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仲夏夜之梦(1)
剧中人物
提修斯:雅典公爵
伊吉斯:赫米伊吉斯:赫米霞之父
拉山德:
狄米特律斯:同恋赫米霞
菲劳斯特莱特:提修斯的掌戏乐之官
昆斯:木匠
史纳格:细工木匠
波顿:织工
弗鲁特:修风箱者
斯诺特:补锅匠
斯塔佛林:裁缝
希波吕妲:阿玛宗女王,提修斯之未婚妻
赫米霞::伊吉斯之女,恋拉山德
海伦娜:恋狄米特律斯
奥布朗:仙王
蒂泰妮娅:仙后
迫克:又名好人儿罗宾
豆花
蛛网
飞蛾
芥子
小神仙
其他侍奉仙王仙后的小仙人们
提修斯及希波吕忒的侍从
地点
雅典及附近的森林
第一幕
第一场雅典提修斯宫中
提修斯、希波吕妲、菲劳斯特莱特及侍从等上。
提修斯:漂亮的希波吕妲,现在我们的婚期马上到了,再过四天快乐的日子,新月便将出来;但是唉!这个旧的月亮消逝得太慢,她抹杀了我的希望,像一个老而不死的后母或寡妇,尽是吞噬着年轻人的财产。
希波吕妲:四个白昼马上将变成黑夜,四个黑夜会很快在梦中度过,那时月亮将像新弯的银弓一样,在天上俯视我们的良宵。
提修斯:去,菲劳斯特莱特,激起雅典青年们的欢笑的心情,唤醒了活泼的快乐精神,把烦恼驱到坟墓里去;那个脸色难看的家伙,是不应该让他出现在我们的结婚队伍中的。
(菲劳斯特莱特下)希波吕妲,我用我的剑向你求婚,用强悍的侵凌赢得了你的认可;但这次我要换一个方式,我将用豪华、夸耀和狂欢来展示我们的婚礼。
伊吉斯、赫米霞、拉山德、狄米特律斯上。
伊吉斯:扬名四方的提修斯公爵,祝您幸福!
提修斯:谢谢你,可爱的伊吉斯。你有何事?
伊吉斯:我满怀的愤怒,来控诉,我的女儿赫米霞。
走过来,狄米特律斯。殿下,这个人,是我同意把我女儿嫁给他的。走过来,拉山德。殿下,这个人引诱坏了我的孩子。你,你,拉山德,你写诗句给我的孩子,和她交换着爱情信物;你在月夜到她的窗前用虚假的声调歌唱着假作多情的歌曲;你用头发编成的腕环、戒指、虚华的饰物、杂碎的玩具、花束、糖果——这些可以强劲地骗诱一个单纯的少女之心的“信使”来偷得她的痴情;你用诡计骗走了她的心,挑拨她使她对我的顺从变成倔强的叛逆。殿下,假如她现在当着您的面依然不肯嫁给狄米特律斯,我就要实行雅典自古相传的权利,我可以随意处置她;按照法律,遇见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嫁给这位绅士,就应立即处死。
提修斯:你有何话说,赫米霞?当心一点吧,漂亮的姑娘!你的父亲在你面前就是神明;你的美貌是他赋予的,你就像在他手中雕塑的一块蜡像,他可以保全你,也可以摧毁你。狄米特律斯是一个很好的绅士呢。
赫米霞:拉山德也不错啊。
提修斯:他本人当然很好,但是要做你的爱人,如果不能得到你父亲的认可,那么比起来他就要逊色了。
赫米霞:我真希望我的父亲和我有一致的看法。
提修斯:你还是听从你父亲的看法才对。
赫米霞:请殿下原谅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我这么大胆,也不知道在这里坦白我的心思将会怎样影响到我的名声,但是我要敬问殿下,如果我不嫁给狄米特律斯,后果会怎样?
