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约翰·菲奇(2)
1787年8月22日，菲奇参加了在费城召开的制宪会议，与会的各州市民代表聚集在一起，他们都身穿绸缎马裤和镶着蕾丝花边的亮丽外套。菲奇则穿着他的黑色双排扣大衣，尽管在这个场合显得有些不适合，但他依然忙不迭地穿梭在人群中邀请代表们到前街码头视察他制造的奇特小船：中间有一个冒着烟的烟囱，烟囱两侧共有6只桨轮。“几乎没有代表愿意去，可我只是让他们去看看。”他写到。当蒸汽机轰隆轰隆启动的时候，却有几个代表冒险走上了小船，并装做有极大的兴趣。桨轮劈开水面，小船以每小时2.5英里的速度颠簸行驶在特拉华河上。第二天，菲奇收到来自康涅狄格州首席代表约翰逊博士的一封信：“约翰逊博士向菲奇先生表示祝贺，并向你保证，昨天的展示让在场的先生们感到非常满意。博士本人和其他人，将乐意以他们的力量给菲奇先生一切支持和鼓励，这是你的勤奋和善于发明的天赋赋予你应得的权利。”
保护发明者权益的第一步：托马斯·杰斐逊和乔治·华盛顿的签名通过颁布专利证书“推动实用技术的进步”表明他们的决心。1790年颁布的第一部《联邦专利法》建立了一种权利注册制度，允许发明者对自己的权利进行保护性声明，但是专利权的注册无须提供任何独创性的证据，因此几个人可以拥有同一个创意的专利权。
多么漂亮的言辞，然而菲奇之前曾乞求的每一个州都没有拿出一分钱。菲奇对此感到很痛苦：“这是人类多么不可思议的一种愚蠢表现，看样子他们宁可投资热气球和烟火之类对社会有害的东西，也不愿投资某种将会使美国变得至少比俄亥俄西北地区的辽阔乡村富裕3倍的东西。”
菲奇被迫游走乡间靠清洗时钟攒钱，虽然他衣衫破烂，但令人欣慰的是，他和沃伊特最终攒到的钱足够建造一艘船幅为8英尺、长为60英尺的船。现在船只的推进不用印第安船桨，而是用船尾的蹼轮带动。这是由沃伊特发明的一种更轻的、更紧凑的蒸汽机，在一个18英寸气缸中布满了格形管道系统，新的蒸汽机正是利用了该管道气流受热时产生的蒸汽，这项发明在常规锅炉的规模上省去了3吨半的砌砖工程。［管式锅炉的发明另有原创者，其中包括詹姆斯·拉姆齐（James Rumsey）、约翰·史蒂文斯（John Stevens）以及内森·里德（Nathan Read），但是菲奇和沃伊特可能是最先将其投入应用的。］
1790年4月16日那天，好事接踵而至。柴火燃起来了，蒸汽冒起来了，锅炉运行起来了，活塞来回运动了，蹼轮以每分钟76次的频率没入水中，小船摇摆着向前推进，菲奇和沃伊特欣喜地驾驶着小船向上游去。他们稳稳地驾驶着自己的小船超过了几艘大型帆船。菲奇欣喜若狂：“我们成了特拉华的皇家舰队司令，这条河上没有其他船只能够与我们并驾齐驱……就这样，年轻的约翰尼·菲奇和哈里·沃伊特[1]为我们带来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有用的杰作之一。尽管这个世界和我的国家不会因此而感谢我，但是它让我感到由衷的满足。”在1790年5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他们冒险邀请乘客踏上自己的蒸汽船。在蒸汽船从费城起航上行至特伦顿的途中，《合众国报》（The Gazette of the United States）分别在伯灵顿、新泽西进行了报道：“由几位在机械制造学方面有些经验和认识的绅士陪同，发明天才菲奇先生历经3小时15分钟从费城一路迎风驶来，并受到众人的欢迎。”返回时，他们顺流而下，同时精确观测到船的行驶速度达到了“每小时7英里以上”。接着，菲奇在费城的华特街前展示自己的成果。为了向费城的官员和议员们展示，州议会决定在6月16日这个晴朗的日子，让官员们都去体验一回蒸汽船。经过精确的测定，每小时8英里的航行速度被记载了下来。
