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禮政一禮論(5)
通考者。考三代以上之經文以立其本原。考三代以後之事跡而正其得失。本原者。得失之度量權衡也。得失者。本原之濫觴流極也。本原之不立。壞於註疏百家之穿鑿附會。故積疑生障。必窮搜之。明辨之。得失之不正。紊於後代之私心杜撰。便利自私。至障錮成疑。必備載之。極論之。是故援引者。斷制之所從出。斷制者。援引之歸宿也。苟不援引。何從斷制。善援引者。正即援引而成斷制。非兩事也。孔子曰。禮失而求諸野。稗官小說。亦取其言之是而助吾之斷制者耳。即不然。亦顯著其謬。明斥其非。不使如隱慝之潛滋。陰流其毒以惑後世。而潛害吾之斷制者耳。如此則援引愈多。典故愈多。而發明斷制亦因以詳備。然後疑處可破。障礙可除。先聖之制作乃獨伸其是。而尊於百世之上。豈漫無別擇而牽引之哉。夫議禮之宗。每代難得一二人。而朝廷掌故。每代難得一二書。竭力搜羅。尚恐闕漏。矧可削之耶。若使希圖省事。但摘一二大端以為口實。其餘並皆斬斷。則源流本末。罔然不知。即有所謂斷制者。亦必憑私忖度。罅隙百出。動輒罣礙而不足信。孔子曰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中庸曰無徵不信。徵者。援引也。典故也。先生何反言之耶。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貪多務得。細大不捐。不可以行文。而可以徵禮。或有然矣。古云。議禮如聚訟。如欲聽訟。由堂上而觀堂下。必使兩造具備。師聽五辭。五辭簡孚。而後正於五罰。若不聽其辭。窮其變態。得其真情。而遽以己意斷之。吾未見其明允也。此書頭緒既多。必須通貫全書。心細如髮。方可著眼。否則一部十七史。從何說起。今所託校讎者。惟淮陰吳山夫一人。幸麤俱已就理。而抄胥僅有三人。不能多寫。乘此暇隙。依序詳校。討論刪潤。盡心而已。敢云著作哉。但恨卷帙大。道途遠。無由質證耳。
家禮纂要序
葉燮
惟先王之制禮。合家與國。其禮有五。紫陽以世俗通行。始於有家。尤為嚴切。於五禮之中。采吉凶二禮而為家禮。後人祖述而行之久矣。茲者程梓園侍御刪煩就簡。又就家而言。謂吉禮固當嚴矣。而生人大事。莫大於送死。於是獨酌凶禮而著之。以致其兢兢。凶禮之目。曰喪。曰葬。曰祭。昔先王順乎人之情以制禮。而本乎性以坊之。故於喪則致其哀。於葬則極其慎。於祭則盡其誠。本乎內者有其質。而後通乎外者有其度數。精麤巨細煩簡先後。一一揆其所宜。以為如是則生人之心安。惟其能體乎死者之心安。而後生人之心乃得其安也。使不知死者之心之安與否。又遑問己心之為誠與妄乎。其失也有二。一曰弇陋。一曰夸大。弇陋之失。原於鄙吝。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彼陋者無所不用其儉。喪則含殮服制。不備不誠。苟焉從事。葬則久淹親柩。非曰力不能。則曰無吉壤。祭則不時不物。數疏。如是夷其親於路人矣。夸大之失。大約是僭。庶人之喪。往往用卿大夫之禮。葬則僭土石之制。祭則侈列方丈。什之百之。無不援下以陵上。徒令觀者侈其盛而歎其美。是陷其親於非禮矣。由是言之。俗禮之失也。百無一得也。原制禮之初心。於一事一物一時一會。孰先孰後。拳曲跪拜。升降度數。莫不以至情而行其至性。為事理之所不能踰。以為非如是則死者之心不安。而吾心庸詎得安乎。侍御於此。不勝世道人心之憂。故於習俗之所溺者。務拯而出之。習俗之所忘者。務提而明之。不過求盡乎此心之安。返之心而無不安。措諸世而益無不安矣。於以發明三代禮意之原。豈特為紫陽之一大功臣已哉。
