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双方大婚(5)
还有什么要说的?这话说得……就好像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而她就是那人,问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样。自嘲一笑,正欲开口说话,骤然闻见那个禁卫低呼一声,“对了。”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一怔,蔚景更是转眸看了过去,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希望来,希望他能想起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怎么了?”锦弦明显也有一些急迫。
那个禁卫犹豫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开口:“我击向刺客的那一掌用的是铁砂掌,也就是,此时,刺客的胸口应该会有一个黑砂印。”
所有人一怔,然后就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蔚景亦是微微怔住。铁砂掌,她以前跟铃铛偷偷溜出宫去茶楼听说书的时候,听别人讲过。是用铁砂练出来的一种掌功,此掌击在人身,铁砂深入肌肤,会留下黑砂掌印,此黑印似毒非毒,唯一的方法是用强大的内力将其逼出,否则黑印不会自行褪去,而受掌之人短期内无事,时日一久,就会受黑砂的摧残,生不如死。而能逼出此黑砂的人内力修为一定要登峰造极,传闻江湖上能够做到的人寥寥无几,且,逼出黑纱之时,受掌之人亦是非常痛苦,所以中了此掌,几乎等于上了绝路。
逼砂之人内力深厚,受掌之人异常痛苦……
蔚景猛然想起什么,瞳孔急剧一缩。
这时就听得锦弦略带得色的声音传来:“刺客中了铁砂掌,那就好办了,想来相府之内也无内力深厚到能逼出铁砂之人,就算有,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逼出铁砂也是不可能,所以,刺客身上铁砂印一定还在,只需验身便可水落石出,夫人觉得呢?”
蔚景一震。夫人觉得呢?这话问得,分明还是在怀疑她!她没中什么铁砂掌,自是不怕,验身就验身,还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只是,这验身如何验?毕竟这受掌的地方是胸口,这样尴尬的地方,怎么给别人看?
许是见她愣在那里半天不响,锦弦明显有些不悦:“怎么?夫人有顾忌?”
当然有顾忌!蔚景真恨不得回他一句,让你边上的那个女人验身,看她有没有顾忌?
“没有,”唇角牵出一抹笑容,她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只是不知道,这验身如何个验法?”
锦弦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这样吧,朕让人去宫里传召两个嬷嬷过来。”
让嬷嬷检查?蔚景微微一怔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原则上,她跟夜逐寒是夫妻,夜逐寒可以验,可锦弦肯定不放心。相府里的女人也可以验,锦弦同样不会相信。还有就是蔚卿可以验,她是唯一跟在锦弦身边的女人,且是他信任的女人,但是,人家身份尊贵,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是不能做这种降低身份的事情,所以,传召嬷嬷是最好的办法。
在锦弦的吩咐下,一个太监领命而去。
“等等!”一直站在边上久未出声的夜逐寒骤然开口。所有一怔,皆循声望过来,蔚景亦是心生疑惑。
“怎么了?右相?”锦弦看着夜逐寒,凤眸深深。
夜逐寒恭敬一鞠:“从相府到宫里,来回至少得一个时辰,此时正值深夜,春寒料峭,龙体为重,如何能让皇上在冷风中等一个时辰?不就是要看看她身上有没有铁砂印吗?让她宽衣给大家验便是,微臣相信她的清白,却也不想被人说微臣徇私,正好,大家可以做个见证,颜颜你说呢?”
蔚景一震,愕然抬眸看向夜逐寒。恍惚间,只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他说什么?他说,让她宽衣给大家验便是?可是,验的地方是胸口,是女人的胸口啊,他轻飘飘一句,给大家验便是。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女人,他们刚刚拜完堂、行完大礼,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就算有名无实,可是在众人的眼里,他们的关系就是夫妻不是吗?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怎样的男人?又将她当成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瞬不瞬,目光灼灼。
其实震惊的又何止她一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包括锦弦,包括凌澜。锦弦眸光微微一敛,凌澜眉心轻轻一拧。已经行至院子门口的太监顿在那里,走也不是,回来也不是,征询的目光看向锦弦,锦弦扬了扬衣袖,让他作罢。
见蔚景凝着自己不放,夜逐寒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凤眸蕴着脉脉温情凝在她的脸上:“颜颜不是刺客对吗?”