提修斯:要么受死刑,要么永远和男人隔绝。漂亮的赫米霞,仔细想清楚!考虑一下你的未来,好好地估量一下你血脉中的搏动;如果不肯服从你父亲的决定,想想看能不能披上尼姑的道服,在庵院中,了此一生?她们能这样压抑热情,到老守住处女的贞洁,理应受到上天的眷宠;但是结婚的女子就像被采下炼制过的玫瑰,香气犹在,比之孤独地自开自谢,奄然朽腐的花儿,在世俗的眼光看来,总是要幸运得多了。
赫米霞:就让我自开自谢吧,殿下,我不想把我的贞操奉献给我不爱的人。
提修斯: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到新月初生的时候——我和我的妻子缔结永久的婚约的一天——你必须作出决定,如果不是因为违抗你父亲而受死刑,便是嫁给狄米特律斯;不然就得在狄安娜的神坛前立誓严守戒律,终生不嫁。
狄米特律斯:悔悟吧,美丽的赫米霞!拉山德,放弃你那无理要求,不要再跟我争夺吧!
拉山德:你已经得到她父亲的认可,狄米特律斯,让我拥有赫米霞的青睐吧;你去跟她的父亲结婚好了。
伊吉斯:无礼的拉山德!没错,我认可他,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给他;她是我的,我要把我在她身上的所有权利都授给狄米特律斯。
拉山德:殿下,我和他家境一样好;我和他一样富有;我的爱情比他深得多;我的财产就算不比狄米特律斯更多,也肯定不会比他少;比起这些更值得一提的是,漂亮的赫米霞爱的是我。那么为什么我不能享有我的权利呢?提到狄米特律斯,我可以当面告诉大家,他曾经向奈达的女儿海伦娜献殷勤,把她弄得魂不守舍;那位可爱的姑娘还迷恋着他,把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当偶像一样崇拜。
提修斯:我确实也听到过不少闲话,曾经想和狄米特律斯聊聊这件事;但是由于自己的事情太多,所以忘了。狄米特律斯,伊吉斯,你们二人跟我来,我有些私人的话要劝你们。你,漂亮的赫米霞,好好准备着,抛开你的情思,依从你父亲的想法,否则雅典的法律将要把你处死,或者让你立誓独身;我们没有办法变更这条法律。来,希波吕妲,怎样,我的妻子?狄米特律斯和伊吉斯,走吧;我一定差你们为我们的婚礼办些事,还要跟你们讨论一些和你们有关的事。
伊吉斯:我们一定跟从殿下。(除拉山德、赫米霞外均下。)拉山德:怎么啦,我的宝贝!为什么你的脸颊如此惨白?你脸上的蔷薇为何会凋谢得这样快?
赫米霞:多半是由于缺少雨露,但我眼中的泪涛可以滋润它们。
拉山德:唉!我在书上读到的,在童话或历史中听到的,纯洁的爱情,所走的道路永远是崎岖坎坷;不是血统的原因——
赫米霞:可恶啊,年老的要和年轻人发生关系!
拉山德:或者因为信从了亲友们的想法——
赫米霞:倒霉啊,选择爱人要顾及他人的眼光!
拉山德:或者,即使彼此两情相悦,但战争、死亡或疾病却威胁着它,使它像一个声音、一片影子、一场梦、一道闪电那样短促,在一瞬间展现了天堂和地狱,但还未来得及说一声“看啊!”黑暗早已张开口把它吞噬了。清晰的事物,总是那样迅速地变成了混沌。
赫米霞:既然真心的情侣们永远要受折磨好像已是一条命运的定律,那么让我们学着适应吧;因为这种折磨,正和忆念、幻梦、叹息、心愿和哭泣一样,都是可怜的爱情缺不了的跟随者。
拉山德:你说得没错。听我说,赫米霞,我有一个独住的伯母,很有钱,却没有孩子,她看待我就像亲生的孩子一样。她家离雅典二十里路;温柔的赫米霞,我们能在那边结婚,雅典法律的利爪不能追及我们。如果你爱我,请你明天晚上溜出来,走到郊外三里路地方的森林里——我就是在那见到你和海伦娜一同庆祝五月节的——我会在那等你。
赫米霞:亲爱的拉山德!凭着丘匹德的最强劲的弓,凭着他装有金镞的箭,凭着维纳斯的鸽子的纯洁,凭着那结合灵魂、祜爱情的神力,凭着古代迦太基女王焚身的烈焰,当她看到她那负心的特洛亚人扬帆远去的时候,凭着所有男子所毁弃的约誓——那数字是远超过于女子曾经说过的,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会到你所指定的那地方和你约会。
拉山德:望你不要失约,情人。看,海伦娜来了。
海伦娜上。
赫米霞:上帝保佑漂亮的海伦娜!你到哪去?
