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巴鲁而战
娣卡已经做了母亲。泰山对此感到很大的兴趣,比做父亲的同格还高兴。泰山曾经很喜欢娣卡,就在娣卡将要临产的时候,也没能完全消除这个自由自在的年轻人对它的热情。娣卡有好长时间仍然保留着一个性格柔和的母猿的特点,虽然喀却克部族里其他的母猿成年后变得脾气暴躁起来,它仍然保持着孩子一样的好玩的习惯,仍然喜欢泰山经常突发奇想出来的游戏。
在丛林里的树梢上玩这种游戏,既刺激又令它兴奋。泰山很喜欢这种玩法,但是他从前的公猿玩伴现在都已长得体态硕大,高层的树枝已经无法承担它们庞大的重量了,所以它们早就放弃了这种孩童的游戏。只有娣卡还喜欢这种嬉戏,直到不久以前它的身子笨重起来。但是随着婴儿的出生,娣卡的性格也变了。
娣卡明显的变化令泰山大吃一惊,而且对他造成了无法言说的打击。有一天早上,泰山看见娣卡蹲在一根低树枝上,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紧贴着它毛茸茸的胸膛,显出无限亲密的样子。这是一个小得可爱的动物,似乎在不停地蠕动着。泰山怀着极大的好奇向娣卡走过来,这是任何一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年幼的脑袋都会产生的奇想。
但是,出乎泰山的意外,娣卡却一面瞪圆了眼晴朝他望着,一面更加紧紧地抱住了怀里那个蠕动的小东西。泰山向它走近一步,娣卡却向后退了几步,还不怀好意地向他露出獠牙。泰山不由得困惑起来。在他和娣卡的交往中,除了逗着玩,娣卡从来没向他龇过牙,不过今天娣卡却绝没开玩笑的意思。泰山只好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搔个不停,歪着头思索着。然后他又向前蹭了蹭,伸着头想把娣卡怀中的小东西看得更清楚一点。
这一次娣卡照样后退了一步,仍然向他龇着牙发出威胁的咆哮。泰山又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想摸一下娣卡怀里的东西。不料娣卡却向他发出了一声咆哮,冷不防伸嘴就把人猿泰山的胳膊咬了一口。当泰山不自觉地在树间向后退去时,娣卡还向前追了几步。但是娣卡毕竟怀里抱着婴儿,追不上泰山。这会儿泰山已经停在一个娣卡够不到的地方,看着他昔日的玩伴,显出莫名其妙的惊讶。一度温顺的娣卡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它那么凶猛地保护着它怀里抱着的那个小东西,连泰山想清楚地看一眼都不行。现在当它转身不再追泰山的时候,泰山才瞅见娣卡怀里抱的原来是个小婴儿。尽管泰山手还在疼痛,也带着几分懊恼,但他还是禁不住微笑了一下。因为泰山忽然醒悟,他以前看见母猿们也是这样凶猛地保护着它们的婴儿。不过要不了几天它们的疑虑就会少一点了。只是泰山觉得娣卡却大不该对他这样,难道在所有的同伴当中,娣卡还用得着怕他吗?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泰山才不会伤害它和它的小巴鲁(猿语,婴儿)吗?
在他的胳膊和尊严受到伤害之后,仍然有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走到跟前去看一眼同格和娣卡的新生儿。也许人们会奇怪,曾是如此有力的人猿泰山,一个英勇的斗士,会在一个发怒母猿面前被吓跑吗? 或者在很容易就能制服的一个刚生下儿子、身体还很虚弱的母猿面前,他连看一眼小婴儿都难以办到吗?如果读者是一头公猿的话,也会明白只有发了疯的家伙才会欺负一个母亲而不是去温和地安抚她。这就像有时在我们自己中间,只有那些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无理地去打老婆,欺负她们力气小一样。
泰山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留有退路地蹭近娣卡。而这一次娣卡照样向他龇牙咆哮。人猿不得不解释说:“人猿泰山绝不会伤害娣卡的巴鲁,让我看一眼吧!”