蔚景依旧只看着他,没有吭声。
见她这个样子,夜逐寒也不恼,反而低低一笑,干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既然是清白的,咱就证明给他们看,让他们心服口服。别怕,反正又不是全部脱光,如果真有铁砂印,穿着肚兜就能看出了,你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他的声音不大,温润轻柔,就像是情人间的诱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可笑和讽刺。
反正又不是全部脱光,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外袍、中衣、里衣都脱掉了,还叫即可?蔚景微微苦笑,似乎第一次才认识这个男人。也是,她又何尝真正认识过他?虽是他的夫人,却并没有几次交集,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可以说着最动听的话,做着最无情的事,流连花丛、片草不沾,沉溺女色,却从不爱谁,这是外界对他的形容。看来,传闻非虚。
就算给了她名分,却依旧将她当成一个妓女。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风月楼?他这是在提醒她的出身吗?还是在告诉她,不要假装正经了,以前又不是在风月楼里没有表演过,是这个意思吗?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是为了在天子面前,表自己的忠心吗?还是真的想证明她,以及相府的清白?亦或是,纯粹他在找乐子,以羞辱女人为乐?她只知道,一个丈夫竟然对着自己的妻子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着她,鄙夷有之,同情有之,兴味有之,看好戏有之。各人眉眼,各种心思。就连锦弦也是少有的沉默,微抿着唇,凤眸深深,静候事件的发展。
蔚景恍惚抬眸,一一环视过院中众人,锦弦的、蔚卿的、禁卫的、太监的、府中下人的、锦溪的,一百多号人,这一百多号人也都声息全无地看着她这个焦点人物。哦,不,有一人没有看她。是凌澜。
他微微低垂着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紧紧抿成直线的薄唇,在摇曳的火光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阵夜风吹过,蔚景打了一个寒颤,她将身子往夜逐寒的怀里缩了缩,美眸殷殷地看着他,软软唤了一声:“相爷。”眼前又晃过,那日蔚卿跟锦弦在相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撒娇的样子,当时,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恶寒了许久。
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如法炮制,众目睽睽之下,朝另一个男人撒娇,希望能得到对方的疼惜。她想告诉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么多还冷,如果脱了衣服,如何受得住?悲怆吗?蔚景,你竟沦落到如斯地步!
可是没用!没有怜惜!
或许是她的人不讨喜,又或许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对方依旧笑得绝艳,说得决绝。
“夜那么冷,颜颜速战速决吧,杵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大家都等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她只觉得浑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帮你吗?”将她自怀里放出来,夜逐寒体贴地问。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声音,微微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屈辱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竟是突然开口问向锦弦:“民女斗胆,请问皇上,是每一个穿红衣的女人都要验身对吗?”
锦弦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还未做出回应,另一个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声。
“方才我已经说过,公主跟刺客无关,为何兜来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再说了,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男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澜。重重闭眼,死死地攥紧手中的同心锁,刺痛从掌心传来,她才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控。
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那么她呢?残花败柳吗?看吧,这就是区别!今夜的新人有两对。同为人夫,同为人妻。她的丈夫说,没事,你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别人的丈夫说,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而这个别人的丈夫曾经也跟她说过: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没有害她不是。他不过是维护了自己的妻子而已。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说一个字。轻轻垂下眼帘的瞬间,她看到凌澜眉心微拢,略略将视线别过。她也无心去想那是什么意思,小手微颤地来到领口,开始解喜袍上的盘扣。心里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不就是脱衣服吗?不就是当众脱衣吗?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副皮囊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