家禮非朱子書考
王懋竑
家禮非朱子書也。家禮載於行狀。其序載於文集。其成書之歲月。載於年譜。其書亡而復得之由。載於家禮附錄。自宋以來。遵而用之。其為朱子之書。幾無可疑者。乃今反覆考之。而知決非朱子之書也。李公晦敘年譜。家禮成於庚寅。居祝孺人喪時。文集序。不紀年月。而序中絕不及居喪事。與年譜所述。略不相應。其疑一也。家禮附錄。陳安卿述朱敬之語。以為此往年僧寺所亡本。有士人錄得。會先生葬日攜來因得之。其錄得攜來。不言何人。亦不言得之何所也。黃勉齋作行狀。但云所輯家禮。世所遵用。其後多有損益。未及更定。既不言成於居母喪時。亦不言其亡而復得。其書家禮後亦然。敬之。朱子季子。而公晦勉齋安卿。皆朱子高弟。乃其言參錯。不可考據如此。其疑二也。朱子文集答汪尚書書。與張敬夫書。與呂伯恭書。其論祭儀祭說甚詳。汪呂書在壬辰癸巳。張書不詳其年。計亦略相前後。壬辰癸巳距庚寅僅二三年。家禮既有成書。何為絕不之及。而僅以祭儀祭說為言耶。陳安卿錄云。向作祭儀祭說。甚簡而易曉。今已亡之矣。則是所亡者。乃祭儀祭說。而非家禮也明矣。其疑三也。文集語錄。自家禮序外。無一語及家禮者。惟與蔡季通書。有已取家禮四卷。已附疏者一卷納一哥之語。此儀禮經傳通解中家禮六卷之四。而非今所傳之家禮也。甲寅八月跋三家禮範後云。嘗欲因司馬氏之書。參考諸家。裁訂增損。舉綱張目以附其後。顧以衰病不能及已。後之君子。必有以成吾志也。甲寅距庚寅二十年。庚寅已有成書。朱子雖耄老。豈盡忘之。何至是而乃為是語耶。竊嘗推求其故。此必有因三家禮範跋語。而依倣以成之者。自附於後之君子。而傳者遂以託之朱子所自作。其序文亦依仿禮範跋語。而於家禮反有不合。家禮重宗法。此程張司馬氏所未及。而序中絕不言之。以跋語所未有也。其疑四也。年譜所云。居母喪時作。乃或者以意附益之。敬之但据所傳。不加深考。此如司馬季思刻溫公書之比。公晦從游在戊申後。其於早年固所不詳。衹序所聞以為譜。而勉齋行狀之作。在朱子沒後二十餘年。其時家禮已盛行。又為敬之所傳錄。故不欲公言其非。但其詞略而不盡。其書家禮後。謂經傳通解未成。為百世之遺恨。則其微意可見矣。後之人以朱子家季子所傳。又見行狀年譜所載。廖子晦陳安卿皆為刊刻。三山楊氏。上饒周氏。復為之考訂。尊而用之。不敢少致其疑。然雖云尊用其書。實未有能行者。故於其中謬誤。亦不及察。徒口相傳以熟曰。文公家禮云爾。惟元應氏作家禮辨。其文亦不傳。僅見於明邱仲深濬所刻家禮中。其辨專據三家禮範跋。語多疏略。未有以解世人之惑。仲深亦不然之。故予今考年譜行狀。及朱子語錄文集所載。俱附於後。而應氏邱氏語亦並附焉。其他所摘謬誤。亦數十條。庶來者有以知家禮決非朱子之書。而予亦得免於鑿空妄言之罪也夫。
祠堂考誤四則
王懋竑
