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中国的沉沦与屈辱(4)
丰臣秀吉发动对朝鲜和明朝的战争，从形式上说，可以认为是倭寇袭扰中国海岸的延续。但本质上有所不同。倭寇袭扰明朝时，日本处于战国时期，割据势力强大，没有中央集权，互相不服管辖，战乱频繁。明朝之所以拒绝同日本正常往来，与当时日本缺乏统一号令、各自为阵的混乱也有关。而丰臣秀吉是在统一日本以后，以国家力量发兵20万登陆朝鲜作战。丰臣秀吉出身低下，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日本，能够奋斗到执掌国家最高权力，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前的历史上极为罕见。之所以在16世纪时日本会出现丰臣秀吉这样从底层奋斗成功的人物，与西方文化侵入日本有一定的关联，这是日本第一次接触欧洲。丰臣秀吉的军事功绩一定程度上也与使用欧式火枪有关。换句话说，西方势力入侵日本，某种程度上促使日本结束了混战，实现统一。然而，面对西方文化有可能带来更大的混乱，丰臣秀吉开始禁止基督教在日本的传播。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幕府继续实行禁止基督教的政策。
德川幕府实行的是贵族统治，延续了两百多年。德川幕府推行严格的等级制度，使得丰臣秀吉从底层奋斗成功的事例，在日本昙花一现。而且，德川幕府开始实行名副其实的“闭关锁国”政策。例如，日本人不准出国，出国的不准回国等。有西方学者认为，德川幕府长达两百多年的“闭关锁国”，某种程度上保护了日本，使得日本能够在不受西方影响的环境下，发展和形成了自己的国家政权和文化的完整体系。否则，日本有可能遭遇类似印度的处境。对此，我们还应该看到，日本的“闭关锁国”在两百多年间没有被西方用武力打破，与一个强大的中国的存在是有关的。事实上，德川幕府时代的日本虽然实行严格的“闭关锁国”政策，但是与中国的交往还一直继续着。日本只是着力防范西方的各种入侵而已。因此，虽然前有丰臣秀吉对中国的狂妄企图，但在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两百多年间，日本倒也没怎么同中国作对，反而受益于中国清朝这棵大树的庇荫。
日本近代对西方人开放，始于“黑船事件”。1853年，美国海军准将、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佩里带着4艘军舰来到日本。“黑船”意为黑色铁甲舰，也指蒸汽火轮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对于只接触过帆船的日本人来说，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舰船，的确容易受惊。第二年，佩里又开了7艘军舰来到日本，与日本签订了《神奈川条约》，之后日本才开始向西方开放。我们应该注意“黑船事件”的时间，它就在鸦片战争之后。美国海军的现代化发展也是在鸦片战争之后，这是因为看到英国凭借海军在中国大大获利，在华的美商要求美国政府保护他们。1850年，美国开始新建5艘蒸汽动力、舷侧明轮的小型战舰，紧接着又建造了6艘蒸汽动力的螺旋桨护卫舰。因此，1854年佩里率舰队来到日本，7艘战舰几乎是美国海军当时的精华和主要家当。此后，美国的海军在很长时间里也没多大发展。南北战争时，美国能使用的军舰不到30艘。到1878年，美国现役军舰只有17艘，没有一艘是一级舰，与当时日本的海军实力不相上下。当时日本海军人数超过美国，吨位不及美国。到1890年甲午战争前夕，美国的海军实力甚至严重不如日本，大约只相当于日本海军实力的一半。美国海军真正的大发展与马汉提出“海权论”有关，虽然这已经是20世纪以后的事情，但是，马汉就出生于1840年，那一年发生了鸦片战争。我们不能说这两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然而，这一冥冥之中的巧合让人不由得产生联想。
马修·佩里率东印度舰队的主力到达日本，其实并不真的想打。当时横贯美国东西的铁路还没有修，巴拿马运河更是半个多世纪以后的事情。美国在太平洋上还没有檀香山、关岛等军事基地。因此，马修·佩里所处的年代，从美国东海岸进入太平洋，到达中国或日本，要绕很大的圈子。马修·佩里无非是想在中国附近找到一个可以给军舰补充淡水和食物的地点。由于美国当时海军实力软弱，不可能与英国为首的其他西方国家发生冲突，便找到“闭关锁国”的日本。因为，那时西方国家的注意力都在中国，除了荷兰几乎没有谁光顾日本，美国到这里不会与其他西方国家发生冲突。马修·佩里两次率军舰到达日本相隔了一年。在这一年中，美国对是否能成功也有怀疑和犹豫。但是，最终像顾盛靠炫耀武力而讹诈了清政府一样，当时对外部世界并不很了解的日本屈服了。