那年夏天，菲奇的轮船公司在费城和波登镇之间开展运输服务，轮船以每小时6到8英里的速度往返于两地，总共航行了2000到3000英里。费城到特伦顿的38英里路程，他们仅用了一个半小时，这比乘帆船还快，虽然仍旧比在沿河的良好路面疾速飞驰的驿站马车慢一点，但他们靠收取半价船票以及在一个相当矮小的船舱里供应啤酒、香肠和朗姆酒，同马车竞争。
面对我们的英雄，我们也只能叹息一声，因为特拉华的交通需求严重不足，菲奇资金不足的轮船公司难以生存下去。商人们都很保守，还没有准备为了新事物而鲁莽地用自己的员工或者自己的货物去冒险。从费城到特伦顿、波登镇、布里斯托尔和伯灵顿要花去菲奇30先令，但或许船上的7位乘客总共只能支付20先令，而且船上也几乎没有剩余空间来装货。菲奇曾对可能产生利润的项目做了一个非常好的估算：用蒸汽船在密西西比河段行驶，“从新奥尔良到伊利诺伊”可以加装120吨的货物。可是他的船运行的路线受到了限制，只能驶到费城那个他曾经去筹集经费的地方。为了不放弃在特拉华驾船运输的机会，菲奇又在继续制造一艘体型更大、速度更快的船，恰如其分地起名为“毅力”号。然而，1791年10月，一场暴风雪将其摧毁在了码头上。
就在菲奇的小公司不停地筹划下一步该做什么时，两位重量级的旁观者在关注他。一位是年仅35岁的富有的土地主约翰·史蒂文斯（1749~1838），他让菲奇马上有了更多的资金做自己的事情。另一位是阿伦·韦尔（Aaron Vail），他是位刚从法国回来的外交官。韦尔给菲奇拿到了一张法国政府颁发的专利证书，于是，1793年春天，菲奇高兴地乘船去法国，途中遭遇了坎第德（Candide）——这个伏尔泰笔下的天真的老实人所经受的冒险和灾难。船还没有开始建造，菲奇就被卷入法国大革命的动乱中，战栗着目睹了断头台上惨死的第一个冤魂。在他到达制造蒸汽机铸件的南特工厂时，他遇上了反对革命的农民、牧师和手持大镰刀的市民闯入市区。他本打算让轮船在卢瓦尔河下水航行，但河水很快就被数千具反革命分子的尸体填得满满的。韦尔把菲奇送往英国，试图从博尔顿和瓦特在伯明翰的工厂买到一台蒸汽机。因为没有出口许可证，他的要求被拒绝了，而且由于英国对法国实行封锁，菲奇同保护人的联系也被切断了。菲奇回到家，遭受了更大的挫折。他期望能得到1600英亩的土地，那是他担了很多风险，由政府提供担保，并且以他自己的名字备案的土地。12年前俘获他的那些印第安人最终被镇压了，但是沿俄亥俄河那片属于他的土地被人擅自占用了。菲奇没有钱在法庭上为自己的所有权辩护。他继续制作了一艘3英尺长的小蒸汽船模型，用桨轮和黄铜材料制作的机械部件“光亮整洁，式样精巧”，可是他的梦想招来的满是嘲笑。孤独和痛苦让他酗酒。他借口失眠让医生开了麻醉药丸存起来，在他55岁的一个夏日夜晚，他吞下了所有的药片，正好应验了他的临终预言：“那一天将会到来，某些势力强大的人会从我的发明中获得名声和财富，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贫穷的约翰·菲奇能够做出任何值得让人关注的事情。”
富有的约翰·史蒂文斯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位，就像菲奇一样，他也令人难以想象。他是一个骄傲自大而固执的贵族，他一生都坚持让他的妻子叫他史蒂文斯先生。他位于卡斯尔波因特区的哈得孙河庄园，现在其中的大部分属于新泽西州的霍布肯布，庄园里有奴隶担当服务工作，并装饰着从欧洲运来的雅致饰物。他是一个享乐主义者，又是一个花花公子，然而他获得了一个法律学位，而且还是个科学著作的热心读者。他在伯灵顿附近看见菲奇的小船在特拉华河上行驶后，便赶往费城进行视察。他虽能够毫不费力地支持菲奇，可他是个势利小人。他梦想自己是个发明家（找了一些正当理由证明自己在蒸汽船和铁路发明两方面做出了成绩），而在窃取别人的成果且不给他们任何名誉的时候，绝不会有丝毫迟疑。1789年，当菲奇的渡船开始运营的时候，史蒂文斯却没有属于自己的船，于是他设法贿赂纽约州议会，让他们把菲奇的专利权转让给自己。