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与这个时代 (华语名主持人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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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96-2000拓展:大范围地走向公众

从1996年《东方时空》第一次改版(即第1001期)开始到2000年悉尼奥运会报道结束的四年里,我明确了自己身上的主持人符号,并且更大范围地走向公众,由采访者变成主持者、评论者,身份(包括主持节目的领域)也拓宽了。

印象最深刻的节目

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后,采访邓亚萍时的合影

1996年

1996年印象最深刻的节目我觉得是两个,或可说是三个。

第一个当然是1996年《东方时空》1000期之后的改版,确立了四大总主持人,也就是敬大姐(敬一丹)、小水(水均益)、我和老方(方宏进)这四大主持人格局在《东方时空》出现。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1000期改版之后,伴随着这四大主持人的确立,开办了一个三分钟的主持人评论的小栏目,叫《面对面》。

回头去看,我觉得《面对面》这个小栏目简直就是为我设计的。因为它太适合我发挥自己的优势了,比如对敏感的新闻选题更直率、更有趣地表达,等等。

比如说,我今天做的《新闻周刊》或者《新闻1+1》,就能够从1996年的那个《面对面》里去找到最初的影子和出发时候的痕迹。

第二个是我被临时抽去帮忙,跟夏骏合作做《新闻调查》的样片,去帮助这个栏目出生,成为《新闻调查》第一期节目的主持人。最后经编委会考核,我们做的这个样片在所有被考核的样片中获得了第一,因此栏目得以顺利生产。我觉得我为《新闻调查》出生做了贡献。在年底,我在《新闻调查》中还做了中国第一个“公交优先”的节目,那期节目是我策划的,我写了将近5000字的文案啊。我设计了骑自行车跟公共汽车比速度的模式,明确提出了“公交优先”的概念。

第三个是,我自主选择做了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的人物采访,包括蒋丞稷等,有一系列节目获奖,这也为我后来与奥运结缘做了铺垫。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在摄像机前面挂一块表,我要为未来的直播时代去做准备。所以,我觉得亚特兰大奥运会的奥运人物系列为我后来靠近体育,包括2000年能成为悉尼奥运会的主持人提供了铺垫。

《东方时空》1000期举办观众日活动

1997年

毫无疑问,1997年印象最深刻的节目是香港回归直播报道。

这不仅仅是我的个人记忆,也是中央电视台,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共同记忆。虽然这个记忆不一定全都是愉快的,但是那种兴奋、好奇、仓促的交织,成功与教训的交织,都非常有价值。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它意味着我渴望很久的直播时代来了,而且我有机会冲在了前面。这为我今后十几年的直播奠定了基础,我觉得直播时代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大的新的时代。

但是,对于我来说,从1997年香港回归的直播开始,因为我最初就参与到了其中,我有机会在推动这种直播的前行,一直到前两年,我觉得我的使命完成了。

如果没有香港回归的第一次,那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机会。那一次,我还起码没掉链子。所以,我觉得香港回归直播当然是1997年最重要的节目,因为它不仅对我本人是重要的,为我之后参与的中国电视直播时代从出生到摸索、到成熟、到安全之后的习以为常提供了最重要的出发。今天我们再也不会觉得它怎么样,那是因为当初那个时候我们过来了。

接下来的就是三峡大江截流直播,这是延续性的。香港回归直播报道结束之后,大家感到迷茫,憋着一肚子气,甚至觉得委屈、不过瘾,但是,没过几个月就给了我们一次完美的释放——三峡大江截流直播。所以,这一下子就标志着我们上了一个大台阶,标志着直播时代走向熟练,自信心一下子就开始拥有了。

其实,香港回归直播报道结束之后,我们所有的从业人员是不自信的,也看到了巨大的差距,但是,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求战欲望。正好几个月后的三峡大江截流直播提供了这个机会,自信也是从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1998年

1998年印象最深刻的节目有两个。

一是很多人可能都没有注意到,那一年由于是党代会之后的两会,因此1998年的两会是一届换届的两会,朱镕基成为总理。那一年中央电视台第一次大规模地直播两会,十场直播,我是主持人,唯一的。那我印象就很深了。总理的那句“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将勇往直前”就是在那一年。更重要的不只是朱镕基总理的这样一个记者招待会,而是它标志着媒体开始以直播的方式嵌入到两会这样一个过去会认为非常敏感、带有时政性的新闻事件当中,而且一下就是十场直播。我觉得这是破天荒的。