“走开,”娣卡毫无商量余地地说,“不然我会杀了你。”
“让我看一眼吧!”泰山想说服它。
“走开,”母猿一点也不让步,“同格过来了,他会把你杀死的,这是同格的巴鲁。”
他们正说着,泰山的背后响起了一声咆哮,提示泰山,同格已经来到了跟前。事实上,同格正是听到它雌伴的警告和对泰山的威胁声才来援助它的。
娣卡和同格曾经都是泰山的游玩的伙伴,尤其在公猿同格还是一个喜欢嬉闹的“青年”时。有一次泰山还救过同格的命,但大猿的记忆不能长久保持,而且,它们的感恩情感也远不会超越其他遗传的求生的需要。不过,泰山和同格倒是比试过一次力气,当然是泰山把它打败了,这一点倒是令同格记忆犹深。但就是这样,在它处于一种精神高昂的状态时,它也会为了它的第一个孩子去面对另一次失败。
它可怕的吼声现在越发有力和洪亮了,可以判断出它现在正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可是泰山并不觉得同格现在有多么可怕。而且,按照丛林的惯例,他也绝不会面对任何一个雄性的挑战撒腿逃跑,除非有什么别的个人原因。但是泰山是喜欢同格的,他并不想和同格打斗,而且同格的样子并不是对泰山有什么不解的仇恨,这只是公猿保护自己后代的一种天性罢了。
泰山不想和同格一决雌雄。但是他遗传了英国祖先的血性,当遇到任何公猿的挑战时,他也绝不想躲避。所以,当同格冲过来时,泰山只是敏捷地跳到一边。可是这却引起了同格的误会,反而鼓励了它。于是它急速转身向泰山冲来。同格这样做可能是还记恨着不久以前和人猿角力的失败,也可能是因为娣卡正看着他们的缘故,丛林里几乎所有的公兽都有在母兽面前夸耀自己的本性。
人猿的身边挂着长草绳,昔日的玩具,今日的武器。当同格发起第二次进攻时,泰山把绳圈准确地套到了同格的头上。在同格不知所措的时候,泰山又敏捷地把绳圈从同格头上抖了回来。就在同格忙于对付绳圈时,人猿却顺利地在它攻击前溜走,躲到更高处的树枝上去了。
现在,同格真的被泰山的戏弄激怒了,它向泰山跟前攀去。娣卡也在下面望着他们,真难说它是否对此感兴趣。同格是爬不到泰山那样的高度的,因为泰山达到的地方笨重的同格上不去。所以泰山只是在那里向同格做鬼脸,尽力地嘲讽它,弄得同格火冒三丈,只能在树上乱蹦乱叫。就在这时,一只更大的绳圈突然又从上面落了下来,只一抖就恰好落到同格的身上,然后泰山又一抖,这绳圈又向下直落到同格的膝盖下面,再一抖就紧紧地箍在同格长满长毛的小腿肚子上面了。
同格的脑子太笨,远没有弄明白对手的企图,只会拼命地叫喊。就在这时,泰山猛然一抖手中的绳索,就把同格拉下了它站立的树枝,同格一个倒栽葱刚好挂在离地面还有三十英尺的地方。
泰山稳稳当当地把绳索的一头紧拴在一根又粗又牢的大树枝上,然后下到同格的面前,对它说道:“同格,你真像布吐一样笨。现在你就吊在这里,直到你简单的脑子里能懂一点道理为止。这会儿我就和娣卡聊天去了。”
同格听了,只顾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大发脾气和发出威胁的声音,泰山笑嘻嘻地从它身边轻轻地跳到下层树上。他又来到娣卡附近,但是娣卡还是向他龇出獠牙,发出敌意的咆哮。泰山极力地安抚她,表示出友好的意图,并且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眼娣卡的小巴鲁,但怎么也不能说服这只母猿。她除了认为泰山会伤害她的小崽以外,再也不会想到别的,她刚做母亲的天性是无法理喻的。
当明白驱赶泰山离开是无用的的时候,娣卡只好躲开他。她下到地面上,缓缓地来到一处大猿们常常休息和搜寻食物的林间空地上。泰山也只好放弃了说服娣卡让他看一眼它的小巴鲁的企图。人猿泰山无疑是很想抱一抱这个小东西的。它的样子在泰山心里引起了一种奇异的渴望,他多么想去拥抱和亲近这个有趣的小猿崽。特别因为它是娣卡的巴鲁,而娣卡是年幼时泰山一度喜爱的朋友。
