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条狠毒的蛀虫”秦朝宦官 赵高(3)
秦始皇已经怀疑到了胡姬或胡亥身上,怀疑胡姬倒不要紧,她对自己已没多大用处了。可怀疑胡亥就麻烦了,胡亥一旦失宠,那会祸及自己。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祸水引到胡姬或胡人的头上,不能让对胡亥有半点疑心。
赵高颇为诚心地说:“以臣愚见,北方胡人,是大秦的心腹大患,要应的话,可能就应在这些胡人的身上。陛下可派精兵猛将,征服胡地收服胡人,大秦江山就牢靠了。还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陛下身边还有位最亲近的人,她不也姓胡吗!有时候,最亲近者才最易坏大事呢!”
秦始皇听卢生讲‘亡秦者胡’,马上想到妲己、西施般的胡姬,胡姬与扶苏的那层阴影,一直在他心头强留不去,而且,像他这种豺狼之人,难为知己,难得贴心,更难得使他永远痴情。他对胡姬,也玩得有些腻了,心中已有了嫌弃之意。
赵高不得已而抛出了胡姬,却怕说漏了嘴,仍不大放心地说:“可胡姬,毕竟是陛下的宠姬,陛下还是要慎重呢!”
秦始皇厉声说:“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秦与胡,势不两立,有秦无胡,有胡亡秦,不灭胡,怎保秦呢?”
赵高见秦始皇决心已下,倒恨不能立即杀了胡姬,省得夜长梦多,露了自己的马脚,于是暗中盘算着,万一胡姬泄露了机密,自己该怎么办呢?他也在思谋迫不得已的万全之计了。
秦始皇当天夜里,专召胡姬前来陪寝。入寝后,他与胡姬亲热了一番,就呼呼入睡了,到了半夜,却在梦魇中“亡秦者胡,亡秦者胡”地大呼小叫起来。
胡姬惊醒,见秦始皇汗水淋漓,捶胸顿足,忙摇着秦始皇身子说:“陛下醒醒,陛下醒醒!”
秦始皇从御榻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半睁半闭着惺忪的眼睛问:“你是什么人?什么人?”
胡姬说:“陛下醒醒,陛下醒醒!陛下怎么连臣妾也不认识了?我是胡姬呀!”
“啊,亡秦者胡,亡秦者胡!”始皇惊叫着一跃而起,赤足跳下了御榻,从墙上“蹭”地拔出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地刺向胡姬胸堂。
胡姬“啊”地惊叫了一声,便“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秦始皇手提着宝剑,宝剑上滴着鲜血,口里犹在喊着:“亡秦者胡,亡秦者胡!”
卫卒们闻声拥进,见秦始皇满身血污,胡姬已倒在血泊之中,都以为胡姬要谋害秦始皇,被秦始皇诛杀,便一齐跪倒称贺。一卫卒说:“陛下真是神人,昔成峤、樊于期造反,被大王大军镇压;那次缪毒叛乱,被大王铁骑横扫;前几年荆轲行刺,被陛下长剑诛杀;巡游时博浪沙遇险,陛下化险为夷;高渐离逞凶投筑,被陛下识破腰斩;而今胡姬作乱,陛下将其梦中杀之,真是神明无比,洪福齐天,谁敢与大王抗衡,实实是自取灭亡!”
秦始皇诛了胡姬,今听得“梦中杀之”四字,心想这下可好,可以此作掩饰,便说:“方才梦中,有神人暗示,说有贼人想暗害朕,叫朕拔剑除之。朕奋然拔剑一跃而起,挥剑便刺,原来却是胡姬。”
消息第二天传了出去,到处传言皇帝能梦中杀人,已经除了胡姬,赵高听说,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秦始皇又召来蒙恬,派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去北方征服胡人。蒙恬领命,又顺便提起立嗣扶苏的事,秦始皇说:“立嗣大事,我自有主张,你再不必多言,灭胡要紧,你速速领兵前去讨伐。只许胜,不许败。若胜不了胡人,不要回来见我!”
蒙恬见秦始皇对立嗣一事态度突变,话说的坚决,只是抓紧准备着率领兵马上路出征。
不多久蒙恬北伐,捷报频传,北边又成一统天下。
蒙恬正准备班师回咸阳,秦始皇却突然传命,让蒙恬开赴上郡驻守边关,同时监修长城。
秦始皇又贬扶苏北上,协助蒙恬守边境,筑长城。
公元前210年,第五次出巡返回时,刚到达平原津,突然腹痛如搅,豆大的汗珠登时冒了出来,昏了过去。
侍从大臣们一见这架势,都慌了。李斯叫来了御医,御医诊脉之后,已知凶多吉少,只好随便开了个药方了事。
药连服了几服,都不顶用。李斯见秦始皇龙体日益沉重,急催御官,快马加鞭,速速返回京师。秦始皇病得几乎快要死,他铲除了那么多叛逆,却扶植了将使他的功业前功尽弃的赵高,他虽然防之又防,仍然使自己亲手创立的大秦王朝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胡亥断送,李斯见秦始皇已死,忙与赵高商议,说:“陛下后事,该如何处置?是否要马上发丧?”