二是克林顿来访。没想到中央电视台直播了克林顿跟江泽民在人民大会堂的记者招待会和他在北大的演讲。我印象非常深,当时的会见是在下午,快傍晚的时候,持续的时间很长。因为是直播,里头很多过去敏感的东西,甚至连“六四”、宗教、人权等这样的话题都在那次的直播当中触碰到了,让人一下子就感觉到直播的巨大魅力和它对新闻透明公开的推进。后来,克林顿在北大的演讲也是我在做直播,因为那天是他们提供的翻译,翻译得很烂,我在结束的时候评论说,这个效果不好,中美应该从能听懂彼此开始。美联社把我那些评论都给转引了。

所以,我觉得1998年代表的是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电视进入到直播时代,直播的那种巨大的魅力展现出来的一个年份。因为是我在做,所以印象深刻,一个是两会的十场直播,一个是克林顿来访的直播。那可是中国电视用直播的方式告诉大家:直播很棒吧!

1999年

1999年我印象最深的节目按理说应该是澳门回归,但其实是一个凌晨,5月9日的凌晨,大约四点到五点之间。因为,头一天美国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当天的《东方时空》要做特别节目,我写的稿子,凌晨四点多录完出来。编辑们要赶紧剪辑加工,因为早上七点要播。

这个时候,我在走廊里碰到了我们当时的副台长李东生,一个人在那儿溜达。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办公室?他说,忘带钥匙了。我说,你怎么不去编辑部坐一坐呢?他说,七点就要开播,人家编辑正在紧张编着呢,我一坐他们身后,他们就慌乱了吧。然后就一个人在那儿走。

那一幕我印象太深了。那种大国往前走的时候的那种气愤、悲伤,那种冲突,现实中大家又在忙这个新闻的表达,然后又有新闻的决策者其实挺人性化地在照顾着身边的人。但是,也正是那天开始,我觉得我以后不会做管新闻的领导。

因为这是一个太被动的行当。那天是因为尊敬,这样的行为之后并不多。不是说他,他身上有很多,但是现在这样的行为越来越少。另外,那天凌晨我也会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很多年以后也才意识到,当时没有条件更多地直播。很多人其实对美国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的画面印象不深。如果是现在的话可能会直播。所以,那一天早晨我印象深刻。

因为那个时候你突然意识到,中国在向前走的时候所面对的那种国际冲突、大国之间的冲突,其实已经不可避免、不可阻挡地来了,你恐怕将来就应该更勇敢地去面对了,我说的是这个国家。所以那天早晨对于中国的改革进程来说是应该记住的,包括后来的中美撞机事件,现在的钓鱼岛争端,2008年奥运火炬传递中的各种冲突……你看,这种国际冲突在逐渐增加。其实,在整个80年代,我们的国际冲突是不大的,除了1989年之外。剩下的反而是各国都在说我们的好,甚至日本也在援华等等。但是当你的翅膀真的开始硬起来了,强大了之后,这种冲突已经前所未有地到来了。

所以,我觉得1999年的那个早晨我印象深刻。

2000年

2000年印象最深刻的节目我觉得是悉尼奥运的直播报道和传统《东方时空》的最后一期节目。

因为这两个节目是连在一起的。我是9月1号出发去报道悉尼奥运会的,在去悉尼奥运会之前录完了传统《东方时空》的最后一期节目。因为接下来《东方时空》就要改版了,就要变成两个半小时了,而且我也已经决定不参与了。所以,那是一场告别。

前不久有人问我,你怎么看待《东方时空》后来不断地改版,包括前几年的改版?我跟他开了一句玩笑,我说,这两个节目是重名。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因为在我的心目当中其实从2000年那最后一期节目之后就结束了。因为再以后的《东方时空》就是另外一个节目了,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

所以,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是我认为的《东方时空》的最后一期节目,还有一个就是2000年悉尼奥运会的直播报道。它打开了另一面,但是也直接导致了我离开电视荧屏将近一年。因为我觉得悉尼奥运会做完了之后回来有点儿太火了、太吓人了。我开始琢磨从主持人向评论员方向去转的问题了,要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当时我甚至想离开主流,去做一些相对非主流的一些东西。

到现在我也觉得我当时的选择是对的,只不过没做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