他没有得逞，因为菲奇的专利所有权随着他的死亡而终止了，然而这时，冒出了一个比史蒂文斯实力更强、更狡猾的家伙：史蒂文斯的内弟罗伯特·利文斯顿（1746~1813）。利文斯顿对技术一窍不通，做发明家的虚荣心超过了他自身所具备的能力，但他是美国上流社会的常客，还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关键人物之一，当过审判员、纽约州首席法官、国会议员和外交官。1789年，利文斯顿在纽约华尔街向乔治·华盛顿总统宣誓就任国会议员，这样他便毫不费力地说服纽约州议员把菲奇可以在哈得孙河上航行20年的许可证书给了他，在约定的前提下获取了垄断权。到1802年，他可以“在新的有利的准则基础上”经营蒸汽船。根据哈得孙河常规流速，轮船行驶的最小速度被限定在每小时4英里。尽管有菲奇的例子，但对议员们来说，州政府同利文斯顿之间的约定似乎仍然显得很稀奇，以致他们恣意地把利文斯顿作为消遣的笑料。
利文斯顿同另外两人缔结了三方同盟：史蒂文斯，他懂得机械问题，可是不具备动手的能力；尼古拉斯·J·罗斯福（Nicholas J.Roosevelt），纽约一个小商人的儿子，他从英国学到了制造技术和机械学知识，在新泽西的贝尔维尔经营自己的铸造工厂。如果利文斯顿在工厂里不那么固执地为自己的发明天才辩解并把活动扳手摔到地上，这将会是一个极好的联盟。像历史学家詹姆斯·弗莱克斯纳（James Flexner）所说的，他把机械师们看做听从指令摆放餐桌的仆人。他不顾罗斯福在轮船两侧装配立式桨轮的计划，而主张使用卧式舵轮，其结果是建造了一艘名叫“波拉卡”（Polacca）的船。这艘船在1799年3月下水，在轮船锅炉产生裂口前，以每小时3英里的速度费力地在水上行驶着。这样的东西在航行成功整整9年后，不得不被放弃。如果菲奇保留了他的许可证书，利文斯顿将不得不找一个精通技术的天才为他效力，那么就不会有人被他的傲慢态度所吓倒。
南方的绅士
菲奇要求承认蒸汽船发明者的所有权，多次遭到拉姆齐派（Rumseians）——詹姆斯·拉姆齐（1743~1792）的支持者们的质询，其中有乔治·华盛顿、本杰明·富兰克林以及托马斯·杰斐逊。同不修边幅的菲奇相比，拉姆齐是一个穿着讲究、彬彬有礼的南方绅士，喜欢从衣袖中抽出一条手绢来回挥动。他在制造技能上比菲奇更有天赋。他在西弗吉尼亚的度假胜地巴斯镇拥有一幢公寓，而他获取蒸汽机专利权是为了谷物和锯木厂，而且他在“梦想得到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上花费时间。他的船依靠水力作动力：用蒸汽在船头把水抽进来，然后在船尾排放，整个抽排过程同水流产生的反作用力将推动船只前进。这是由富兰克林提倡的一种喷气推进的驱动形式，因此被赞同采纳。只是在这个事件中，皇帝是没有穿衣服的——它不切实际啊，靠一定的能量让水经过船体推动船只前进，其他部件会被损坏。直到1783年12月3日，在菲奇喜获成功3个月后，拉姆齐才把他的蒸汽船在波托马克河展示给众人。12月11日，拉姆齐的小船在下水航行片刻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他的发明才智受到那个时代可用材料和工程技术水平的限制。1788年，他的支持者们把他送往英国深造，在那里他给马修·博尔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博尔顿是詹姆斯·瓦特的合作伙伴，还是博尔顿和瓦特在伯明翰的工厂的经理，工厂有足够的能力提供一台蒸汽机。可是在协商中他做得太过火。他奋力联合英国的机械师建造了一台蒸汽机，然而，就在他可以在泰晤士河上向大家证明他的“哥伦比亚少女”号（Columbian Maid）的风采之前，他因中风而死亡，享年49岁。人们在对他的发明成果进行评述的时候，满纸都是尖酸刻薄的言辞。
[1]约翰尼是约翰的昵称，哈里是亨利的昵称。——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