赵高说:“沙丘距咸阳千里之遥,几天之内根本无法到达。万一圣上噩耗传出,诸公子或天下有变,那就坏事了,不如秘不发丧,暂将圣上棺殓放置车里,等赶回京城再说。”
李斯说:“言之有理,咱们就这么办吧。”说罢,他们就张罗去了。
赵高马上紧张思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拿了遗诏,匆匆去找胡亥,一见面就对胡亥说:“陛下崩驾,却不分封各公子,独独给扶苏下了遗诏,让他速回咸阳接位,主持丧事。扶苏一到,你就无立足之地了。公子前途,十分堪忧!”
胡亥经他这一说,深感问题严重,思索了半晌,说:
“我听说:‘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皇遗诏,没分封诸子,当儿子的岂能不遵父命?我看不应乱作议论,妄加猜测。就只有这样了。”
赵高说:“而今天下大权,全在公子与我以及李斯丞相的手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公子要是想即位,现在还来得及。”
胡亥大瞪着两眼,迷惑不解地说:“听说遗诏已经写好了。父皇留有遗诏,谁敢不遵呢?”
赵高冷笑着说:“好,那你就遵从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遵从你的伟大的父皇之命的!”赵高取出了遗诏,掷给了胡亥。
胡亥看后大惊,面无半点血色,一下瘫倒在地上,稍稍思索一阵,便俯身跪行到赵高面前,悲哀地说:“老师在上,请快想一良策,搭救学生一命,以后纵为你当牛作马也心甘情愿!”
赵高则显得十分轻松,不屑地说:“区区小事,何必犯愁?不就是在遗诏上改动几个字吗?”
胡亥早已惊得手足无措,没有半点主意,忙问:“改哪几个字?”
赵高手指着遗诏说:“将你的名字与扶苏调换下,再将‘兵属蒙恬’的属字改为诛字,仅仅改得一字,大事便可成了。”
胡亥初时还反应不过来,等他依赵高所言,用毛笔将遗诏抄改了一遍,一看竟是:“朕将已矣!立胡亥为太子,赐扶苏以死,以兵诛蒙恬,与丧咸阳而葬。”
“还有一出好戏让你看呢!”赵高一边说,一边取出毛笔白绸,伏案挥笔写成一道假遗诏,竟与秦始皇的笔迹不差丝毫。原来,赵高自为秦始皇近侍,日日偷仿秦始皇笔迹,以备日后所用,今日里果然有了用场。他又加盖玉玺,几乎一丝儿也看不出破绽。
胡亥又惊又喜,问道:“真假遗诏各一,如何以假乱真呢?”
赵高将真遗诏拿到灯前,付之一炬,瞬间化为灰烬,边烧边说:“真的一烧,那假的不就变成真的?你只管当皇帝就是了。”
胡亥这才会意,速忙跪下向赵高拜谢:“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一定会像儿子一样孝敬你。我现只是担心,万一群臣不服怎么办呢?”
赵高说:“伴驾大臣,唯我和李斯、蒙毅三人。蒙毅在你父皇驾崩前被我打发到深山里找仙药去了,至今不见归来,所以,蒙毅你根本不必过分担心。现在,我们只有说服李斯这一件事了。”
胡亥一时心热了起来,之后稍一思索,便转而叹息地说:“而今父皇丧事未办,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去求丞相呢?”
赵高说:“时间紧急,事关重大,只要公子愿意,丞相那边,我自有办法,公子就不必操心了,你专听好消息就是!”
胡亥满意地说:“只要你们同意,我愿意。”
赵高出了胡亥营帐,直奔李斯住处。一见李斯,吞吞吐吐地说:“丞相,陛下给扶苏的遗诏,而今尚在我手里,还没有发出。”
李斯吓了一跳,惊讶地问:“什么?”
赵高长叹了一声说:“皇上噩耗,迄今为止,多数人尚不知晓,遗诏只有你我两人清楚,太子该谁当,当然也是你我说了算,不知丞相考虑谁最合适呢?”
李斯深感意外,实在搞不清赵高究竟想干什么,便说:“你怎么说这话?遗诏上写的明明白白,是要扶苏当太子呵!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岂能胡乱来呢?”
赵高说:“丞相先不必大惊小怪,我想先请教丞相几个问题,然后丞相再表态好么?”
