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记忆:中东铁路上的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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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俞秀松与盛世同的传奇人生(2)

俞韵琴历尽风雨坎坷活到95岁,于1973年去世。老人如此长寿,拥有了足够长的等待时光,却没能等到父子重逢的那一天。他只能放下又拾起儿子的照片和书信,拾起放不下的是梦萦魂牵的思念和遗憾。

当年俞秀松在哈尔滨的道里区中国三道街(今西三道街)4号的“中华栈”停留了三四天,办完出国手续后,走中东铁路从满洲里出境赴苏俄。

1922年初,在苏俄完成使命的俞秀松从莫斯科坐上火车,经西伯利亚大铁路,从满洲里入境走中东铁路回国。

回国后,他继续从事工人运动,并奔赴各地协助指导建党建团。同年夏天,他参加筹建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后又当选为书记。

身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书记的俞秀松,工作是非常繁忙的,他也萌发过回老家探望父母及家人的念头,可是肩负重任、忘我投入到革命事业中的俞秀松根本抽不出探家的时间。

1925年冬天,26岁的俞秀松再次赴苏俄。此行不再是单身一人,而是受党中央派遣,率领一百多名党团员赴苏俄留学,这一百多人的队伍由俞秀松担任临时委员会书记。

此行是从上海坐船走海路到苏俄的海参崴,再换乘西伯利亚铁路火车赴莫斯科。

在茫茫的大海中,海浪在肆虐的狂风中翻滚,轮船摇摇晃晃,颠簸得很厉害,许多学员都开始晕船,甚至呕吐不止。俞秀松精心地照料着晕船的学员,并指挥大家高唱革命歌曲,在迎风破浪的歌唱中,大家精神抖擞、情绪激昂,连晕船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历经漫漫的海路和铁路旅行,在俞秀松的领导和组织下,一百多名赴苏俄留学的党团员,终于安然无恙地抵达了莫斯科。

俞秀松此行是在苏俄停留时间最长的,他在莫斯科学习和工作了近十年。

俞秀松先后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列宁学院学习,并担任了教师。他曾担任中山大学联共支部局委员,学生会主席等职,在留苏的中国学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有时历史的巧合是很复杂和微妙的。俞秀松率领的一百多名留苏学员中就有王明,在赴苏俄的海船上,王明和俞秀松同舟共济,到了莫斯科后,王明和俞秀松同在中山大学成为了同班同学。

王明在中国留学生中拉拉扯扯,搞宗派活动,擅长对领导投其所好,一来二去得到了时任中山大学校长米夫的支持。王明清楚俞秀松在党内的资深领导经历和在中国留学生中享有不可替代的威望,便主动向俞秀松示好,企图拉拢俞秀松入伙。可是俞秀松性格耿直,为人正派,敢于秉公直言,他对王明的宗派活动,违背党性和党的组织原则的行径,表示公开反对,却也由此埋下了自己日后惨遭厄运的祸根。

1935年6月,联共中央委派俞秀松等25人,从莫斯科来到新疆做盛世才的统战工作。在新疆两年多的时间,俞秀松担任了新疆民众联合反帝会秘书长、新疆学院院长、省第一中学校长和《反帝战线》杂志主编等职务。

为了帮助新疆督办盛世才在新疆建立一个稳定的亲苏的进步政权,在俞秀松等人的建议和协助下,盛世才政府制定了“反帝、亲苏、民平、清廉、和平、建设”的六大政策,同时俞秀松等人又改组了原来比较涣散靠裙带关系维持的“新疆民众联合反帝会”。改组后,由盛世才任会长,俞秀松任秘书长,主持日常工作,各部门均由共产党人任部长。焕然一新的反帝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成为深受新疆各族各界民众心向往之的群众性政治团体。一年后,分会和会员都比原来扩大了一倍多。

