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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述异记(1)

庐山上有康王谷,巅有一城,号为钊城。天每欲雨,辄闻山上鼓角笳箫之声,声渐至城,而风雨晦合,屯人以为常候。传云,此周康王之城,康王爱奇好异,巡历名山,不远而至。城中每得古器、大鼎,及弓、弩、金之属,知非常人之所处也。而山有“康王”之号,城又以“钊”为称,斯言将有征。

庐山上有三石梁,长数十丈,广不盈尺,俯眄杳然无底。咸康中,江州刺史庾亮,迎吴猛,猛将弟子煮山游观,因过此梁。见一老公,坐桂树下,以玉杯承甘露,与猛,猛遍与弟子。又进至一处,见崇台广厦,玉宇金房,琳琅昆耀,晖彩眩目,多珍宝玉器,不可识名。见数人与猛共言,若旧相识。设玉膏终日。

昔有人发庐山采松,闻人语云:“此未可取。”此人寻声而上,见一异华,形甚可爱,其香非常,知是神异,因掇而服之,得寿三百岁也。

南康南野有东望山,营民三人上山顶,有湖清深,又有果林,周四里许,众果毕植,间无杂木,行列整齐,如人功也。甘子正熟,三人共食,致饱讫,怀二枚欲以示外人,便还。寻觅向迳,回旋半日,迷不能得;即闻空中语云:“速放双甘,乃听汝去。”怀甘者恐怖,放甘于地。转眄即见归迳,乃相与俱却返。

南康有神名曰“山都,”形如人,长二尺余,黑色、赤目、发黄被身,于深山树中作窠,窠形如坚鸟卵,高三尺许,内甚泽,五色鲜明,二枚沓之,中央相连。土人云:“上者雄舍,下者雌室。”傍悉开口如规,体质虚轻,颇似木筒,中央以鸟毛为褥。此神能变化隐身,罕睹其状,盖木、客、山、囗、之类也。赣县西北十五里,有古塘,名余公塘,上有大梓树,可二十围,树老中空,有山都窠。宋元嘉元年,县治民哀道训道虚兄弟二人,伐倒此树。取窠还家。山都见形谓二人曰:“我处荒野,何豫汝事!巨木可用,岂可胜数?树有我窠,故伐倒之。今当焚汝宇,以报汝之无道。”至二更中,内外屋上一时火起,合宅荡尽。

南康雩都县沿江西出,去县三里,名梦口,有穴、状如石室,名梦口穴。旧传:尝有神鸡,色如好金,出此穴中,奋翼迥翔长鸣,响见之,辄飞入穴中,因号此石为金鸡石。昔有人耕此山侧,望见鸡出游戏,有一长人操弹弹之,鸡遥见便飞入穴,弹丸正着穴上,丸径六尺许,下垂蔽穴,犹有间隙,不复容人。又有人乘船从下流还县,未至此崖数里,有一人通身黄衣,担两笼黄瓜,求寄载,因载之。黄衣人乞食,船主与之盘酒。食讫,船适至崖下。船主乞瓜,此人不与,仍唾盘上,径上崖,直入石中。船主初甚忿之,见其入石,始知神异,取向食器视之,见盘上唾,悉是黄金。

芦塘有鲛鱼,五日一化,或为美异妇人,或为男子,至于变乱尤多。郡人相戒,故不敢有害心,鲛亦不能为计。后为雷电杀之,此塘遂涸。

豫章郡有卢松屯,郡人罗根生于此屯傍垦荒种瓜,又于旁立一神坛。瓜始引蔓,清晨行之,忽见坛上有新板墨书,曰:“此是神地所游处,不得停止,种殖可速去。”根生拜谢跪咒曰:“窃疑屯人利此熟地生苗,容或假托神旨,以见驱斥,审是神教,愿更朱书赐报。”明早往看,向板犹存,悉以朱代墨,根生谢而去也。