海伦娜:你称我“漂亮”吗?请你把那两个字收回吧!狄米特律斯爱着你的漂亮,幸福的漂亮啊!你的眼睛是两颗明星,你的甜美的声音比之小麦青青、山楂蓓蕾的时节送入牧人耳中的云雀之歌还要动听。疾病是能传染的;唉!要是美貌也能传染的话,漂亮的赫米霞,我但愿染上你的漂亮:我要用我的耳朵捕捉你的声音,用我的眼睛捕捉你的睇视,用我的舌头捕捉你那柔美的旋律。如果除了狄米特律斯之外,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我愿意把一切舍掉,但求化身为你。啊!教我怎样流转眼波,用怎样一种魔力控制着狄米特律斯的心?
赫米霞:我向他紧锁眉头,可他依然爱我。
海伦娜:唉,如果你的颦蹙能把那种能力传授给我的微笑就好了!
赫米霞:我给他恶语,但他给我爱情。
海伦娜:唉,如果我的祈祷也能这样牵引他的爱情就好了!
赫米霞:海伦娜,他的痴并不是我的错。
海伦娜:但那是你的美貌的错;如果那错是我的就好了!
赫米霞:放心吧,他不会再见我了;拉山德和我将要离开此地。在我认识拉山德之前,雅典对于我就像是天堂;啊,我的爱人,有着一种多么伟大的力量,竟能把天堂变成地狱!
拉山德:海伦娜,我们不愿骗你。明天晚上,当月亮在镜波中反映她的银色的脸庞、晶莹的露珠点缀在草叶尖上的时候——那通常是私奔最适合的时候,我们打算溜出雅典的城门。
赫米霞:拉山德和我将会在林中相见,就是你我常常互诉柔情衷曲的地方,我们将告别雅典,去寻找新的朋友,和陌生人作伴了。再见,亲爱的游侣!请你为我们祝福;愿你重拾狄米特律斯的心!不要失约,拉山德;我们此时必须暂时忍受一下离别的痛苦,明晚再见!
拉山德:一定,我的赫米霞。(赫米霞下)海伦娜,别了,像你恋着他一样,希望狄米特律斯也恋着你!(下)
海伦娜:有些人比起其他的人是多么幸福!在全雅典大家都觉得我跟她一样好看;但那有什么用呢?狄米特律斯不是这样觉得;除了他之外人们都知道的事情,他不会知道。就像他错误地迷恋着赫米霞的眼神一样,我也是只知道迷恋他的才智;所有卑劣的弱点,在恋爱中都成为无足重轻,而成为美满和庄严。爱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灵看着的,所以生着翅膀的丘比特常被比作盲目;而且爱情的判断完全没有理性,光有翅膀,不生眼睛,一味表示出卤莽的急躁,因此爱神便据说是一个孩儿,因为在选择方面他常会弄错。正如调皮的孩子习惯发假誓一样,可爱情的小儿也到处赌着口不应心的咒。狄米特律斯在没有遇到赫米霞之前,也曾像下雹一样发誓,说他完全属于我,但这阵冰雹刚触到身上的一丝温度,便立刻融化了,无数的盟言都烟消云散。我要去告诉他漂亮的赫米霞的逃走;他知道以后,明夜一定会到林中去找她。如果因为通报消息,我能得到一些酬谢,我的代价也一定很大;但我的目的是要淡化我的悲伤,使我能再次聆接他的音容。(下)
第二场同前昆斯家中
昆斯、史纳格、波顿、弗鲁特、斯诺特,斯塔佛林上。
昆斯:咱们一伙人都来了吗?