俞秀松是最早在新疆系统地宣传党的反帝反封建纲领,公开传播马列主义的共产党人,他创办和主编的《反帝战线》成为介绍和宣传红色苏俄革命成功和建设发展的窗口。刊物一出版,人们就争相购买阅读。俞秀松在全国抗战期间,充分利用《新疆日报》和《反帝战线》两个重要舆论阵地,亲自撰写和发表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与中国抗日的胜利》《我们的出路只有死里求生》等很多重要文章。他还调动反帝会的人员采取演讲、歌咏活动和话剧演出等多种形式,宣传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推动和激发新疆抗日救亡运动的蓬勃发展。

俞秀松在新疆期间大力发展文化教育事业,为新疆培养了一批进步知识分子和各方面的人才。曾就读于浙江名校、浙江第一师范学校的俞秀松深知教育救国和教育兴国的道理,在新疆他第一个提出发展师范教育的方针。在他的努力和倡导下,解决了新疆师资严重不足的问题。

俞秀松还积极主张选派学生出国,尤其是侧重培养少数民族学生。当时曾分三批选送近三百名学生到苏联塔什干中亚大学留学,其中大多数是少数民族学生,如赛福鼎、阿巴幸夫、司马义·牙生诺夫等。

俞秀松在新疆学院担任院长时,精心培养了少数民族学生赛福鼎,并亲自引导他走上赴苏联留学之路。

解放后,在庆祝新疆大学建校60周年时,已成为国家领导人的赛福鼎代表中央到会祝贺,他深情地回忆起恩师俞秀松,他说:“新疆大学是一所具有光荣历史传统的高等学校,1935年新疆学院一经成立,即由著名共产党人俞秀松院长制定了‘以民族为形式,以马列主义为内容’的教育方针。”

曾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包尔汉回忆说:“最使我难忘的是,他经常同我们讲述中国共产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讲述党的历史,讲述毛主席和他领导的长征,讲述中国革命的前途。后来,我在新疆监狱里写了一首歌颂毛主席的诗,同俞秀松向我介绍毛主席对中国革命的功勋是分不开的……所以俞秀松是我认识共产党,引导我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启蒙老师,我永远怀念他。”

俞秀松在新疆工作期间卓有建树,也赢得了当时还亲苏、联共的新疆督办盛世才的欣赏和青睐。他需要俞秀松的鼎力相助,这大大有利于他政权的稳定,并显示他执政的政绩。比如,反帝会的工作红红火火,影响甚大,身为会长的他自然脸面上也风光。当他得知一直忙于学习和工作的俞秀松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便萌发了一个想法,他邀请俞秀松担任刚从北京来新疆不久的妹妹盛世同和自己女儿的兼职家庭教师。

集多种繁忙的社会工作和活动于一身的俞秀松,对于新增加的兼职教师工作,是有过犹豫的。但是他经过慎重的思考后,觉得既然受党的委派来新疆做督办盛世才的统战工作,那么,对盛世才提出的为家属做兼职家教的邀请,即使自己再累为统战工作着想,也是义不容辞的。

担任家庭教师,对于毕业于浙江名校、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高才生,又在苏俄长期留学,并且阅历甚广、智慧超常的俞秀松来说,可以说游刃有余。他在教书时耐心认真,一丝不苟,引经据典,触类旁通,这让盛世才的妹妹为他的博学多识和才华所折服。当俞秀松教授俄文时,盛世同更是惊诧不已。不是亲耳所听,她不会相信这位家教的俄文功底和造诣如此之深。

年轻貌美的盛世同刚刚来到新疆乌鲁木齐,对于这里特有的民俗民风和少数民族的建筑等一切都感到新鲜。进入女子中学读书后,她不以大小姐的身份自居,也不因是新疆督办盛世才的妹妹而盛气凌人,出来进去,从来都是步行,她不愿意享受高人一等的车接车送待遇。她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常常被众人关注,她着装简朴,且思想要求进步,积极参加反帝会、妇女协会和学联等进步组织。

盛世同正值青春妙龄,她的精神世界如同晴空中的一片朝霞,既绚丽灿然,又晶莹纯净,她追求生活中的真善美,她正展开憧憬理想的双翼,可是究竟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之路来实现理想和追求呢?在寻觅方向中,她有些迷茫,如同彩云一样飘忽不定。

