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半球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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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鲜的新西兰(6)

“我不知道,我在国内受过咖啡培训,上网看到有家咖啡馆在招聘,就跟他们联系了,他们叫我去面试,试做了一次咖啡,然后就被录用了。”小鱼的说法又让我开始有些惶恐,原来还得有一技之长呢?我有什么?中文功底好?英语说得好?屁啦!在这里一点作用都没有!你在中国是个假模假式的文化人,在这里就屁都不是,真让人悲伤。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小鱼。

“不知道。”小鱼说,“哎,对了,我在网上还认识了另一个过来打工旅行的上海女孩,我们准备下周二一起去激流岛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激流岛?不正是Luna之前去过的那个岛吗?我在奥克兰这么多天了,居然也没正儿八经地“旅游”一下。小鱼说预算在50纽币左右,这个我可以接受,而且周二那个时间,我正好可以到市区去取眼镜,顺便多认识几个同样打工旅行的朋友多好,我就干脆地答应下来,约好周二中午和小鱼在码头碰面。

临睡前,Luna给我打了个电话,关心我第一天在罗宾家的情况如何。

“罗宾确实是个古怪的老头儿。”我告诉Luna。

“不会吧?那你赶紧离开啊!”Luna是一个容易神经过敏的女人。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其实人很好。”我卖了个关子,“而且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亚洲人都给他打分很低了。”

“为什么?”Luna十分配合地接话。

“因为亚洲人英语不好,没办法跟罗宾顺畅地聊天。一旦罗宾不耐烦,古怪的脾气就会让人感觉害怕。”

“可是为什么?”Luna还是不明白,“既然罗宾主动要求别人来他家以工换宿,为什么就不能对别人态度好一点呢?”

“因为……”我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罗宾真正需要的可能不是别人为他工作,而是……陪伴。”

10陪聊天才是正经事

周日,天气不错,我一觉醒来,透过亮晶晶的玻璃窗看见外面蓝天白云、绿树草坪都在闪闪地发着光,心情顿时好起来。四周真安静啊,让我恍惚有点错觉,好像一下子穿越到了小时候在乡下姑姥姥家过暑假的日子。

我洗漱完毕,走到餐厅,罗宾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餐了。他见我进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打招呼:“早上好!今天感觉如何?”

“很好!谢谢。”我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你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不算坏。”罗宾回答,然后他问我用牛奶、麦片、吐司做早餐会不会介意,还是中国人一定要吃米饭。我说不用,跟他吃一样的就行。无功不受禄,我还没给罗宾做什么工作呢,实在不忍心吃他的食物,哪敢挑三拣四?可罗宾却显得相当客气。

“我中国的朋友让我在新西兰一定要抓紧时间使劲儿喝牛奶。”为了不让罗宾觉得亏待了我,我一边倒牛奶一边跟他说,“你知道吗?新西兰牛奶在中国卖得特别贵,一般人喝不起呢!”

“是吗?真不好意思。”罗宾抱歉,“这不是纯牛奶哦,是用奶粉冲的。”

“啊,没关系!”我连忙把话圆回来,“新西兰奶粉在中国卖得也特别贵,那绝对是奢侈品,是有钱人喝的!”

“真的啊 ?”罗宾将信将疑。

“你是从中国的哪个地方来的?”罗宾继续问。

“武汉。”我回答,“你知道这个地方吗?中国中部最大的城市。”

“不知道。”罗宾摇头,但并未就此罢休,“你等一下。”他起身到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本又大又厚的世界地图册,不知道是哪个年份的,书页都泛黄了。他翻开中国地图那一页,叫我指给他看。

“北京,你知道吧?它是首都,也是中国北部最大的城市。上海,它是中国东部最大的城市。广州,它是中国南部最大的城市。”我在地图上一边指一边告诉罗宾,他频频点头,“你看,这里是成都。”

“成都?”罗宾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大熊猫?”我提示,“大熊猫的原产地就在这个地方。”

“哦,我明白了。”罗宾一脸恍然大悟。

“喏,你看,这里是武汉。”我介绍道。

“武汉?”罗宾又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黄鹤楼?”我继续提示道,罗宾仍然一脸疑惑,我想了想,只好说,“长江?”罗宾这才恍然大悟。

“可是,长江很长,不是吗?”罗宾问我。

“也对。”我很沮丧,老外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他知道长江并非武汉独有的风景。而武汉真的是个让人“恨铁不成钢”的大城市啊,就在跟它同等级的中国城市已经在全世界声名远播的时候,外国人却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名字,给再多提示都没用。