这会儿同格的叫声转移了泰山的注意力。原来同格满嘴的威胁声,现在已经变成了可怜的哀告。绳扣紧绑着同格的两腿,由于血液停止流动,它开始疼痛起来。有几个大猿在同格的附近很感兴趣地望着它的困境。它们都曾经吃过同格有力的拳头和有力的嘴巴的亏,如今看到同格疼痛的样子,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娣卡看到泰山又走回同格那里,于是也转身向树这面走来。它停在空地的中间,抱着它的巴鲁,带着疑惧的目光左顾右盼。娣卡以前觉得世界自由自在,随着小巴鲁的出现,它突然觉得到处都可能有伤害它的小巴鲁的敌人。它把泰山也看成是它的一个敌人,尽管不久以前他还是它最好的朋友。甚至可怜的努姆格——一个半瞎而且几乎牙齿全掉了,只能在已经腐烂倒地的树上寻蛀虫吃的老母猿,对娣卡来说也像是要喝小巴鲁血的老妖婆。
娣卡疑虑地看着眼前的这些敌人,其实它们不是敌人,而真正的敌人却正被它忽视。正在这时,空地对面一对怀着恶意的黄绿色的眼睛,从它身后一丛灌木背后正注视着这对母子。
肚子空空的希塔瞪着贪婪的眼睛看着娣卡和它的小崽,就像看着就要到口的美食一样。只是另外一些在附近的大猿们使它不能不有所顾忌。
啊!要是这头母猿和它的小崽再近一点有多好!只要敏捷地一跳,它就会扑到它们了,然后在大猿还来不及阻止它之前就衔走它的美味。它褐色的尾巴尖断断续续一下一下地摆动着,它的下巴差不多要紧贴到地面上,不时地吐出血红的舌头,露出黄牙。但所有这些娣卡却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大猿也没有在跟前觅食和休息,当然在树上的泰山和别的大猿们更没有看见了。
听到公猿对同格的嘲讽声,泰山很快向上跳到它们中间去。其中有一个公猿蹭到同格的旁边,想抓住吊着的同格,把它拉到跟前咬他几口,以报不久以前被同格打伤之仇。泰山看到这一情况,十分生气,他最讨厌趁火打劫的事,而现在这个公猿正想这样做。正在这个公猿的毛手抓住同格的时候,泰山一声怒吼,跳到这个欺负同格的公猿所站的树枝旁,只一巴掌就把它打了下去。
这个公猿大吃一惊,而且被激怒了,发疯似的想抓住一根树枝免得跌到地面去。经过一番挣扎,它抓住了几英尺外的另一根树枝。在这里它终于能够爬起来了。接着它又向泰山的这个方向爬上来,想对泰山进行报复。可是,这会儿的泰山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它身上,他正教训同格,也不想有谁来打搅。他告诉同格它非常愚蠢,并且说明,人猿泰山的力气和本领要比同格和别的公猿都大得多。
也就在这时,正好有一个机会来证明泰山的这些话。原来那只大猿已经从下面爬了上来,泰山一看到它,立刻就从一个好脾气的、俏皮的年轻人,变成了个一边咆哮着、一边准备打斗的野蛮家伙。他毛发倒竖,也学着大猿那样翻起了嘴唇,露出了牙齿。他无需等待大猿来到身边,因为大猿的样子和声音已经引起泰山一股好战的敌意,这是毋庸置疑的。带着一声非人类的吼声,泰山跳起来直扑向来犯者的咽喉。
这一行动的迅猛和力量之大,使得大猿不得不向后跌去。他们几乎是相互抱着,穿过浓密的树叶,跌下了好几英尺。当一根大树枝最终把他们挡住时,泰山尖利的牙齿已经咬住了对手的脖颈。然后,大猿几乎是仰面朝天把泰山抱在胸前又向下跌去。只是经过树枝的挂来挂去,大猿终于松开了手。泰山在中途就抓住了一根树枝,及时稳住了自己。那只大猿就像一个大秤砣一样直向树下栽去。
泰山站在树上,向跌在树根旁的敌手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挺起胸膛,攥起拳头,用足丹田力气昂头一声恐怖的长啸,就如大公猿每逢胜利时的做法一样。这时就连正准备从草丛中跳出来的希塔,听到这回荡在丛林中的啸声,也不安地左右向后挪动着身躯,好像随时准备逃跑一样。
“我是人猿泰山,”泰山夸耀地说,“大力猎手,大力斗士!在丛林里谁也没有泰山这样有力。”
然后,他就朝同格的方向走去。娣卡一直看着大树上发生的一切,它甚至把它的宝贝巴鲁放在空地的草上,向树下走去,以便对大树上发生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一些。在内心深处它还像以前那样尊重那个皮肤光滑的泰山吗? 当它亲眼看到泰山的胜利时,它野性的心灵里会为此感到骄傲吗?这只有问娣卡自己了。
