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1.是什么拯救了乐高

德里克·卡布雷拉博士[1]注意到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乐高（LEGO）成功的秘密全在于它的转型，即用预先设计好的乐高组装套件代替原来五颜六色、七长八短的通用散件。每套模型只能按一种固定的方式组装，否则就会搞错。

为什么这些组装模型卖得这么火呢？因为它们符合父母的期望，也符合儿童所受的训练。

它给你正确答案！母亲和孩子都可以为他们组装的模型而自豪。模型出来了。说明书上的每一条都照做了，预期的效果达到了。

乐高并不是问题，它只是一个症状，说明有些事情不对劲。一方面，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思想革命时期；而另一方面，我们却在培养依赖说明书的下一代。

过去乐高玩具是这样的。它之所以不成功，是因为这种玩法对家长和孩子来说太冒险——搭出的东西可能既不完美又不符合期望。

注释

[1]德里克·卡布雷拉博士（Dr.Derek Cabrera），美国教育理论家。

52.向顶层竞争还是向底层竞争

如果你是一个雇员，那么真正的问题是：你想不想做一份除了你没人能胜任的工作？一份假如你离开，别人会感到遗憾的工作？一份拿着薪水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的工作？因为这样的工作总是有的。实际上，这类职位是没有失业问题的。

或者，你想有一份向底层竞争的工作？——一份不必费心、只需听从调遣并耐心地等待老板提拔的工作？

显然，学校致力于培养的是后一种人。向底层竞争的问题是，你可能会赢。作为众多顺民中最顺服的人，你的地位是稳固的（暂时）。但剩下的人呢？那就很难说了。

53.永久性衰退

目前我们正在经历两个衰退。

一个就要结束了。这就是这一次的周期性经济衰退。这种衰退我们一点也不陌生，它常来常往。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毕竟不是永久性的。

另一个恐怕就是永久性的了。这就是大工业时代的衰退，其特征是工人和企业获利越来越少，因为不完全的市场信息制约了生产力的提高。

简单地说，在过去，如果你是本地供应商，我们一定从你那里采购。如果你是本地人，我们一定雇你。如果你有一手绝活，机器就代替不了你。

事情不再如此。

现在，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获得任何商品的最低价格，因此，普通商品的市场比过去更接近于完全市场[1]。

由于过去的“制造”类工作现在都机械化了，或者外包了，或者已经不复存在，我们很难再抬高制造业的要价。又由于买方可以有很多选择（而且现在价格和货源方面的信息非常全面），产品的售价也很难再提高。

所以，过去企业里必不可少的中层职位现在都消失了。

贸易保护主义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刺激老式工业的复兴，或大喊大叫、捶胸顿足也于事无补。唯一明智的做法是把它看作一个机遇。我把克莱·舍基[2]的话蹩脚地改述一下：每一次革命都必须首先摧毁旧事物，然后才能从新事物中获益[3]。

网络革命正在创造巨大的经济效益，提供大量的机会，同时也带来了诸多变化。它所不提供的，是无数不需动脑、坐办公室、照章办事的中层工作。它将来也不会提供这类工作。

快速、敏锐、灵活是网络的基本特征，也是企业中坚和中坚企业的行事特点。中坚人物和中坚企业是我们这个社会不可缺少的（假如没有你我也可以生存，那么我当然可以为了省钱而不用你）。

但讽刺的是，我们为挽救过时的经济模式所做的一切（培养更顺从、更规矩、更廉价、平均水平的劳动力），正是妨碍我们从新经济模式中获益的绊脚石。

注释

[1]完全市场（perfect market），一个经济学概念。

[2]克莱·舍基（Clay Shirky），美国作家，顾问，教授，主要研究互联网技术对社会和经济的影响。

[3]克莱·舍基有句话被人称为“舍基原理”：“Institutions will try to preserve the problem to which they are the solution。”意思是：“为了解决某问题而创建的机构必然会试图使该问题永久化。”作者此处改述的就是这句话。

54.生产不同的东西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改造学校，所以没法给你们一个蓝图或者清单。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我们问的问题是错的，我们的假设也是错的。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让每一个纳税人、每一个家长、每一个关心教改的老师不断地提出问题，决不要安于现状。

“这个班级/课程/项目/任务/测验/政策的设计，是为了让学生们更好地走老路呢，还是面向未来，让他们能够走新路？”

学校还在尽职尽责地生产着人们要求它生产的东西。

我们应该要求学校生产不同的东西。而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生产的方式。

55.改变方式

要生产出不一样的东西，简单的办法就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生产。换句话说，按老一套做事而期待不同的结果，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一旦我们开始以不同的方式搞教育，不同的结果就会显现出来。

56.一千小时

在过去三年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个叫杰里米·格莱克（Jeremy Gleick）的大二学生每天都坚持用一个小时学习课外知识[1]。

他给自己立的规矩很简单：学的知识必须和作业无关，读小说不算。

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阅读了史蒂芬·平克[2]和史蒂芬·霍金[3]的著作，观看了关于蚂蚁和天体物理的科教片，学过打铁（亲身体验），学过扑克牌小魔术（网上）。他严格地执行着这一计划，仅仅牺牲了一点看电视的时间就获得了比同龄人多得多的知识。

对于这个事例我有两点感想：

a.很少有人选择这样做，这一点非常令人担忧。很少有人要求自己每一天都了解一样新东西，使自己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b.对于想这样做的人来说，现在的信息资源比过去增加了几个数量级，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可获取的学习资料就从短缺变为应有尽有。对于发达国家的大多数年轻人来说，问题只在于他们是否肯学。