我吃完早餐,罗宾又给我泡了一杯茶。看来,对于中国的话题他还想继续下去,可能是太久没人陪他聊这些新鲜有趣的故事了,他听得津津有味,连我带有中国口音的结结巴巴的英语他都没工夫嫌弃了。这期间,隔壁租房的那个马来西亚女孩阿丽莎惊鸿一瞥地小露了一面,瘦瘦小小的她快速给我们打声招呼,端起灶上炖了很久的一锅肉骨茶又清风一般地飘走了。

“中国那么大,你们会在自己的家乡找工作,还是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罗宾问。

“通常都不会在家乡工作。”我喝了口热茶,回答道,“大家都喜欢跑到像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里去。”

“我听说过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罗宾说,“在中国,如果你要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你得拿到一种类似居住证的东西。”

“居住证?”我想了一会儿,“对对对,那个东西叫户口。”

“户口?”罗宾觉得这个名字很新鲜。

“对,这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我向罗宾解释,“打个比方,如果我想拿到上海户口,比我拿新西兰绿卡还难。”

“怎么可能?”罗宾惊讶,以为我在危言耸听。

“真的没有骗你。”这种交流很好玩儿,我在新西兰打工旅行,不仅是自己认识西方世界的机会,也是让西方人认识中国的机会。我问罗宾:“获得新西兰绿卡有几种渠道,我可以一一给你举例。首先,配偶移民。我跟一个新西兰姑娘结婚的话,就可以拿到绿卡,对不对?”

“对。”罗宾点头。

“可是我跟一个上海姑娘结婚,就拿不到上海户口。”

“什么?”罗宾摇头,“这太不可思议了。”

“另外,投资移民。我在新西兰办厂、开店、买房的话,我可以拿到绿卡,对不对?”

“对啊。”罗宾又点头。

“可是如果我在上海投资,也拿不到上海户口。”

“简直无法想象。”罗宾又摇头。

“还有,技术移民。我是新西兰紧缺的高级技术人才,我可以拿到绿卡,对不对?”

“对啊。”罗宾继续点头。

“可是如果我这样的情况在上海,还是拿不到上海户口。”

聊完中国,又开始聊新西兰。罗宾知道我准备在这里找工作,就跟我大概描述了一下新西兰目前的就业状况。

“新西兰的年轻人都移民去澳大利亚了,现在劳动力很少,所以才吸引大量的亚洲移民过来。”罗宾告诉我。

“为什么年轻人不想待在这里呢?”我问。

“因为新西兰没有职业前景,你只能一直做最底层的工作,找不到上升空间。”罗宾回答。

“难道中高层职位不需要人吗?”我感觉奇怪。

“哦,如果跨国公司要进入新西兰市场,它不会把主要机构放在新西兰,因为新西兰太小了,它通常会选择澳大利亚,新西兰只是作为澳大利亚市场的一个组成部分。比如说,麦当劳,整个新西兰可能只有一个头儿,其他职位都是餐厅服务生之类的底层工种,而且这个头儿还不一定从新西兰招,而是从澳大利亚派过来的,那些餐厅服务生或许做一辈子都做不到头儿,年轻人又怎么会有斗志呢?”罗宾讲解得很通俗。

“难怪,大家都说新西兰是个养老的地方。”我对这个国家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所以很矛盾,一方面新西兰缺乏劳动力,另一方面失业率又很高。因为好多底层的工作没人愿意做,又或者像我,想做但是身体吃不消。”罗宾咳嗽了几声。

“那你会有政府补助吧?”我问。

“有,但是很少,只够我维持基本生活。”罗宾回答,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刚才吃了他那么多食物。可是,我又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这老头儿故意装穷,想少在我身上花点钱呢?至少他有这房子,旧是旧了点,搁在中国那也绝对是独栋豪宅啊。

“我今天还需要给你工作吗?”我转移话题,毕竟我也没钱,无法为自己消费的食物向他付费,只能以劳动来补偿了。

罗宾看看时间,已经11点多,于是说:“今天你就不用工作了,要不你准备一下午饭吧。我上楼去休息一会儿。”

“好的。”我回应道。罗宾离开,我窃喜,原来罗宾这老头儿并不难缠,只要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开心就行。这个我很拿手,而且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晚上,罗宾开车带我和阿丽莎去了一家附近的越南餐厅吃饭,他说天天在家自己做,需要换换口味儿,正好我来了,大家可以一起出来吃。阿丽莎是马来西亚华人,但她不会说汉语,而我这才知道,阿丽莎是医生,另一对租房子的印度夫妇是护士(这对护士夫妇每天都上夜班,昼伏夜出,我很少碰见他们),看来健康欠佳的罗宾在寻找房客的时候都藏着点“私心”呢!