俞秀松用切身经历,由浅入深地给她讲述了什么是人生价值,马列主义为什么能够拯救中国,革命斗争意味着什么,改造后的中国社会未来会是什么样。这些坦诚、发自肺腑的阐述交流,深刻而生动,情理交融,深深地打动了盛世同的心,让她感到受益匪浅。

渐渐地,盛世同对这位家教有一种相见恨晚、不愿分开的感觉。当俞秀松说再见走出院子时,她倚在窗前挥手,凝望着他的背影,竟怅然若失。

从未谈过恋爱的俞秀松内心也悄然滋生了对这位美丽清纯,又追求进步的姑娘的爱慕。

晚年的盛世同(改名安志洁)在《怀念亲人俞秀松》的文章中写道:“在我们接触多了,交流了思想和认识后,他提出愿意与我结成终生伴侣。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未成婚,他说:‘我在杭州(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父亲要我回家去结婚,女方是我老师蒋先生的女儿,但是我拒绝了这种包办婚姻。我认为必须互相了解,由恋爱而结婚。我曾为此和父亲三击掌,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新女性,终身不婚。’他并且严肃地对我说:‘我是完全了解你的,许多同志也都介绍了你的表现。你不要误会,不是因为你是督办的妹妹,我才提出这个要求的,你确实是我理想中的新女性。’”

“同时,他也提到了苦衷,离家很多年了,孤身一人,没有得到一点家庭温暖,所以时常想家。有一次,他病了,在单身宿舍里不时地把我的照片拿出来看看,思念之情由此可见。”

盛世同在征得父母和兄姐的同意后,答应了俞秀松的求婚。由于身份特殊,在经过斯大林批准后,1936年夏天,正是风和日丽、繁花似锦的时节,37岁的俞秀松和21岁的盛世同在新疆乌鲁木齐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新疆政府的官员、少数民族的名流如包尔汉等,俞秀松所在团体的同事及苏联领事馆全体人员都来参加了婚礼,而且苏联领事馆还转交了斯大林送来的礼物,一台当时很少见的照相机。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旷世的婚礼,还连同新疆的建设发展成果、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特有的城市风貌一起被拍成了电影,在新疆各地和苏联放映。

婚后的生活是温馨甜蜜的,俞秀松婉拒了盛世才赠送的豪宅,将新房安置在反帝会宿舍的两间平房里,陈设简陋,没有什么特殊的摆设。新疆省政府索溶主席考虑到俞秀松职务多工作忙,准备给他配一辆专用小轿车,俞秀松说:“我还是走路骑马好!可以锻炼身体和坚强意志,并养成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盛世同在《怀念亲人俞秀松》的文章中写道:“结婚后,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生活充实,精神愉快,业余生活也很丰富。他下班后,如无会议或活动,我与他同学写大楷书,他的字很漂亮。画画是我们共同的兴趣。记得有次他画了一对羽毛华丽、活泼可爱的双鸟栖息在花枝上,交头细语;我画了两枝荷花,含苞待放,粉色的花朵下衬托着伞状的绿叶,随风起舞,娇嫩可爱。他触景生情说:‘把日本鬼子赶走后,想回家乡去看看,陪你到西湖划船赏景,你一定会高兴。’星期天,我们不是到公园或郊外走走,就是在家等同志们来学习,过组织生活。我们也经常是星期天约几个朋友到郊外骑马打猎。我们俩都喜欢花草,婚前他早已在院子里种上花,婚后我们就早晚浇水、施肥、除草、修枝。碧绿的庭院,新鲜的空气,加上扑鼻的花香,给我们的生活平添了乐趣。”

沉浸在幸福生活中的盛世同,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不幸的灾难正从天而降。

1937年12月的一天晚上,俞秀松去反帝会了解各部门开会学习情况,并到新疆学院、省一中去查看学生夜自习。盛世同正准备明天考生物学的功课,突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进来四个盛世才的卫士,手提马灯说是“督办有要事请秘书长立即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