李斯无奈地说:“你说吧。”
赵高说:“丞相的才能、功绩、谋略能否比得过、超过、压得过蒙恬?丞相与扶苏的关系亲得过蒙恬与扶苏的关系吗?”
这连珠炮般的发问,倒把李斯问住了,李斯笑着说:
“要说这几桩,我当然不如蒙恬。”
赵高得意地一笑说:“我进秦宫已经二十余年,我深知扶苏刚毅英武,让他接位,他必用蒙恬为丞相,到时候,你该何处容身呢?’还不告老还乡?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在秦始皇的二十多个儿子当中,另选一位拥立为皇帝,那你我就都有靠头了,这总比你丞相大权旁落,以后有许多危机好得多,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李斯赶忙说。“我屡受皇恩,岂能背信弃义?个人事小,失节事大,此事万万行不得。”
赵高十分诡秘地一笑说:“古人说,安乐就有危险,危险才能安乐,而今丞相安危不保,徒言信义,有什么意义?”
李斯说:“我原本是上蔡闾巷布衣,蒙始皇帝器重提拔,位至丞相,声名显赫,子孙万代,不愁衣食俸禄。始皇帝临终,又将安危托付于我,而今圣上尸骨未寒,我怎能负心于他呢?你不要说了,此事万万不可!”
赵高冷笑一声,说:“当年,丞相的车骑多了一点,被始皇帝得知,说了几句话,吓得丞相胆颤心惊。扶苏对你有那么多的成见,又是你出的馊主意把他贬往上郡的,他能饶你么?还是趁早放明白一点吧!眼下,只有我说的这条路了。”
李斯一听,觉脊梁骨一阵发凉,他呆若木鸡,老半天才长叹一声说:“我生不逢时,偏遭世乱,既不能死,又难从命!始皇帝不负我,我却要负始皇帝。”
赵高说:“什么负不负的,始皇帝的二十几个儿子当中,难道果真挑不出一个比扶苏强的么?”
李斯想着自己纵有回天之力,也难以挽回让扶苏即位之事,更何况他还有赵高所言的诸多心事呢。为了摆脱窘境,他将话题一转,对赵高说:“这沙丘行宫距成阳京城,少说也有千里之遥,车驾快行需五六日,慢行需七八日,始皇帝死讯,不可能一丝破绽不露。别人倒是无妨,只那胡亥,一旦知道遗诏内容,必然会生出事来,不如先将他诛杀。至于扶苏,即使不让他即位,也该让他出面主办丧事,因为他是长公子。”
赵高佯装大惊地说:“丞相怎的说出这番话来?什么先诛胡亥,让扶苏主丧,遗诏上哪有这些话呢?”
李斯更加吃惊,他“嚯”地站起来道:“莫非还另有一个遗诏不成?”
赵高边说边取出那个假遗诏,递给李斯道:“有,确实有,请丞相过目!”
李斯接过假遗诏一看,顿时浑身颤抖,满头冷汗,连声道:“这是假的,这是假……”
赵高冷笑着说:“是假的,可是,只要我说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实话对你说吧,那真遗诏我早已用火烧了!”
李斯拍案而起,喊道:“这种事,难道是你当臣子的该做的么?”
赵高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巴掌,门外隐藏的力士立刻闯进,手持利刃逼近李斯,赵高缓缓问李斯道:“方才我已问过丞相了,丞相地位至极,但才能和功绩能比得上蒙恬?”
李斯仍壮着胆答道:“我自知不如蒙恬,但我绝不嫉贤妒能!”
赵高用凶狠的目光直逼着李斯说:“既然你不嫉贤妒能,为什么要在狱中逼死韩非?为什么要焚尽天下之书?为什么要坑杀数百儒士?……其实,你干的这些事情,公子扶苏不赞成,他是最不赞成的!”
李斯这时听得“公子扶苏”四字,不由得浑身一颤。
因为他并非不知扶苏对于焚书坑儒深恶痛绝,日后必容不得自己……
赵高看出了李斯已经心动,接着又说:“蒙恬亲于扶苏而地位在你之下,你疏于扶苏而地位在蒙恬之上,扶苏即位之后难道就不把你们的位置调换一下吗?丞相若是不从,脑袋也许会掉得更快一些!”他的话刚一顿住,便目示了一下两位力士。两力士会意,两把利刃一前一后,架在了李斯的脖子上。李斯面带悲哀地说:“我依你所言就是了!”
赵高这才喝令两力士退下,又当着李斯的面写了一假遗诏:“皇帝诏日——扶苏为人子不孝,赐其剑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为人臣不忠,赐其死。”
赵高写完后遂令曲宫御史携假诏,持御剑,飞马赶往边关长城之地。
不几天,秦始皇的尸体腐臭,气味已经发出。赵高令索取鲍鱼,让侍从官在其他随从官员中,各放一担,官员们百思不得其解,但圣命不能违,只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