章按县西有赤城,周三十里,一峰特高,可三百余丈。晋泰元中,有外国人白道猷居于此山,山神屡遣狼,怪形异声往恐怖之,道猷自若。山神乃自诣之云:“法师威德严重,今推此山相与,弟子更卜所托。”道猷曰:“君是何神?居此几时?今若必去,当去何所?”囗云:“弟子夏王之子,居此千余年,寒石山是家舅所住,某且往寄憩,将来欲还会稽山庙。”临去遗信,赠三奁香,又躬来别,执手恨然。鸣囗响角,囗空而逝。

和州历阳沦为湖。先是有书生遇一老姥,姥待之厚,生谓姥曰:“此县门石龟眼血出,此地当陷为湖。”姥后数往候之。门使问姥,姥具以告。吏遂以朱点龟眼。姥见,遂走上北山,城遂陷。

出海口北行六十里,至腾屿之南溪,有淡水,清澈照底,有蟹焉:筐大如笠,脚长三足。宋元嘉中,章安县民屠虎取此蟹食之,肥美过常。虎其夜梦一少妪语之曰:“汝囗我,知汝寻被囗不?”屠氏明日出行,为虎所食,余家人殡瘗之,虎又发棺囗之,肌体无遗。此水今犹有大蟹,莫敢复犯。

园客种五色香草,有五色蛾集其上。蚕时,有一女来养蚕,得茧百二十枚,大如囗,女与客俱仙去。

汉宣城太守封邵忽化为虎,食郡民,民呼曰封使君,因去不复来。时语曰:“无作封使君,生不治民死食民。”

吴黄龙年中,吴都海盐有陆东美,妻朱氏,亦有容止,夫妻相重,寸步不相离,时人号为“比肩人,”夫妇云皆比翼,恐不能佳也。后妻死,东美不食求死,家人哀之,乃合葬。未一岁,囗上生梓树,同根二身,相抱而合成一树,每有双鸿,常宿于上。孙权闻之嗟叹,封其里曰“比肩墓,”又曰“双梓。”后子弘与妻张氏,虽无异,亦相爱慕,吴人又呼为“小比肩。”

陆机少时,颇好游猎,在吴豪盛客献快犬名曰黄耳;机后仕洛,常将自随。此犬黠慧能解人语,又尝借人三百里外,犬识路自还,一日至家。机羁旅京师,久无家问,因戏语犬曰:“我家绝无书信,汝能囗书驰取消息不?”犬喜摇尾,作声应之。机试为书,盛以竹筒,系之犬颈。犬出驿路,疾走向吴,饥则入草噬肉取饱。每经大水,辄依渡者弭耳掉尾向之,其人怜爱,因呼上船。裁近岸,犬即腾上,速去如飞。迳至机家,口衔筒作声示之。机家开筒取书,看毕,犬又向人作声,如有所求;其家作囗书内筒,复系犬颈。犬既得囗,仍驰还洛。计人程五旬,而犬往还裁半月。后犬死,殡之,遣送还葬机屯南,去机家二百步,聚土为坟,屯人呼为“黄耳囗。”

寻阳柴桑县城,晋永和中,有童谣呼为“平石城。”时人佥谓平灭石之征也。后桓玄篡位,晋帝为平固王,恭帝为石阳公,俱迁于此城。

姚兴永和十年,华山东界地然,广百余步,草木烟枯,井谷沸竭,生物皆熟,民残之征也。晋惠帝光熙元年五月,范阳国北,地然可爨。至九月,而骠骑范阳王司马囗薨。十一月,惠帝因食而崩,怀帝即位。太傅东海王司马越杀太宰,河间王司马囗专柄朝政,又寻死,遂洎永嘉之乱。东海沦殪,越之嗣副,亦皆殄灭。石勒焚越之尸,此其应也。

桓冲为江州刺史,乃遣人周行庐山,冀睹灵异。既涉崇囗,有一湖,匝生桑树;有大群白鹅,湖中有败囗赤鳞鱼。使者渴极,欲往饮水;赤鳞张囗向之,使者不敢饮。

荆州刺史桓豁所住斋中,见一人长丈余,梦曰:“我龙山之神,来无好意;使君既贞固,我当自去耳!”

