非轮人之规矩不能为毂焉。非辀人之绳墨不能为辕焉。礼之于性也。亦犹是而已矣。如曰舍礼而可以复性也。是金之为削为量。不必待镕铸模范也。材之为毂为辕。不必待规矩绳墨也。如曰舍礼而可以复性也。必如释氏之幽深微眇而后可。若犹是圣人之道也。则舍礼奚由哉。性至隐也。而礼则见焉者也。性至微也。而礼则显焉者也。故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三代盛王之时。上以礼为教也。下以礼为学也。君子学士冠之礼。自三加以至于受醴。而父子之亲油然矣。学聘觐之礼。自受玉以至于亲劳。而君臣之义秩然矣。学士昏之礼。自亲迎以至于彻馔成礼。而夫妇之别判然矣。学乡饮酒之礼。自始献以至于无算爵。而长幼之序井然矣。学士相见之礼。自初见执贽。以至于既见还贽。而朋友之信昭然矣。盖至天下无一人不囿于礼。无一事不依于礼。循循焉日以复其性于礼而不自知也。刘康公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故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夫其所谓教者。礼也。即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故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横渠张子之学。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为先。此二篇可谓见其大意者。

复礼中篇

凌廷堪

记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此仁与义不易之解也。又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此道与德不易之解也。夫人之所以为人者。仁已矣。凡天属之亲则亲之。从其本也。故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亦有非天属之亲。而其人为贤者则尊之。从其宜也。故曰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以丧服之制论之。昆弟亲也。从父昆弟则次之。从祖昆弟又次之。故昆弟之服。则疏衰裳齐期。从父昆弟之服则大功布衰裳九月。从祖昆弟之服。则小功布衰裳五月。所谓亲亲之杀也。以乡饮酒之制论之。其宾贤也。其介则次之。其众宾又次之。故献宾则分阶。其用肩。献介则共阶。其用肫胳。献众宾则其长升受。有荐而无俎。所谓尊贤之等也。皆圣人所制之礼也。故曰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亲亲之杀。仁中之义也。尊贤之等。义中之义也。是故义因仁而后生。礼因义而后生。故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礼运曰。礼也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郊特牲曰。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董子曰。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节民以礼。然则礼也者。所以制仁义之中也。故至亲可以揜义。而大义亦可以灭亲。后儒不知。往往于仁外求义。复于义外求礼。是不识仁。且不识义矣。乌先生制礼之大原哉。是故以昆弟之服服从父昆弟。从祖昆弟。以献宾之礼献介。献众宾。则谓之过。以从祖昆弟从父昆弟之服服昆弟以献介献众宾之礼献宾。则谓之不及。圣人制之而执其中。君子行之而协于中。庶几无过不及之差焉。夫圣人之制礼也。本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五者皆为斯人所共由。故曰道者。所由适于治之路也。天下之达道是也。若舍礼而别求所谓道者。则杳渺而不可凭矣。而君子之行礼也。本之知仁勇三者。皆为斯人所同得。故曰德者得也。天下之达德是也。若舍礼而别求所谓德者。则虚悬而无所薄矣。道无迹也。必缘礼而着见。而制礼者以之。德无象也。必藉礼为依归。而行礼者以之。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是故礼也者。不独大经大法。悉本夫天命民彝而出之。即一器数之微。一仪节之细。莫不各有精义弥纶于其间。所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是也。格物格此也。礼器一篇。皆格物之学也。若泛指天下之物。有终身不能尽识者矣。必先习其器数仪节。然后知礼之原于性。所谓致知也。知其原于性。然后行之出于诚。所谓诚意也。若舍礼而言诚意。则正心不当在诚意之后矣。记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又曰。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又曰。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即就仁义而申言之曰礼所生也。是道实礼也。然则修身为本者。礼而已矣。盖修身为平天下之本。而礼又为修身之本也。后儒置子思之言不问。乃别求所谓仁义道德者。于礼则视为末务。而临时以一理衡量之。则所言所行。不失其中者鲜矣。曲礼曰。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此之谓也。是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原治

张惠言

古之治天下者。上不急乎其下。而下无所拂乎其上。政不令而成。狱不省而措。其逸也如此。其政之施于民者。不过岁时读法而已。是亦今有司之所奉行者也。其刑罚之条。止于三千五百。而以待狱讼常有余。岂今之有司常愚。而古之有司常智欤。其民与下相接者。饮酒习射吹笙击鼓以为乐。而知仁圣义中和之德。孝友睦任之行。礼乐射御书数之事。皆后之学士大夫所习焉而难成。成焉而可贵者。乡党州闾之子弟。常出于其间。其化之而俗之懋也又如此。先王之制礼也。原情而为之节。因事而为之防。民之生。固有喜怒哀乐之情。即有饮食男女声色安逸之欲。而亦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故为之婚姻冠笄丧服祭祀宾乡相见之礼。因以制上下之礼。分亲疏之等。贵贱长幼之序。进退揖让升降之数。使之情有以自达。欲有以自遂。而仁义礼智之心。油然以生。而邪气不得接焉。民自日用饮食。知能所及。思虑所造。皆有以范之。而不知其所以然。故其入之也深。而服之也易。夫蛮粤之人。生而侏离。闻中国之音。则骇而视。被发文身之俗。资章甫而无所售。彼其习于鄙陋者犹如此。而况习于礼教者。其有奇袤放恣之民生其闲。有不怪且骇。屏之而无所容者乎。故先王所以能一道德。同风俗。至于数十百年而不迁者。非其民独厚。其理自然也。是故先王之制礼也甚繁。而其行之也甚易。其操之也甚简。而施之也甚博。政也者。正此者也。刑也者。型此者也。乐也者。乐此者也。是故君者。制礼以为天下法。因身率而先之者也。百官有司者。奉礼以章其教。而布之民者也。度礼之所宜而申之。民所常习。故政不烦也。权礼之所禁而轻重之。以绳不合者。故刑不扰也。民习于礼。故知有是非。有是非。然后有羞恶。是故赏罚可得而用也。民习于礼。故知有父子君臣长幼上下。知父子君臣长幼上下。然后有孝弟忠信。是故军旅田役之事。可得而使也。民习于礼。故有孝友睦任。有孝友睦任。然后有知仁圣义中和。是故其人材成者。可得而用也。故曰礼止乱之所由生。犹防止水之所自来也。坏国破家亡人。必先去其礼。礼不去。而风俗隳国家败者。未之有也。后之君子则不然。不治其情而罪其欲也。不制其心而恶其事也。令之以政而不知其所由然也。施之以禁而不知其所以失也。行而无所循习。动而无所法守。不胜其欲而各以知求之。知上之有以禁我也。则各以诈相遁。有司见其然。于是多为刑辟以束缚之。条律之烦。至不可胜数。以治其不幸而不能逃者。其幸而能逃不抵于法则又莫之问也。虽其不能逃而抵于法吏。当之死而不敢怨。而其所以然者。岂非其人之大不幸欤。此三代以下所以小治不数见。而大乱不止者也。