这时的希塔看到娣卡把小猿崽放到草地上,它的尾巴摆动得更加厉害了,就好像这种不停的摆动越快就越能鼓起它被人猿的长啸吓退了的勇气一样。人猿泰山的吼叫仍然使它心有余悸。
就在希塔准备进攻时,泰山到了同格旁边,爬上树顶拴草绳一头的地方,解开了扣子,把吊着的同格慢慢地放了下去,一直到它的手紧紧抓住了一根大树枝为止。
很快同格就站稳了,然后抖松了腿上的绳扣。在它气得发疯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地方考虑感激人猿泰山。它想正是泰山才让它如此痛苦。它要报仇,只是现在它的两腿还麻木着,它的头也昏昏沉沉,所以只好把报仇的事留待以后再说了。
泰山正一面收起他的绳索,一面嘲讽同格没用的力气和头脑。娣卡也走到树下来朝上面望着。而这时的希塔却在灌木丛的后面蠕动着身体悄悄地向前挪动着。它的肚皮紧贴着地面,正在作着纵身跃出灌木丛的准备。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窜出去迅速冲向草地上的小巴鲁,一口叼起来,不等大猿来抢救,它就会逃走并结束小巴鲁的生命。
可就在这时,泰山偶然抬头向空地对面看了一眼,刹那间他脸上笑嘻嘻的神态和心满意足的样子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迅速而无声地跳下树来。娣卡看到他忽然间向自己走来,还以为是来追它和它的巴鲁呢!它立刻咆哮了一声,准备与他厮打,但是泰山却与它擦肩而过。当娣卡随着泰山走过的方向看去时,它明白了泰山悄悄地跳下来和飞快向空地跑去的原因,这时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希塔正缓缓地向草丛中的那个蠕动着的小东西走去。娣卡一看之下真是魂飞天外。它跟在泰山的后面向前跑去,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并发出了警报。猎豹此时也看到了奔过来的泰山,它以为这个家伙是来抢夺猎物的,于是带着一声吼叫也抢了上来。
同格听到娣卡的警报,从树上蹒跚地爬了下来想帮助它。附近有几个公猿又咆哮又吼叫地也向空地围拢来,但他们离巴鲁都太远。这时只有泰山和猎豹在小巴鲁左右两方的距离差不多相等,所以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都停了下来,二者都露出的牙齿,发出咕噜的咆哮声。这是因为希塔害怕当它扑向巴鲁时,给泰山留下攻击的机会。同样泰山也怕当他弯身去抱小猿崽时,希塔会扑到他背上来。因此,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而此时,娣卡却穿过空地跑了过来。只是它越走近猎豹,越显得谨慎迟缓起来。因为,即使是它的母爱,也无法完全克服对那个大猿天敌的恐惧天性。
同格在它的后面小心地走走停停,并不断地咆哮着。在它的后面也有几个大猿,大声地发出了可怖的挑战吼叫。此时,希塔的黄绿色的眼睛可怕地盯着泰山,而且掠过泰山向他后面那几个走来的喀却克族的大猿扫了一眼。它对局面的判断无疑是要它立刻逃跑,可是饥饿和就要到口的草地上的美食却使它留下来。它竟然不顾一切地向巴鲁探出了一只爪子,而这时人猿泰山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向它扑去。
希塔也跳起来向泰山迎上去,爪子朝泰山的脸部抓来,想一下掀掉泰山的头颈,但是它却没有击中。泰山低头伏身从它的腹下躲了开去,却趁机拔出了猎刀紧握在手中。这是一把他并不知道的、已故父亲的遗物。
顷刻间,猎豹早已把巴鲁忘在脑后。它现在全付心思都在对付着泰山,一心想把这个对手在它的利爪下扯成碎条。它要把它的爪子插进人猿那光滑而柔软的皮肤中去。但是泰山早就和丛林中的利爪动物交过手。不久前他还和长着獠牙的大猿打斗过,而且没有受过伤。他知道他面临的危险,但是人猿泰山可从来没有在痛苦和死亡面前退缩过。