晋元兴末,魏郡民陈氏女名琬,家在查浦,年十六;饥疫之岁,父母相继死没,唯有一兄,佣赁自活。女容色甚艳,邻中士庶,见其贫弱,竞以金帛招要之。女立操贞,概未尝有许。后值卢循之乱,贼众将加陵逼,女厉然不回,遂以被害。

义熙四年,卢循在广州阴规逆谋,潜遣人到南康庙祈请。既奠牲奏鼓,使者独见一人,武冠朱衣,中筵而坐,曰:“卢征虏若起事,至此当以水相送。”六年春,循遂率众直造长沙;遣徐道覆逾岭至南康,装舰十二,艟楼十余丈。舟装始办,大雨一日一夜,水起四丈。道覆囗波而下,与循会巴陵,至都而循战败。不意神速其诛,洪潦之降,使之自送也。

义熙五年,宋武帝北讨鲜卑,大胜,进围广固,军中将佐乃遣使奉牲荐币谒岱岳庙。有女巫秦氏、奉高人,同县索氏之寡妻也,能降灵宣教,言无虚唱。使者设祷,因访克捷之期。秦氏乃称神教曰:“天授英辅,神魔所拟,有征无战;蕞尔小虏,不足制也。到来年二月五日当克。”如期而三齐定焉。

晋义熙中,有刘遁者,居江陵,忽有鬼来遁宅上。遁贫无灶,以汴轮煮饭,饭欲熟,辄失之。寻觅于篱下草中,但得余空轮。遁密市冶葛,煮以作糜,鬼复窃之于屋。比得轮,仍闻吐声,从此寂绝。

干罗者慕容囗之十二世祖也,着金银襦铠、乘白马、金银鞍勒,自天而坠,鲜卑神之,推为君长。

符健皇始四年,有长人见,身长五丈,语人张靖曰:“今当太平。”新平令以闻,健以为妖妄,召靖系之。是月霖雨河渭,泛溢满阪,津监寇煮于河中流得大屐一只,长七尺三寸,足迹称屐,指长尺余,文深七寸。

姚苌既杀符坚,与符煮相拒于陇东。苌夜梦坚将天帝使者勒兵驰入苌营。以矛刺苌,正中其阴,苌惊觉,阴肿痛,明日遂死。

秦周访少时与商人囗江俱行,夕止宫亭庙下,同侣相语:“谁能入庙中宿?”访性胆果决,因上庙宿,竟夕宴然。晨起,庙中见有白头老公,访遂擒之,化为雄鸭。访捉还船,欲烹之,因而飞去。后竟无他。

吕光永康二年,有鬼叫于都卫曰:“兄弟相灭,百姓毙,两吕绝。”徼吏寻声视之,则靡所见。是年光死,子绍立五日,绍庶兄篡绍而自立。明年,其弟车骑大将军常山公征光屡有战功,疑赞不已,帅众攻赞。所杀穷酣长酗游走无度。明年,因醉为从弟起所杀,起推兄隆为主。姚兴困民遣叔父征西将军陇西公硕德伐之,隆师徒挠败,寻为姚氏所灭。

囗囗王子项在荆州,永光二年,所位柏折,栋椽并自濡湿,汁滴地,明年被诛。

张轨字士彦为使持节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客相印曰:“祚传子孙,长有西夏,关洛倾陷,而凉土独全。在职十三年,传国三世八主一十六载。”

张骏有疾,梦出游观,不识其处,甘泉涌出,有一玄龟,向骏张口言曰:“更九日,当有嘉问好消息。”忽然而觉,自书记之,封在筒中,人不知也。因寝疾,九日而死。

张骏薨,子重华嗣立,虎遣将军王擢攻拔武御始始与进围抱罕,重华遣宋辑率众拒之。济河,次于金城,将决大战。乃日有黑虹下于营中,少日辑病卒。

宋高祖微时,尝游会稽,过孔静宅。正昼卧,有神人衣服非常,谓之曰:“起,天子在门。”既而失之。静遽出,适与帝遇,延入,结交赠遗。临别,执帝手曰:“卿后必当大贵,愿以身嗣为托。”帝许之。及定京邑,静自山阴令擢为会稽内史。

