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怀天下1
“看我做什么?”苍凤修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难道真的担心本王英年早逝?”
“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不是没可能。”谢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浑然不觉得自己大不敬的言语足以惹下杀头大罪,“任何人的精神都是有限的,你别把自己当成铁人,江山的确是姓苍没错,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是你,你呕心沥血了六年,也该够了。”
真不知道这个人整天在想些什么,手握摄政大权,对皇位没有半点心思,却偏偏比皇帝还要操心劳力,真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对皇帝忠心耿耿的谢家丞相该说的话。”
谢锋道:“如果皇帝是你,你让谢家所有人把心掏出来,臣也绝无半句怨言。”
苍墨白静静走到厢房中间的圆桌子旁,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走回去递给苍凤修,淡淡道:“昨晚与皇帝在御书房谈得怎么样??”
苍凤修微微坐起了身子,伸手接过茶盏,揭开杯盖轻啜一口,抬手止住了脚边女子的服侍,“清秋,你下去歇着吧。”
白衣女子收回双手,伏地叩首,恭敬地道:“是,婢子告退。”
应罢,慢慢匍匐着身子退出了厢房。
穆清秋,凭栏阁当家花魁,一向冷傲于人前,谁能想到,她在苍氏皇族摄政王面前,居然可以如此卑微?
苍墨白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去,直到她打开房门退开,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前,才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谢锋却不明白他究竟为何叹气。
“皇帝心里有结。”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杯盖轻刮着杯沿,苍凤修敛眸慢慢说道,是笃定的语气,“只是本王至今无法得知,他心里的结究竟是什么。”
谢锋淡淡道:“以皇上优柔寡断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你错了。”苍墨白轻笑,带着些冷嘲,“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可一点儿也不优柔寡断,他的心思可精着呢。”
谢锋闻言,凝眉思索,须臾,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苍墨白没有回答,眸光移到端着茶盏沉默的苍凤修面上,冷淡地道:“你就任由他算计?”
“若不然呢?”苍凤修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心怀天下却偏偏有一颗柔软心肠的皇帝……万年难遇。”
“哈。”苍墨白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少年天子的鄙视,“若不是熟悉你的性子,我当真要以为这句话是嘲讽,而不是赞美。”
历代皇帝皆是心狠手辣的主,否则也坐不稳地位,不是皇帝都要比人心狠,而是野心与权力的逼迫,让人不得不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可是苍聿云坐上帝位时,周遭所有障碍皆有人帮他清除,无需他自己费丝毫心神,江山天下,各方野心叛乱,也自有人替他扫平,他自然乐得悠哉。
若有可能,谁不愿意做一个天下人人称颂的仁德皇帝?
苍凤修没说话,只淡淡睨了他一眼,眼底一丝寒芒划过,让苍墨白为之一凛,瞬间噤了声。
似乎……有些太放肆了。
谢锋见状,抿唇轻笑,“老虎不发威,你似乎就忘了他的可怕之处了。”
苍墨白没说话,却是心有戚戚焉。
谢锋转头,看着苍凤修,“话说回来,这些烂摊子可都是前太子一手留下来的,与王爷委实没有太大关系,王爷难道便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前太子……
苍凤修没有说话,微垂的眼睑盖住了所有情绪,面上神色幽深难测,令人有些琢磨不透。
苍墨白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干脆废了了他自立为帝岂不是更好?还省了许多心思,反正他坐在那张椅子上也只是个摆设——”
啪!
一声令人心惊的脆响在房里响起,谢锋一惊,不由自主站起了身,“王爷!”
苍墨白身子后退一步,俊逸的脸上多了一个清晰血红的五指印,嘴角溢出的血丝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
周遭的空气,像是突然凝结成了冰,多了一股让人窒息的不安。
苍凤修身子向后,再度慢慢靠上软塌,清雅的嗓音中多了一丝淡冷气息,“本王不喜听到这样的话,以后再犯,自己割了舌头。”
谢锋闻言一震,不由自主朝苍墨白瞥去,却见这个苍氏皇族六王爷,以武功称霸了江湖的第一魁首,现今江湖第一大势力凤衣楼楼主苍墨白,面色苍白,慢慢垂下了头,半晌,才低声吐出了一个字,“是。”
以十四岁之龄接下摄政之权的苍凤修,也一并接下了江湖上隶属于皇族势力的凤衣楼,而苍墨白是他亲命的凤衣楼楼主。
六年下来,在朝堂上,苍墨白与苍凤修是皇兄弟,只因摄政王大权在握,所以身为六皇兄的苍墨白,与其他皇兄一样,在苍凤修面前自然而然便要矮上一截。
而私底下,几乎很少有人知道,看起来不务正业只一心钻研武艺的苍墨白,实则早在六年前就心甘情愿认了苍凤修为主,将皇族王爷的封号与尊荣全然抛到了脑后。
年纪小不足以服众,唯以铁腕冷血的手段统御下属,六年来从未刻意展现宽厚仁慈的一面,所以,凤衣楼里无人不对苍凤修畏惧入骨。即便是楼主苍墨白,在面对发怒的苍凤修时,也不能避免地噤若寒蝉。
可谢锋一直以为,以苍墨白与苍凤修的关系,这位外表儒雅实则手辣无情的摄政王殿下至少还会留有几分宽容之心,却没想到……
谢锋心里一紧,突然意识到一点,眼前这位已经名满天下的摄政王,九州四海人人敬畏的朝廷支柱,眼里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家国天下,没有半点多余的情感——包括亲情。
即便是至亲血脉,只要有一点冒犯皇权,企图颠覆社稷的想法,他都会毫不容情地予以毁灭。
这是苍凤修强加给自己肩上的责任,也是苍凤修绝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