波顿:你最好按着名单点一下名。
昆斯:这儿是所有人的名单,整个雅典都知道,在公爵跟公爵夫人结婚那晚当着面扮演咱们这一出插戏,这张名单上的人是最合适的。
波顿:第一,彼得·昆斯,说出来这出戏内容,然后再把演戏的人名字念出来,好有个准备。
昆斯:好,咱们的戏名是《最可悲的喜剧,以及皮拉摩斯和提斯柏的最残酷的死》。
波顿:那一定是篇优秀的东西,咱可以确定,而且会很幽默的。现在,彼得·昆斯,照着名单把你的角儿们的名字念出来吧。列位,大家站开。
昆斯:我一叫谁的名字,谁就应声。尼克·波顿,织布的。
波顿:有。先说我应该扮哪一个角儿,然后再接着叫下去。
昆斯:你,尼克·波顿,装扮皮拉摩斯。
波顿:皮拉摩斯是一个痴情人呢,还是一个无赖?
昆斯:是一个情郎,为了爱情,他勇猛把自己毁了。
波顿:要是演得逼真,那还得掉下几滴泪来。要是我演起来的话,让大家留心着自己的眼睛吧;我要叫全场悲悲切切,管保风云失色。把别人叫下去吧。但是演无赖挺适合我的胃口了。我会把厄剌克勒斯演得特别好,或者什么吹牛的角色,管保吓破了人的胆。山岳狂怒的震动,裂开了牢狱的门;太阳在远方高升,慑服了神灵的魂。
那真是了不得!现在把剩下的名字念下去吧。这是厄剌克勒斯的威严,霸王的威风;情郎还得忧愁一点。
昆斯:法兰西斯·弗鲁特,修风箱的。
弗鲁特:有,彼得·昆斯。
昆斯:你演提斯柏。
弗鲁特:提斯柏是一个游侠吗?
昆斯:那是皮拉摩斯必须爱上的女人。
弗鲁特:哦,真的,别叫我演一个女人;我的胡子已经长出来啦。
昆斯:那没有问题;你得戴上假脸扮演,你可以细声说话。
波顿:我也可以把脸挡住,提斯柏也让我来演吧。我会细声语气地说话,“提斯妮!提斯妮!”“啊呀!皮拉摩斯,奴的情郎,是你的提斯柏,你的最铁情的姑娘!”
昆斯:不行,不行,你必须演皮拉摩斯。弗鲁特,你必须演提斯柏。
波顿:好吧,叫下去。
昆斯:罗宾·斯塔佛林,当裁缝的。
斯塔佛林:有,彼得·昆斯。
昆斯:罗宾·斯塔佛林,你演提斯柏的妈妈。汤姆·斯诺特,补锅子的。
斯诺特:是,彼得·昆斯。
昆斯:你演皮拉摩斯的爸爸;我自己演提斯柏的爸爸;史纳格,做细木工的,你演一只狮子。我想这本戏就此分配好了。
史纳格:你有没有把狮子的台词写下?要是写了的话,请给我,因为我爱忘事。
昆斯:你不用准备,你只要嚷嚷就好了。
波顿:让我也扮狮子吧。我会嚷嚷,叫每一个人听见了都特别开心;我会嚷着嚷着,连公爵都传下谕旨来说,“让他再继续嚷吧!让他再继续嚷吧!”
昆斯:你要嚷得那么厉害,吓坏了公爵夫人和各位女士们,吓得她们尖声叫起来;那足可以把咱们一起给吊死了。
众人那准会把我们一起给吊死,每一个人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