甄法崇、永初中、为江陵令,在任严明。于时南平囗士为江安令,丧官,至其年殁。崇在厅事上,忽见一人从门入云:“囗江安通法崇”法崇知士已亡,因问:“卿貌何故瘦?”囗曰:“我生时所行,善不补恶,今系苦役,穷剧理尽。”

宋文帝世,天水梁清家在京师新亭,腊日将祀,使婢于爨室造食,忽觉空中有物,操杖打婢,婢走告清,清遂往,见瓯器自运盛饭斟羹,罗列案上,闻哺囗之声。清曰:“何不形见?”乃见一人着平上帻,乌皮裤褶,云:“我京兆人,亡没飘寄,闻卿好士,故来相从。”清便席地共坐,设肴酒。鬼云:“卿有祀事”云云。清图某郡,先以访鬼,鬼云:“所规必谐,某月某日除出。”果然。鬼云:“郡甚优闲,吾愿周旋。”清囗甚善。后停舟石头,待之五日,鬼不来。于是引路达彭城,方见至。同在郡数年,还都,亦相随而返。

宋车骑大将军南谯王刘义宣镇荆州。府吏蔡铁者,其人善卜,能悉验,时有妙见,精究如神。公尝在内斋,见一白鼠,缘屋梁上,乃命左右射之,内置函中。时侍者六人悉驱入斋后小小户内,别呼人召铁。铁至,使卜函中何物,谓曰:“中则厚赏,僻加重罚。”铁卜兆成,笑曰:“具已知矣。”公曰:“状之。”铁为之状曰:“兑色之鼠背明户,弯弧射之绝左股。鼠孕五子,三雄而两雌,若不见信,剖腹而立知。”公乃使剖鼠腹,皆如铁言,即赐钱一万。

宋元嘉中,南康平固人黄苗为州吏,受假违期。方上行,经宫亭湖,入庙下愿,希免罚坐,又欲还家,若所愿并遂,当上猪酒。苗至州,皆得如志,乃还。资装既薄,遂不过庙,行至都界,与同侣并船泊宿。中夜、船忽从水自下,其疾如风,介夜四更,苗至宫亭,始醒悟。见船上有三人,并乌衣,持绳收缚苗,夜上庙阶下。见神年可四十,黄白披锦袍,梁下县一珠,大如弹丸,光耀照屋。一人户外曰:“平固黄苗,上愿猪酒,囗回家,教录,今到。”命谪三年,取三十人。遣吏送苗穷山林中,锁腰系树,日以生肉食之。苗忽忽忧思,但觉寒热身疮,举体生斑毛。经一旬,毛被身,爪牙生,性欲搏噬。吏解锁放之,随其行止。三年,凡得二十九人。次应取新淦一女,而此女士族,初不出外,后值与娣妹从后门出亲家,女最在后,因取之。为此女难得,涉五年,人数乃充。吏送至庙,神教放遣。乃以盐饭饮之,体毛稍落,囗发悉出,爪牙堕,生新者,经十五日,还如人形,意虑复常,送出大路。县令呼苗具疏事,覆前后所取人;遍问其家,并符合焉。髀为戟所伤,创瘢尚在。苗还家八年,得时疾死。

南康县营民区敬之,宋元嘉元年与息共乘舫自县囗流深入小溪,幽荒险绝,人迹所未尝至。夕煮岸,停止舍中,敬之中恶猝死。其子然火守尸,忽闻远哭声呼阿舅,孝子惊疑,囗仰间哭者已至。如人长大,被发至足,发多被面,不见七窍,因呼孝子姓名慰唁之。孝子恐惧,因悉薪以然火。此物言:“故来相慰,当何所畏,将须然火?”此物坐亡人头边哭,孝子于火光中窃窥之。见此物以面掩亡人面,亡人面须臾裂剥露骨。孝子惧,欲击之,无兵仗。须臾,其父尸见白骨,连续而皮骨都尽。竟不测此物是何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