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祸

024大祸

“住手！”

罗西亚一个没注意竟然被迪尔挣开手臂冲了过去。

她一瞬间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她看到迪尔冲过去，一把将犹太老人拉开，甚至还像母鸡一样护在老人身前时，她才终于回过神。

妹的，这货脑子进水了！

如果罗西亚此刻装作根本不认识迪尔，直接走掉，说不定就这么混过去了，然而她愣了那么一会，盖世太保就已经看过来。她连去搬救兵的机会都没有。

偏偏迪尔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可怕似的，还护犊子一样挡在犹太老人面前。

她在挑战德国人的威严。

罗西亚知道，这事情已经不能善了了。似乎，本来也不能善了。

寒冬腊月天，犹太老人本来就穿的单薄身体虚弱，此时受了惊吓，又下水沟里走了一趟已然撑不住了。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突然弯下了腰，站立不住摔在地上。

“教授！”迪尔惊叫一声，立刻转身去扶他。

罗西亚一怔，未曾想两人竟然是认识的。可是这种惊讶在转瞬间便被另一种心凉所压下。

教授！华沙大学的教授！

迪尔这个不长脑子的东西，这么喊出来不是让三个人都跟着送死吗？

几个盖世太保已经眯起了眼睛，他们的目光在三个人之间来回游移，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原来是个犹太老教授！看来我们的清扫并不彻底啊，埃里克。”

“现在清扫不也一样，只可惜了这两个学生，也要受这老东西的牵连了，真是不幸。”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三个人都得死。

迪尔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顿时面如土色。

而罗西亚唯一的感觉就是不敢置信，纳粹残忍，却原来真的会因为一个荒谬的理由随意杀人，所有的人都成为取悦他们的玩偶。

犹太老人还在地上没命的咳，然而他听到这话时，抬起了一张苍老的脸庞，双眼中露出了祈求之色。

这是种能让侵略者沉迷和疯狂的眼神，它并没有什么用，只会让残忍的人更加丧心病狂。

“咔哒。”

盖世太保将枪拉上了保险。

犹太老人突然挣扎起来，一把将迪尔推下了水沟，而他自己则在岸边，挡住了盖世太保，和他手中的枪。

迪尔猝不及防的掉了进去，连喝了好几口脏水。罗西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懵，还没有出现什么想法，双腿就已经向岸边移动了。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趴在岸边向迪尔伸出了手。

“真是令人感动的场面，不过很抱歉，今天我必须要执行命令，让你们解脱了。”

盖世太保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听在罗西亚耳朵里却如同夺命恶魔，令人如坠冰窟。她甚至能感觉到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上了她的后脑勺。

迪尔还拉着她的手，人却僵在了水中。

“西，西亚……”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罗西亚背后，里面透出极度恐惧的情绪，冻得发紫的嘴唇颤抖着喊她的名字。

死亡离的如此之近，罗西亚却想不出任何自救的方法，她后悔刚刚怎么没有拉住迪尔，也懊恼自己一无是处，更痛恨老天让她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然而现在，一切都是徒劳。扭过头，她想看看这几个盖世太保到底长什么样子。

目光一一掠过几张陌生的面孔，突然在其中一个人面前停了下来。

是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这个人她其实也并不算认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然而因为那一点点熟悉，她的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这人也不负她所望的看了她两眼，然后挑起眉毛，意味不明的道：“弗朗蒂小姐。”

事情似乎出现了一点点的转机，罗西亚心中却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她知道仅凭见过两次面的人，连一点交情都没有，根本就不会网开一面的。

旁边有人看他：“埃里克，你认识？”

“她是个德国人。”埃里克回答，“我不认识。”

紧接着的两句话，让罗西亚的心彻底沉到了底，她敏感的察觉到迪尔的手紧了紧。

“不过在上个月之前，她一直都在德国。”埃里克又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他的同伴笑了两声，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既然之前一直都在德国，那么她就不是这老家伙的学生了。唔，要不要让她回家添件衣服呢？这天可真是够冷的。”

罗西亚错愕，不敢相信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她会因为埃里克一句话就捡回一条命。

然而不等她多想，那个盖世太保便笑眯眯的将枪指向了她身后的迪尔，手指扣动扳机。

“不，不要，住手！”

罗西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又一次挡在了迪尔面前，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们只是赫里斯医院的员工，迪尔在那里已经工作很长时间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只需要毙了这老东西就好了？”盖世太保似乎很好说话的移开指着迪尔的枪，转而指向犹太老人的脑袋。

“……”

她快疯了！这些纳粹都是心理变态的疯子。他的手枪来回游移，很轻易的就能击毁人的神智，逼人崩溃。有走这条路的人见到他们，便匆匆的绕开。

罗西亚心中蔓延出一股绝望的情绪，她不再确定自己还能活下来了。这个时候她似乎应该置之生死于度外，在道义上不能够撇下老人，可是她心中依然怕死，让她无法拦住那柄枪。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枪声。

罗西亚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不敢动。那声音近在耳鼓，分明是冲着她们来的，可是半晌之后，她发现自己依然还活着，犹太老人也没死。

街道上因为这一声枪响，再也没有其他行人。

“弗朗蒂小姐是吧，”那个开枪的盖世太保状似好心的提醒：“或许你应该转过身检查一下你的同伴。顺便提醒她，不要随意挑战第三帝国的威严。”说到后一句，他的声音已经冷下来。

罗西亚茫然若失，低头看到了盖世太保靴子上有一个沾水的大卫之星，在鞋面上晕开了一片水渍。

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慌忙转身去看，心里顿时一凉。

迪尔的胳膊上透出一个血红的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在不停的抽搐收缩，从里面流出的大量血液进入了水沟之中。

“迪尔！”

罗西亚心脏碎裂一般，感觉自己完全要疯了。平时跌倒摔伤都疼的要命，谁能体会到子弹穿入皮肉是怎样的痛苦。而那个盖世太保又将枪举起来对准了犹太老人。他根本没有想过放过她们，他只想要她们通通都死。

水沟里的水浑浊无比，罗西亚没接触过枪伤，但也知道一旦感染之后的后果是什么。她来不及多想，直接噗通跳了下去。

“迪尔，迪尔，你还好吗？”罗西亚将她受伤的胳膊举起来，避免沾到污水。

她心中不是不怨恨迪尔的，这家伙干嘛那么冲动，明明都怕的要死了，竟然还敢把大卫之星砸在纳粹头上，简直是不要命了。

可是她也明白战争时期所谓的气节正义，如果这是在中国，肯定有很多人已经冲上去拼命了吧。

她不知道如果她面对的是日本人会不会还这么做，但是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如同蝼蚁，在这个地方为了生存忍气吞声。

迪尔已经疼的没有了意识，全身虚脱。罗西亚扶着她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上去。她不想抬头，不去想上方是怎样戏谑的目光，只是抓着迪尔的身子，努力往上托，不让她倒进水里。

耳边隆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在水沟徒劳挣扎弄出的水花，湿了她全身的衣裳。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依然还在水里，罗西亚已经绝望了，她抬起头，却发现那几个盖世太保和犹太老人都不见了，整条街道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个人。

她们活下来了吗？

一辆德国军车从岸边开过。不一会，又倒了回来。

一个穿着岩灰色军装的德国军官走下车来，旁边跟着下来几个士兵。

罗西亚有些茫然的看过去，微怔之后，鼻子突然莫名的酸胀起来。

“维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