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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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叶炼师回神复旨张氏女妒孕生情(1)

诗曰:

檄文一纸达清都,顷刻真仙下九衢。

积德自能昌后裔,天教老蚌产明珠。

话说唐太宗天子屏退诸臣,令叶鳽近于龙案,细陈天庭所见何事。叶鳽奏道:“臣奉陛下檄文,即至天庭,已见上帝。上帝细加检阅,龙颜大喜,称羡陛下诚心感格,足见忧国忧民之意。然兵火、饥馑、鬼魅、淫邪混乱四海,大数已定,无所逃避。臣再三求恳不已,上帝聚集灵霄宝殿文武仙班商议。只见左班队里闪出一员天将,赤脸红须,相貌赫奕。臣观之,乃辅圣大将军苟元帅,奏道:『臣昨奉玉音,巡察仙官大典释教真诠,查得通玄护法仁明灵圣禅师林太空,原系西天雷音寺佛祖高徒维摩尊者,托生梁朝乱世,受尽百难千磨,道行弥坚,救度凡庸,其功不浅,今已归西成道,万劫不磨。门下弟子正一静教诚德普化真人杜伏威,历尽苦境,方居王位,又有求甘霖赈济之迹。正一咸宁淳德普济真人张善相,举家积善,未尝妄戮生灵,后居王职,复能诛讨凶寇罗默伽,安黎庶以全尹氏之节,复令文曲星阮绘夫妻完聚。今俱位证仙班。只有正一五显仁德普利真人薛举,在生杀戮太重,又无利物济民之德,理应再生下界,重积阴功,待行满之日,复升仙秩。其父志义虽为定远土地,未证真修。林太空之徒苗知硕、樵云、印月、沈性成、胡性定等,先作后修,俱能解脱,久已道转法轮,降生阳世,候其修持玄悟,共诣南宫。此系诸天仙品合议,伏乞王旨施行。』上帝道:『适有叶道人奉大唐天子檄文到此,预设清斋以消天谴,当使薛真人下界。前闻卢溪府城隍、辰溪县社令奏称,毗离村处士瞿天民孝义兼全,阴功浩大,虽有二子,柔懦无成,即令薛真人降生其家,日后扫除暴乱,殄灭妖氛,腰金衣紫,食禄万钟,待功行完成,另加升授。』臣谢恩以退。但天机不宜轻露,伏乞圣恩秘而不言,庶国家人民之福也。”

天子重赏叶鳽,御笔亲记其言,藏于金柜,众臣并无知者。当下差官分投而去,饥荒的,发粟赈济,赦免本年粮税;变乱的,调兵征剿,一面出榜招安。此时天下重见太平。

有诗为证:

纷纷四海尽疮痍,圣主征兵复赈饥。

拨雾见天云绝翳,黎民重睹太平时。

且说瞿天民那晚避兵,独坐中堂,直至天晓,并无动静,举家庆贺。数日后,人报王铁头被各郡聚兵追逼,已率众下海去了,地方安堵如故。瞿天民复要上山守墓,不期当日闻报,骤马回家,因马前失跌伤右足,此时足疾举发,不能行动,暂且在家守制,令侍女阿媚随身伏侍。数月之后,瞿天民复感风疾,自觉狼狈,唤一家男女进房,嘱以后事毕,又对二子道:“汝二人俱已老成,我已放心得下。但阿媚事我已来,怡颜悦色,曲尽婢妾之礼,不意有妊,我甚渐颜,有累于汝二人。若天幸生男,汝二人以财产十分之一与之过活;不幸生女,待其长大,择一佳婿,只将我房内物件赠之,足见汝二人孝敬之心也。”瞿瑴、瞿璇悲泣受命,举家凄然流泪。只有张氏在旁,双目四顾。忽家僮来报:“重熙庵住持黄一池闻员外有恙,特来问候,又说庵内清净,接员外到彼养病。”瞿天民欢喜道:“家下甚觉嘈杂不宁,且往庵里静养一番,再看病体若何。”当下整备眠车,带两个家僮径往重熙庵去了。

话分两头。且说张氏见阿媚怀孕,心中忿忿不乐。当夜,和丈夫道:“公公年高,甚没张主,和这阿媚歪货鸟厮帐,耽了身孕,若生女子倒也罢了,倘生一个男儿,将家产重新分派,岂不你我受亏,这事如何摆拨得下。”瞿瑴道:“这是我家事,你妇人家管他则甚?”张氏怒道:“活死坯!现成的财产不要,反撒泼与那歪货的杂种!”瞿瑴骂道:“花嘴婆娘,这阿媚是爹爹收在身旁,幸生得一男半女,是我嫡亲手足,分我财物,与你何干?”张氏跌足道:“罢,罢,罢!前世不修,嫁你这蠢物,一些世务也不省,怄死我也!”夫妻二人唧唧哝哝,争了半夜方睡。次日,令丫鬟接聂氏到房里来吃茶。

二人坐定,张氏道:“昨日公公所讲的话,婶婶心下何如?”

聂氏道:“公公叮嘱之言,一一依他便了。”张氏低头道:“哦,哦。”聂氏道:“阿姆沉吟不语,却是为何?”张氏叹道:“罢了,你做好人,我何苦作甚冤家。”聂氏道:“阿姆,有话明言,为恁的含糊不悦?”张氏道:“当初婆婆在日,家法井井有条,那一个丫鬟使女敢近公公?只因婆婆死后,这阿媚歪辣货终日搽脂抹粉,万般做作,婶婶可曾见来?”聂氏笑道:“这是不必讲的。”张氏道:“公公被他引上了,种成孽债。

若生一个女儿,纵陪妆奁财帛,却也有限。倘生一个孩子,三股分了产业,岂不是一桩大患!”聂氏道:“婆婆临终时,原劝公公收这女子在房伏侍,既已怀娠,无可奈何。”张氏道:“这身孕果是公公骨血,分了家私,我和你还忿得过,那妮子装神作魅,倘和家僮辈暗里做下勾当,生下男女时,却不是将瞿门的财物把与外人受用?”聂氏道:“这女子倒也唧溜,兀谁敢上得他的崖岸?”张氏道:“数日前,我往东轩下走过,只见那妮子在轩后阶坡上替顺儿蓖头,两个笑嘻嘻地讲话。顺儿这狗抓的虽然未曾戴上巾帻,年纪却也长成了,那话儿岂不省得?倘有勾搭处,岂是瞿门的亲骨肉?”聂氏道:“据姆姆所言,事有可疑,但踪迹未露,难以明言。若果见他些破绽时,逐此妮子出门,料公公也难遮护。”张氏道:“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他们暗中做事,我和你怎有闲工夫去伺候他。

只索用些巧术,弄这身孕下来,以免你我日后之忧。”聂氏道:“他好端端耽着身孕,怎地生擦擦打的下来?”张氏道:“不难,我自有一玄机妙算,只要婶婶帮衬着,我管取唾手成功。”

聂氏笑道:“但凭姆姆做主,这是两家有益的事体,怎敢违误?”

张氏欢喜,摆出茶果,二人吃了一回。聂氏辞别回房,暗中思忖:“阿媚这妮子举止敦重,怎有外情?这是公公栽下的种子无疑。便是产下孩子来,把家资三股均分,只去我四分之一,譬如公公不挣下财产。大姆平素做人刁赖,倘堕下阿媚身孕,他一肩卸在我身上来,临期怎生分辩?不如做个人情,周全那妮子,日后也使旁人讲我一声贤哲。”当下筹算已定,也不与夫主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