泰山从猎豹的身下躲过它的攻击以后,纵身从猎犳的后面跳到它褐色的背上。他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一只手扼住它的咽喉,另一只手把猎刀插进了它的身侧。此时的猎豹拼命地在草地上翻滚、咆哮,又抓又咬,以近似疯狂的努力拼命想甩脱它的对手,或者用它的利爪尖牙从他身上撕下一块什么东西。
当泰山走近猎豹的时候,娣卡趁机插了进来,抓起了它的小巴鲁。现在它已坐在一根高枝上,受不到任何伤害了,它把它的小猿崽紧紧地搂在她毛茸茸的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树下空地上的激战,并不断地呼叫同格和别的公猿去参加这一场混战。
就这样,公猿被不断地催促着来到这里,更加强了它们可怕的呼吼声。这时的猎豹只顾与泰山周旋,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最后终于把泰山从背上甩了下来。就在泰山准备再度纵身骑到猎豹的背上时,大腿却挨了猎豹一爪,伤口从臀部一直划到膝盖。
泰山伤口的样子和血腥味激怒了周围的公猿。其实泰山受伤同格确有一定的责任。它不久以前还怀着对泰山的一肚子怨气,最先来到空地上,却站在这一对混战的人和豹面前,瞪着他那双有红眼圈的小眼睛只顾看着他们。不知他它是对刚刚折磨他的泰山的处境幸灾乐祸,还是希望希塔的利齿咬进人猿泰山光滑的喉咙?或者它开始有点了解,正是泰山无私英勇,才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救它和娣卡的巴鲁?难道“感恩”只是人类所独有的吗,低等动物根本没有这种情感?
随着泰山伤口鲜血的涌溅,同格到底对这些问题做出了它的回答。它用全身的力气和重量直向猎豹扑去,一面发出可怖的咆哮。它长长的獠牙直插进猎豹长着白毛的喉咙,有力的胳膊连打带抓地落在猎豹柔软的毛皮上,由于不断地抓挠,一团团被拔下来的软毛在丛林的微风中飘散。
同格就像榜样一样,使其他的公猿也一齐围了上来,在猎豹的身上乱咬一气。此时丛林里充满了野性的喧闹和战斗的呼叫。
啊!这真是一幅奇特惊人的景象。这是一场充满野性的大猿和人猿泰山与它们世代的敌人猎豹之间的生死之战!
娣卡在发狂的激动中,不禁在树枝上乱跳起来。它一会儿催促同格上前,一会儿招呼喀却克族的公猿上去帮忙。同时又和另外一些母猿桑卡、麦姆格和卡玛一齐大声尖叫和呼喊着助威。它们的大吵大闹声震天动地,不断在丛林中回响。
猎豹乱抓乱踢,乱撕乱咬,不断在大猿和人猿泰山的攻击下挣扎着。然而它毕竟寡不敌众,就连雄狮也会对好几个大猿一块进攻感到胆怯。因为这会儿在半里外丛林中酣睡的一头雄狮被这里的喧闹声惊醒了。当它听到如此的一番吼叫,也不由得爬起来,躲进丛林的远处去了。
这时浑身血污和伤痕的希塔,终于停止了勇猛凶恶、力大无比的挣扎。它变得僵硬了,不时抽搐一下身体,最后静了下来。只是公猿的撕扯还在继续,直到把猎豹曾经美丽的毛皮变成了一具丑陋的尸衣。最后大猿也停止了它们已经疲乏的战斗。这时,从猎豹血污的身体上,陡然跳起来一个同样满身是血的人猿。他把一只脚踏在猎豹的尸体上,向热带蓝天昂起他染满血迹的脸,和往常情况下一样,发出一声公猿的可怖的胜利吼声。接着所有参加这次战斗的公猿都学着他的样子,一个一个地也都做出了同样表示胜利的示威。
娣卡这时正悄悄地向泰山走来。他看到它抱在胸前的那个小东西,于是伸出手想把它接过来。他预料这次娣卡也许又会向他露出獠牙,但相反它放心地把小巴鲁交到泰山的手里,而且走近他的身边,用舌头舔着他可怕的伤口。
那么现在的同格呢?它在战斗中只受了点小伤,如今也来到泰山身边蹲下,看着泰山和它的小巴鲁逗着玩。而且最后它也弯下身来,帮着娣卡去舔净和平复泰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