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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所谓爱憎把戏

那抹玲珑身影渐渐靠近他,同时靠近的还有她雀跃又矜持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我有事恰好路过这附近,想起你告诉过我你家在这里,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

如果是在平时,叶鹿舟一定会感谢她为来见自己编造这么一个可信的理由,但现在他只想她赶快离开,绝对不能把她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

覃汐在离他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本来还想靠近,但终于还是矜持地站住,双手提着小包规规矩矩放在身前。“叶鹿舟,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这时,她终于注意到叶鹿舟身后的几个男人,“他们是…”叶鹿舟心里叫嚣着让她赶快离开,想对她怒吼说危险,然而嘴上却说出这样一句话:“你烦不烦啊?怎么还来找我?”此时的他俨然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叶鹿舟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覃汐突变的脸色,不敢再看她,转过头对身后的几个男人说:“一个疯婆子,不用理她。”覃汐顿时愣在当场。连叶鹿舟从她身旁走过都没有任何反应。叶鹿舟故作沉稳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即使让自己以后陷入无休止的纠缠之中,也不能让覃汐有一点儿受到伤害的可能。

架着叶国华的其中一个男人经过覃汐时,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的腰肢到脖颈的地方流连。覃汐不禁一阵恶心,再回头看叶鹿舟时,只觉得他的脚步极其僵硬不自然。这条巷子里的路灯半死不活地燃烧着自己的寿命,把灯下他的影子也感染成日薄西山的老人,蜷缩着、颤抖着、压抑着。它要诉说什么?却无可奈何。

“叶鹿舟!”覃汐高声叫出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成为一条平滑的弧线,升到最高点,然后平缓地下降,“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覃汐跑过那三个男人和被架着的叶国华。冲到叶鹿舟面前,恰好他也转过身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意味。此时的两人都是疯狂的赌徒。

覃汐背对着几个男人,手悄悄伸进身前的手提包里,摸索着摁下一个快捷拨号键。她带着乞求意味地看着叶鹿舟,像一个想挽回失去的爱人的小女生,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你跟饭店老板因为一盘炒饭吵起来,所有的客人都着看你们的热闹…”虽然明知在演戏,叶鹿舟还是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而去,思绪像火车一样,呼啸着驶向铁路那一头刻意被遗忘的过去。

“我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真有趣,不就是一盘炒饭吗?至于这样吵起来吗?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你这个人…只是不安分。你跟我说过,生活平淡索然无味,你要做一条蛟龙,把这死水一样的生活翻腾成书里写的那个样子,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几个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对“小情侣”的“深情告白”,满以为他们已经看透这种小男小女所谓的爱憎把戏。他们或许还透过这一双人看到他们自己的过去,所谓“社会毒瘤”的叛逆与荒诞。

“你只是不安分,总要靠点儿什么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你其实和我一样,不能忍受被人轻易忽略,不能承受不平等的感情交换,一旦察觉到自己可能会受到伤害,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而出,让任何人都休想有伤害你的机会。可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渐懦弱,像只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在一个坚硬的壳里,不肯轻易付出,甚至也不敢轻易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

覃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在演戏吗?叶鹿舟抿着唇一言不发。

“叶鹿舟,我们都是一类人。”

周围似有慌乱同时又不失秩序的脚步声响起,那几个男人渐渐脸色已变。

“让我来带你走出那个壳,我们一起接受来自周围人的善意,”她向他伸出手,说,“一起尝试着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脚步声越发临近,“好吗?”两个少男少女在戏里与戏外徘徊,这一刻,谁分得清真实与虚幻?叶鹿舟恍惚间竟想把那只手紧紧握住,她的骨骼一定很纤细,一握就知道这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人。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触到那只手的指尖,变故陡生!

那几个男人眼看中计,反应过来一定是他们俩中有人刚才暗中耍鬼,竟然狗急跳墙发狂地挟制住离他们最近的覃汐,随即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架在覃汐的脖子上。叶鹿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面临着的是怎样的真实。覃汐还想故作镇定,但刀架在脖子上,她的脸马上忠实地透露出主人的恐惧,一瞬间血色尽失。

就在刚才那一刻,这个逼仄的小巷子已经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涌满。黑色西装黑西裤,本应该是极其养眼的阵势,却因着作为出场背景的小巷的狭小和昏暗,显出一丝不合理的窘迫来。

季叔拨开两个保镖向这边走来,覃汐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和善的季叔露出这副表情,阴鸷的、压抑的、愤怒的、悔恨的,同时交织在一张脸上。那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器重这个男人,他绝对不只是一个司机。

叶鹿舟不知道此时自己到底应该以一个怎样的立场而存在,接收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他竟不自觉后退半步。他是在害怕,还是在心虚什么吗?“几位是道儿上的兄弟吧,打蛇就打蛇,不要攀什么枝、折什么草。你们和这位小兄弟有什么恩怨,你们大可自己解决,何必要把我们小姐牵扯进来?他来的这个阵势,和这声刻意为之”小姐“,已经足以使这几个人明白这个娇弱的女孩儿或许并不是他们的保命稻草,而很可能是一个烫手山芋。覃汐此时却叫出声:“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伤害叶鹿舟。”她已是强撑的一点儿勇敢,却也足以“吓到”这几个本就接近崩溃的男人。可幸的是这几个人并不算得真正的亡命之徒,最多只会恐吓威胁,杀人却是万万不敢的。为首的男人还不算太笨,渐渐明白过来,自己这帮人现在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上,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于是他说:“我看兄弟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次这事儿可以说就是一个误会。我们双方都退一步,皆大欢喜。”这样说着,他架在覃汐脖子上的刀子没有移动分毫,直到姓季的男人点头。“可以,你说怎么退。”“先让你们的人离开,说实话,我看着不放心。”姓季的男人一挥手,那群黑西装训练有素地退去,片刻间就消失在几人的视野里。这条逼仄的巷子一下子就变得开阔许多。

“给兄弟你一个面子,这位小兄弟我们也暂且不为难,你的小姐——我毫发无伤地还给你!”说着他轻轻把覃汐往前一推,姓季的男人顺势接住她。为首的男人对其他两个同伴说:“我们走!”

叶鹿舟赶紧冲过去扶住叶国华,叶国华竟还半睁着眼睛,不知刚才那一番波折他在醉中究竟看进去多少,又或者根本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