我的看法是，整个教育系统可以围绕着这些随处可得的信息资源来组织和规划。

注释

[1]至2012年初，杰里米·格莱克已经这样学习了一千小时，所以作者以“一千小时”为本段标题。

[2]史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美国实验心理学家。

[3]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英国著名物理学家。

57.全面改革在经济、文化和道德上的理由

关于学校和梦想的讨论从经济发展的角度看很有必要，因为小梦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制约我们的经济发展。小梦想反映了人们的恐惧心理，扭曲人们的判断，阻碍人们去学习那些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学到的新技能。

从社会的角度来看也很有必要。我们如此卓有成效地教育我们的后代不要梦想，受损害的是整个社会。想一想吧，有多少艺术作品因此而没有出现，有多少工作因此而没有被创造出来，有多少生产效益我们根本不敢去想像，因为我们告诫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梦想。

另外就是道德上的理由。我们怎么可以对年轻的一代做这样的事呢？我们怎么可以对他们说，他们不够聪明、乐感不佳、没有多少天分、个人魅力欠缺，或者不是出身名门，所以不能当领导者？

58.好工作的良性循环

在我们的国家里，工业岗位不再创造新的工业岗位。时薪工人过剩的后果是失业，而不是更多新的工厂。

另一方面，创造性工作会带来更多的创造性工作。具有独立和开创精神的个体经常创建需要人手的新项目。依我之见，如今被政治化的“工作岗位创造者”的角色与削减税收根本无关，这个角色属于那些有勇气站出来说“我来干”的人。

一蹶不振的经济需要的是更多的发明家、科学家、冒险家、大师，因为他们是能够为他人创造工作机会的人。

59.梦想的演化

童话故事可以揭示很多常人心理，比如女孩子总是想当公主，男孩子总是想当英雄，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希望自己被选中。他们想要水晶鞋合自己的脚，或者外星的神给自己一盏为魔戒补充能量的神灯。

在一个君主制或者类似的独裁政体里，你根本不可能有作为，除非你被“选中”——被想娶老婆的某个首领、地头蛇、牧师或贵族选中。

那是你唯一的希望。

我们之所以知道莫扎特，是因为他曾经被选中，先是巴伐利亚选侯马可西米利安三世（Prince-elector Maximilian III）看上了他，后来又被有权势的各国皇室选中。米开朗琪罗被教皇选中。阿拉贡的凯瑟琳[1]被一个又一个男人选中（其中有很多政治交易），直到嫁给了亨利八世。

在人均寿命不长、生存环境恶劣、身份和地位决定一切的年代，人们只能把童话当梦想。

工业革命改变了这一切，它削弱了等级的制约，创造了新职业和新机会。

忽然，像安德鲁·卡内基和亨利·福特[2]这样的人变成了挑选者。由于有了更多的挑选者，你被选中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不仅机会多了，而且人们还惊奇地发现，每个人都有晋升的可能。

童话开始被改写了。

当二战后的经济步入正轨之后，人们对未来充满了梦想。孩子们梦想在月球上行走，或者发明一种新的医疗器械。他们的梦想涉及工业、科学、政治、发明等各个方面，而且这些梦想都变成了现实。那时候，孩子九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化学实验用具一点都不奇怪，而且里面没有实验的详解，只有各种看着很酷的粉末和液体，有的一点就着，有的能把家里搞得臭气熏天。

那一代人梦想着成为畅销书作者，梦想着发明一种新型汽车，梦想着把一个舞蹈动作做得至善至美。

回首过去，那一代人让我们心生敬畏。那时候的孩子们是有梦想的。

注释

[1]阿拉贡的凯瑟琳（Catherine of Aragon），英国国王亨利八世的第一任妻子。

[2]安德鲁·卡内基和亨利·福特（Andrew Carnegie，Henry Ford）都是美国二十世纪初的企业家。

60.梦想者是个麻烦事

后来，学校把关注点转向数量和规模，梦想也就逐渐消失了。虽然那些新的精英使后面几代人都梦想着像他们一样去改变世界，但是他们也种下了结束这些梦想的种子。

原来，工业是会走向规模化的。小生意可以变成大生意。一间麦当劳快餐店可以变成一万间麦当劳快餐店。辉瑞制药公司（Pfizer）的一个科学家可以为一百个或一千个助理和销售人员创造工作机会。

五十年前，企业发现他们正在面临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

他们需要更多的员工，训练有素、守规矩，当然，还得是廉价的员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他们需要更多的顾客，更多被洗了脑的、没有主见、乐于消费的顾客。这些人经常看电视，而且卖家卖什么就买什么。

梦想家们对于这两个问题的解决毫无用处。梦想家们不会争相申请最低工资的工作，也不会热心于购买时髦的消费品，而且他们是些很难取悦的刺儿头。

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听起来有点象骷髅会[1]秘密策划的一个阴谋，但我不认为这是阴谋。实际上，它是成百上千的公司和政治游说家们各自独立的努力和决策汇集而成的一个结局，即：

学校是一个工厂，这个工厂生产的是服从指挥并热衷于消费的工人。学生们应当被培养成胸怀小梦想的人。

可是，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知名人士是怎么成功的呢？成功人士一定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玛约拉？卡特（Majora Carter）在六十年代的南布朗克斯区[2]长大。像她这样的孩子以及她的同伴们本来不该有梦想的。当时，经济很不景气，学校没有多少经费，没有很好的学习条件，没有钱雇好的老师。

然而，根据《快公司》[3]的评估，玛约拉是商业界最有创造力的100个人之一，她还是TED[4]演讲人，社区活动家，一个成功的咨询师。她的同伴们却还在等着被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