行俭论

陈斌

欲天下足食则勤耕。欲天下足用则行俭。劝耕之要。余有量行沟浍之说矣。若用绌而国不俭。则劳费日烦。末作日众。人民之归农者日少。将用不足而食益不足也。饥盗乘之。遂不可支。然则天下长久之脉。在行俭而已矣。行俭之实在止欲。在去饰。在禁糜。而不在于吝出内裁正费也。出内吝。则无以使人。正费裁。则无以供事。此敛怨之由。而非谨身节用之实政也。今观乡鄙细人之欲。饱暖而已。麤衣粝食。一金之资。可以给一人。若进而求美好。则用倍之。进而求丰余。则又倍之。又进而求鲜异。则更倍之矣。而所见巨商豪吏。一宴而必数缗。袭衣而必百贯。一衣食之费。平人且终岁而耗千金。而又欲美其宫室。饰其器用。侈其一切。养生送死之具。而又有声色之娱。狗马畋游戏玩之好。数倍于常用。吾以知人之欲至无穷。而其害亦至无穷也。而况于卿士大夫之有家。而况于后王君公之有国与天下者。其导欲非一人。其从欲非一事。起于至微至近之间。而渐至于屈四海之力而撊然不觉。岂不可为寒心者耶。若一日止而绝之。以宽于民。以补于财用。则朝廷上下即传为盛德。不数年而天下成为风俗。广为教化。则公卿守法。士大夫上廉。农民安处而尽其力。吾知任事之臣。不必为铢两出入之计。而天下之用渐足矣。天下习俗之陋。莫甚于去实务尚虚美。施施然惟粉饰之事。自知其力之既屈而犹侈其外观。则立敝之道也。故吾谓欲行俭者又在去饰。夫饰非一端也。有罄其力而饰者。有力不足而愈饰者。罄其力而饰者。其室空。力不足而愈饰者。其业败。奚以明其然也。今有一日用之器。亦取用而足矣。而或饰以刻镂。刻镂不足。又饰以丹采矣。丹采不足。又饰以金玉矣。而凡服御饰于身。陈设饰于家。妾婢饰于内。仆从饰于门。鞍马轺舟饰于路。非礼体所系。而必为是者。以为外观之不可已耳。此犹罄其力而饰者。然出广而入有数。富室必落。中产必贫。若其已贫。而勉循富者之为。无所入。而不塞出者之窦。牵庸人之议。以示观美于俗目。而不顾其后。则日虚月耗。而不可救矣。圣人有言曰。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安。贫不可讳。俭则可安。后世患贫而又不能俭者。粉饰之言误之也。况胥天下而尚粉饰。则人无诚朴之意。事无经久之计。其害至大。又不特俭之不能行也。至一切无名费用。即豪家大族。其房户庖厨苑之间。与夫节赏年例寺观香火之类。靡所不有。而况于有国家乎。故古今丰大之朝。事多用广。费有所因。遂历久不革。则且视为常款。沿为定额。曾不知其岁岁而虚糜也。滥觞之始放为长流。大壑之泽竭于漏。故禁糜者又行俭之一事也。或曰。人主患不广大。度支出入岁巨万。而惟俭之行。是示人以不广大也。奈何。曰。人主谨身节用。以一人之俭。养给天下之众。则正广大之至也。唐尧土簋而称圣帝。夏禹恶衣而冠三王。孝文以弋绨为汉太宗。宪宗以一肉兴唐中叶。而于丰亨裕大之时。进惟王不会之说者。未有不误人家国者也。故一人行俭。即为教化。天下行俭。即为风俗。俭则食用不侈而物价平。技巧不作而农力尽。由撙节之后可以蕃生殖。由生殖之后可以备积储。有积储而可以馈兵。可以御荒。而天下之用恒足矣。夫岂纤悉之务哉。曰国俭而不能举礼。又奈何。曰三代而上。布衣而朝。陶匏而祭。再进以俭。故不能举礼。今之俭犹古之奢。窃谓必行俭而后可以求礼意也。汉明帝曰。吾子岂得与先帝子比。此为知国计者。若唐之嫁公主。宋之郊。明季之封藩。则自罢其国耳。何礼之举。而又何俭之能行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