最后,罗宾帮我付了饭钱,我们俩一共吃了将近40纽币。而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40纽币对于罗宾来说,意味着怎样一笔巨款。

11口无遮拦的『王阿姨』

周一,我收到眼镜店给我发来的邮件,说是因为我的眼镜度数左右相差太多(左眼100多度,右眼500多度),实验室配起来比较麻烦,时间需要推迟,可本周五到下周一是为期四天的复活节假日,实验室不上班,所以眼镜配好的时间预计是下周五。

下周五?这一推迟就是两个星期!我简直想不通,在中国一般配好一副眼镜就两个小时吧,在神奇的新西兰为何需要两个星期?实验室里的人就不能少喝点咖啡、多拿点时间出来做事吗?我突然觉得中国好发达!

我原本跟罗宾说我会在他家待一个星期,吃早饭时我把眼镜推迟的情况跟罗宾解释了一遍,说我现在恐怕需要待两个星期了,罗宾表示没问题,让我按照自己的计划,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因为明天我要和小鱼去激流岛游玩,罗宾提议我今天干两天的活儿,明天就可以休息一天。我心想,这多好啊,我上周六来到罗宾家,周日没干活儿,周一干一天,周二又可以休息,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最佳诠释。

罗宾的要求是一天工作4个小时,这样我今天就得工作8个小时。罗宾带我到后院,交给我一块杂乱无章、看起来已经好多年没清理过的荒地,叫我帮忙清理干净。我看了一眼,以为没什么困难,无非是把上面堆放的东西全都搬走,砖石和砖石放在一起,木头和木头放在一起,垃圾就运到垃圾堆去倒掉,似乎很简单。罗宾给了我一大堆劳动工具还有一辆小推车,为了让罗宾觉得我没有白吃他给我的食物,我马不停蹄地开始干活儿。可后来发现,这工作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我这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工作的白领,什么时候做过长时间的体力活儿啊?爬个楼梯还嫌累,坐电梯都懒得伸手去按电钮——当然,在外旅行多年,我早已经没那么娇贵了。可旅行是旅行,工作是工作,压力还是不一样。

那块荒地长满了杂草与藤条,将各种垃圾、石头、木块死死地缠绕在一起,我需要用好几斤重的大剪刀将盘根错节的杂草与藤条一一剪断,用力地拔出来,然后才能将需要搬走的东西搬走。刚做了一个小时,我就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罗宾对我倒是很放心,没有监督。他后来说要去面试一个志愿者的工作,离开之前告诉我不要太辛苦,累了就去喝杯茶休息休息,不需要今天把事情全部做完。可我从小就是个认真听话、招家长老师喜欢、凡事严格要求自己(其实是懒得坏给他们看)的乖小孩,虽然罗宾不在,但我丝毫未松懈,大半天时间,就把那块荒地清理得差不多了。

等罗宾下午回来,看到我的工作成果,他感动得差点当场认我做干儿子:“真是太谢谢你了!”罗宾反复强调,我想肯定是以前的换宿者都没有像我这样兢兢业业地做一份没有工资的工作,否则那块荒地怎么会荒了那么久?

罗宾只让我工作了6个多小时,其间还叫我喝了下午茶,就结束了第一天的园丁工作。可罗宾是个有原则的人,说了8小时就是8小时,还剩1个多小时的配额,罗宾叫我准备晚饭。这对我来说就不算工作了,因为罗宾也知道我喜欢做饭。

“看来,你和老头儿相处得不错嘛!”晚上,我和Luna打电话聊天时,她跟我说道。

“对啊,现在感觉还不错,所以眼镜推迟也无所谓了,反正待在这里不用花钱,还挺开心的。”我回应,至于辛苦的园丁工作嘛,权当是每天在锻炼身体就好了。

“哎呀!过段时间,我都想回新西兰打工旅行了。”Luna说。

“我看你还是在家好好陪老公吧!”女孩子就是喜欢心血来潮,听我讲得很轻松,就真把这日子想象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个样子了。像罗宾这里的园丁工作让女孩子来做可不一定吃得消,Luna那细皮嫩肉的,即便她能吃苦,她老公也舍不得吧?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出门,罗宾叫我将昨晚的剩菜带上,可以在激流岛上当午饭吃。我叫罗宾自己留着,可他说他中午会再做,怕我在外面吃东西太贵。推脱不过,我只好收下了。

又花了5.60纽币坐了趟火车去市中心。因为火车站紧挨着码头,我看时间所剩不多,都来不及跑到眼镜店去跟他们吵一架,就直奔码头去找小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