日本在“黑船事件”后屈服，德川幕府垮台，与鸦片战争有着必然的关系。原先，日本在中国的庇佑下，还能闭关锁国。面对富饶的中国，西方人还来不及对日本这个岛国采取行动。然而，鸦片战争让全世界看到，中国这个庞然大物轻易就被打败了，而且难以看到起色。因此，依靠中国的庇佑对于日本来说已彻底成为过去。“黑船事件”后不久，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清政府再次一败涂地，圆明园也被烧毁。清朝的失败和西方的野蛮强大，使得日本开始了明治维新。
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们并不认为日本不该开放，但是，日本在明治维新后大力向西方学习，甚至提出“脱亚入欧”，从一个极端迅速跳向另一个极端，很快便像西方那样只凭武力说话。日本曾经长期受惠于中国，然而，明治维新后不久，日本乘中国虚弱，首先向中国动手。中国为何衰弱，此处不讨论。甲午战争使得日本尝到了武力的甜头，从而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学会了西方法西斯那一套做法。如果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是西方世界相互之间的又一场野蛮厮杀，那么，日本早在此之前就开始全面向中国动用武力。日本侵华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早打响的，日本某种程度上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急先锋。它将丰臣秀吉当年没有成功的扩张计划再次赋予实施，给中国和东南亚各国民众造成巨大的伤害。中国也因日本的野蛮残暴，面临自鸦片战争之后最危险的境地，中日战争造成中国数千万人的伤亡，以及巨大的财产损失。今天回过头看，这一切都始于鸦片战争，始于西方靠武力侵略的野蛮方式。
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半个多世纪后，上述几个国家，英、美、俄、法、德、意、日，再加一个奥匈帝国，组成了八国联军，共同入侵中国。其中，日本派兵最多，占八国联军总兵力的1/3。前面说意大利派了53个士兵参加八国联军，但意大利不是派兵最少的。那个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奥匈帝国，派了50人。这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幕：全世界所有最强悍的国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中国，抢劫了中国。中国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一块蛋糕。当他们抢劫完中国，举目四望，全世界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抢劫的地方。于是，十多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八国联军时期为了对付清朝政府而在同一战壕的西方“战友们”，分成两拨，互相抢劫，互相厮杀。又过了三十年左右，中国依然虚弱不堪，西方国家依然没有新的、共同的抢劫对象，于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它们再次互相抢劫，互相厮杀。
西方国家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当初那个奄奄一息的中国，当初那个被欺凌得绝无还手之力的中国，当初那个几乎被抛出西方“文明”之外的中国，在鸦片战争一百七十年之后，在八国联军耀武扬威于紫禁城一百一十年之后，在日本侵华战争造成满目疮痍、生灵涂炭不到七十年之后不死的中国居然成功崛起，再次成为全世界不可忽视的核心力量，并将在不远的将来超越美国，重新成为世界经济总量第一的国家，恢复鸦片战争之前中国长期领先于世界的历史地位。这对于中国来说，是涅槃而重生，是“中国梦”最激动人心的一幕。但是，对于八国联军中现在依然存在、依然发达的西方国家来说，没有想到是一回事，看到现实后如何应付，是另一回事。他们担心、恐惧、敌视、醋意大发，都很正常；诅咒中国经济崩溃，断言中国失败，密谋拆分中国，也很正常。当然，有的也希望在中国的发展中重新获得各种好处，这也很正常。在我们实现“中国梦”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面对西方的各种心态和反应。不管中国过去曾经多么发达和繁荣，不管中国今后将如何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我们的确曾经被西方打败，被日本打败，而且败得很惨。中国必须牢记这段惨痛的历史，并深刻地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