家禮。為四龕以奉先世神主。注云。非嫡長子則不敢祭其父。若與嫡長同居。則死而後其子孫為立祠堂於私室。且隨所繼世數為龕。俟其出而異居。乃備其制。按此据支子不祭之文。然謂死而後其子孫為立祠堂於私室。則有不可行者。假令支子有四五人而同居。則將立四五祠堂乎。不知何地可以容之。是亦各祭於寢。俟其出而異居。始備祠堂之制可矣。又云生而異居。則預於其地立齋以居。如祠堂之制。死則以為祠堂。此非人情。乃生而自為祠堂也。若其子為父立之。則尤不可。凡此。於古無所据。而以今推之。又有不可通者。若朱子所著之書。恐不必爾也。
家禮。置祭田。注云。初立祠堂。則計見田。每龕取其二十之一以為祭田。親盡則以為墓田。後凡正位祔位皆倣此。宗子主之。以給祭用。上世初未置田。則合墓下子孫之田。計數而割之。皆立約聞官。不得典賣。按此有三可疑。初立祠堂。置祭田。自為義舉以合族可矣。乃計見田。每龕割其二十之一。宗子主之。以為祭用。是宗子得分割族人之田。以為己用。可乎不可乎。且每龕之子孫。多寡不一。貧富不齊。何以總計而分割之乎。又謂親盡則以為墓田。是每龕各有一定之數。不知又如何區之也。其可疑一也。又曰上世初未置墓田。則合墓下子孫之田。計數而割之。今世士大夫家。遠墓有七八世者。有十餘世者。墓下子孫。有不相往來者矣。孰得而割其田。又孰有聽其割者。又謂立約聞官。不得典賣。是徒啟無窮之爭。而卒亦不可行也。其可疑二也。且祭田必繼高祖之宗主之矣。自高祖以下。有繼曾祖之宗若而人。有繼祖之宗若而人。有繼禰之宗若而人。各有祠堂。則各有祭。其置祭田乎。抑不置而使繼高祖之宗分給之乎。不知何說以處此也。其可疑三也。其或初立祠堂之人。自計其田。而割若干以為祭用。命其後子孫世世倣此。則尚有可行者。若立祠堂而割族人之田。是萬萬不可行之事。曾謂朱子所著之書。而妄為此虛談也。
家禮。旁親之無後者。以其班祔。注云。主櫝如正位。又引程子無服之殤不祭。下殤中殤長殤。及成人無後者。皆祭而各有所終之說。按大傳曰。大宗者。收族者也。不可以絕。故族人以支子為之後。其非大宗則未有立後者。又庶子不祭殤。是以殤與無後者。從祖祔食。若後世則鮮有不立後者。又殤多自祭。或不祭。故書儀無祔食之禮。今家禮据古禮增入旁親之無後者。以其班祔是矣。但禮言殤與無後者。從祖祔食。此乃但言旁親無後。不言殤。而註附程子說。則又有殤祭也。皇氏謂殤與無後。只祔與除服二祭。庾氏謂亦有四時之祭。孔疏如庾氏說。則其祭自何時止。今注載程子說。則殤與無後之祭。有時止也。但謂主皆如正位。略無減殺。得無太過。又不分別言之。則三殤亦皆有主也。凡此三端。皆所謂疏略牴牾者。亦不勝其辨矣。
家禮云。主人晨謁於大門之內。出入必告。正至朔望則參。註云。正至朔望。每龕設茶果。出諸考諸妣神主。次出祔主亦如之。又有事之告亦然。按書儀家各有影堂。皆及曾祖。故謁告參見。於影堂行之。今家禮以宗法為主。則家不得皆有高祖之祠堂矣。注主人謂主此堂者。亦統以各祠堂言之。而不專主於繼高祖之宗也。但謁告則於各祠堂亦可矣。若正至朔望。參禰而不及祖。參祖而不及曾祖。參曾祖而不及高祖。則皆有所不可者。此其疏略之一失也。又張子言祔位當有減殺。此於義宜然。今正至朔望祔位。亦出主設茶果。何以別於正位。又有事之告。祔位亦出主設茶果。則愈過矣。此亦其疏略之一失也。
冠禮考誤五則
王懋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