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助
虽然精神支持很重要,但性命更重要。罗西亚两只胳膊疼的要死,也不敢追上去了。
她踩着一地的碎玻璃往客厅里走,月光照在地上,玻璃折射出一种如水晶一般的光芒。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这是。。
“水晶之夜?”
康曼夫人已经哭晕过去了,丽莎趴在沙发边上小声的啜泣,见罗西亚回来,立刻仰起头看她,无助的大眼睛里的泪光似乎比外面的玻璃还要亮。
罗西亚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涌起了一股哀伤。丽莎其实才十五岁而已,她懂的没有那么多,远及不上现实的残忍,就连被抓走的约瑟夫也才只有十八岁。
罗西亚蹲下身,将丽莎搂在了怀里,伸手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道:“别哭了,没事的,你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丽莎此时才伏在她怀里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不停的点着头,认可着她的话。
罗西亚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骗子,约瑟夫在水晶之夜被抓走,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算不会被直接枪毙,只怕也会被关进某个地方的集中营,从此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今晚,怕是他们兄妹最后一次见面了。
好一会儿,丽莎缓过气,红肿着眼睛从罗西亚怀里爬出来。
罗西亚伸手又拍了拍她的背,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起身上楼,在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卧室里找了两条已经脏兮兮的棉被,一条盖在了康曼夫人身上,一条递给丽莎:“天还没亮,睡会吧。”
“你呢,西亚,你要去哪?”丽莎立刻紧张的站起来,抱着被子怯怯的,像是要被抛弃的孩子。
罗西亚抬抬两只手臂:“我去擦点药水。”
丽莎这才看见她胳膊上支离破碎的血痕,有些伤口上面甚至还粘着细小的玻璃碎片,小孩子没见过这种表象狰狞的皮肉伤,顿时眼泪又上来了,无措的叫着她:“西亚!西亚!”
“我没事,都是小伤口。”罗西亚很是无奈,但也明白丽莎此刻是受了严重冲击后的心理脆弱期,康曼夫人倒下了,哥哥又被抓走,她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
楼上一片狼藉,罗西亚实在没有精力大半夜的去打扫,只把床周围一些障碍物清理了一下,勉强还能坐人。
她的床头柜抽屉已经被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除了笔记本,还有一个蓝色的勋章被拿走了。
罗西亚不禁叹气,该死的德国佬,有钱不拿,净拿不值钱却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她在抽屉里扒拉了一下,果然在最底下拿出了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一叠整整齐齐的德国货币。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这准头,去当强盗也是业余的货。这袋钱是她平时一点点攒起来的,没什么机会花,倒是那个蓝色勋章,好像是母亲当时在南京时仓促拿给她的。
原主母亲嫁到中国,生下罗西亚,十几年都没再回过柏林,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清楚,这个勋章估计就是家族标记之类的东西。
罗西亚本来就找不到梅莎姨母,这下丢了关键物品,就更没希望了。
认命的在小药箱里翻出了点碘酒和消毒药水,把胳膊上的伤口挨个处理完。此时已经是深夜里,暴动还未停止,从窗口往外面看,能隐隐看到一些火光,罗西亚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还闻到了一种硝烟的味道。
迷迷糊糊,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黎明刚至,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楼一看,康曼夫人已经醒了,正在做三人的早餐。
经历过了大悲之后,康曼夫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麻木,行走间连脚步都带上了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疲惫,而丽莎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康曼夫人转身看过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起来了,孩子。”
罗西亚点头,走进厨房帮忙打下手。厨房里的东西也都被毁坏的差不多了,好在还有一点完好的蛋糕和蓝莓派,一桶牛奶。
一夜之间,德国人对犹太人的态度完全变了,更加的严苛,变本加厉。他们拒绝犹太人进店买东西,也不去犹太人店里买东西。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不屑辱骂,明目张胆的闯进犹太人店里打砸破坏,甚至看到犹太人走在街上,会将人拖到角落里暴打一顿。
在这样的环境下,康曼夫人出去一趟,什么都没有买回来,甚至脸色更加惨白,悲伤。
丽莎的学校已经停课了,很多人都去参加纳粹党卫队的选拔。不过即使不停课,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去学校了。
罗西亚见她的状态根本不能出去,便上楼拿了点钱下来,出去买些粮食。
外面的街道已经被打扫过了,但从两边破破烂烂的门窗和地上残留的细小玻璃碎片,还是能看出昨夜暴动的痕迹。街上有许多德国青年,他们三五而立,很戏谑的看着偶尔出现的犹太人,似乎那是他们十分好玩的玩具。
罗西亚不想在这样一群变态的注视下多溜达,飞快的跑进了一家食品店,只是她刚进去,便又被店主给推了出来。
“孩子,去别家吧,德国人看着呢,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就饶过你的。”店主嘴上说着,推她的力道也不小,却悄悄往她手上的袋子里放进了奶油和面包。
罗西亚看着那个五十多岁的犹太女店主,突然有了种想哭的冲动。
这是多么善良的一群人,不会因为被德国人如此对待就迁怒别人,不会因为她也是个德国人对她横眉冷对,店里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却还要分给她食物。
她又想起了康曼夫人一家,对她好像就是另外一个女儿一样好,丽莎有什么,她就不缺什么,而丽莎在心里也将她当成姐姐,平时嬉笑打闹,对她却有着深深的依赖。
罗西亚转身看向不远处榕树下的几个盯着这边的德国青年,突然不明白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欺负这群善良到让人羞惭的犹太人让他们有别样的感觉,还是一切都是纳粹党为了挑起日后的战争使出的卑劣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