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塞缪尔·芬利·布里斯·摩尔斯(3)

自始至终，摩尔斯都承认自己在商业方面的局限性，如同他曾经承认自己在科学研究上的不足一样，因此他再一次明智地选择委托别人的办法。他委任前美国邮政总长和安德鲁·杰克逊总统的心腹阿莫斯·肯德尔（Amos Kendall），来推动他发明成果的开发应用。一位传记作者记录到，肯德尔为了让摩尔斯富起来所做的善意努力不断受到摩尔斯无限制慈善行为的阻碍，即便是让摩尔斯感到心安的善行也常常可能遭到骗子的欺骗。可是摩尔斯电报机的推广速度同人们架设电线的速度一样快。报社签约进入电报业，有6家纽约报社组成联合新闻社，共同分担对外发送新闻的费用；铁路公司也采用电报发送信号，迅速处理火车出现的危急情况。一时间，出现了摩尔斯曾预见的混乱局面：5年当中，在美国有20家不同的公司经营着12000英里的电报线路。没有各自专用的线路系统，12家经营者总是设法通过同一条线路一次性同时传送消息。1856年，海勒姆·西布利（Hiram Sibley，1807~1888）受命将许多规模较小的公司合并到纽约-密西西比打字电报公司，成立西部联盟电报公司（Western Union Telegrah Company）。连接美国和欧洲的海底电缆在1857年年初试验失败后，最终于10年后的1868年获得成功。

至关重要的中继线：修理电报机线路系统是内战期间最危险的工作之一，常常要在战火中进行。当时长达15000英里的军用电线也是商业系统的备用线路，仅在内战期间就有300多名外线人员意外伤亡。

西部联盟统治着电报业：报信员是电报公司的门面，因此，公司坚持其外在的每一个部位都要符合“干净的手和脸”的标准。

塞缪尔·摩尔斯开发的电报系统改变了世界，而这一系统的发展也改变了他。有谁曾想到，这个美国当时颇受争议的最杰出的肖像画艺术家，将会为了科学技术而在中年时放弃艺术事业呢？又有谁能预料，那个在家里从未表现出任何学习天赋的坏小子，将会冒出惊人的创业才能？还有谁能想到，那个如此渴望上帝宠爱，差一点成为圣公会牧师的年轻人能够发现自己是个狡猾的人，并且像强盗资本家一样不择手段？

80岁的摩尔斯像《旧约全书》中的先知，有着高涨而持久的奋斗激情。他同样是一个大慈善家。1861年，他与别人共同创办了瓦萨学院（Vassar College）。

在漫长的一生中，塞缪尔·摩尔斯拥有上述全部经历。那个著名的圣公会牧师的儿子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有前途但身无分文的画家，他珍惜友谊，他的道德责任感高过对金钱的贪念。摩尔斯是个善于表达的健谈者，是天生的领导者。他鼓励纽约的画家反抗美国艺术学院中那些骄傲的出资人对他们的控制。摩尔斯在纽约创办了国家设计学院，致力于选拔和培养美国的画家。他不要报酬地投身到关闭纽约戏院的运动中，因为戏院允许上演不道德的法国舞蹈和其他“放荡的节目”，他给他哥哥写信说：“我感到满意，因为当我为上帝做事的时候，他就不会让我遭受应有的磨难。”

按当时的说法，摩尔斯的电报机节省了时间，拉近了距离，然而在他生命的大部分时间，他都能泰然自若地待在同一个地方。他80岁的时候，6英尺的身板依然威风凛凛，留着髯髯胡须，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好似《旧约全书》中的先知，有着高涨而持久的奋斗激情。不过，在20来岁的时候，他跟那些英俊的画家和雕刻家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同艺术家、演员和诗人们一边闲聊，一边饮着马德拉白葡萄酒，听着伦敦波希米亚风格的音乐，或者20年后，他会在巴黎作画，监管主日学校，日子也会过得异常自在。他在巴黎的房客理查德·哈伯沙姆狂喜地发现，摩尔斯赞同这样的论点：奴隶制是美国的一种制度，应当不惜一切代价进行保护。回到纽约，摩尔斯带他的朋友参加一场废除奴隶制度的会议，他们无疑会对那些“傻瓜和狂热的宗教徒”所说的话感到十分憎恶。作为一名本土主义者，他1836年和1841年两次竞选纽约市长失败。当他一路奋斗到60岁的时候，摩尔斯感受到了新建立的家庭的温暖，思想也变得成熟了一点。在他结发妻子25岁不幸逝世后，他独身一人过了23年，后来娶了他的学生——26岁的萨拉·格里斯沃尔德（Sarah Griswold），莎拉为他生了4个孩子。他竭力淡化了一生之中的种种疑虑，接受了西班牙伊莎贝拉王室为一个天主教徒授予的二等高级勋爵荣誉。拜访过他的一位记者还这样赞美“他闪亮的眼睛、狡猾的幽默、轻松愉快的谈话、不颤抖的手、矫健的步伐”，使人不得不加上更多赞美的语言：“必须得公正地承认，他的举止、他的见解、他的红丝绸手帕以及他极端令人敬畏的政见，都是一位老年绅士特有的标志，翩翩风度胜过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

用现代的观点来看，摩尔斯也许有些目光短浅，但是开阔的眼界激发了他对历史进行彻底探究的极大热情，也给了他作为一名发明家和创新者的第二次生命。学者布鲁克·欣德尔（Brooke Hindle）认为，研制电报机和蒸汽船的新技术是相当先进的，因为艺术家在空间想象上出类拔萃的天赋使他们走在时代的前沿。在想象和描绘多重元素方面，他们训练有素，能够区分三维复杂物体，例如罗伯特·富尔顿是画家和设计者，约翰·菲奇是地形图的绘制者，还有摩尔斯，凭借他的绘画作品《垂死的赫尔克里士》（The Dying Hercules，1812）、《众议院》（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1822~1823）等86幅个人作品，成为卢浮宫画廊的艺术大师（1832）。跟富尔顿一样，摩尔斯也能够洞悉眼前的发明成果为世界发展带来的巨大潜能。他同样具备活力、智慧、组织才能，最重要的是有实现自己抱负的坚韧不拔的毅力。这些品质，远远超出对科学研究的洞察力，足以解释他取得成功的原因。惊人的巧合是，摩尔斯也是第一个向美国公布路易斯·达盖尔摄影技术突破性成就的人，原因是达盖尔缺乏对物理、化学专门科学知识的了解，但他长期坚持完善金属板上摄影图像的效果。

谦逊的维尔：阿尔弗雷德·维尔（1807~1859），摩尔斯的合伙人。维尔的孙子为他立的墓碑上刻着这样的墓志铭：他是电报机点划字母表的发明者。维尔自己从未那样说过，不过他做出了许多贡献。1844年，他把记录铅笔换成了一种可在纸带上打孔的记录针，而且是维尔建议用击键的方式替换了排字盘。到19世纪50年代中期，发报员发现，无须等着把消息记录到纸上，他们译出电码的速度比聆听电枢通过记录器中的电磁铁发出的嘀嗒声快6倍。

从他46岁开始到后来，艺术家摩尔斯作为一名发明家形成了努力工作并不断去发现捷径的工作模式。他依旧乐于承认他欠上帝的债，而不欠世人的，他的科学和技术成就使电报机的广泛应用成为可能。在特地设立了独创性奖金的专利制度中，摩尔斯不愿意冒险对自己的权利让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在摩尔斯长期勇敢奋斗的巅峰时期，有一件让人失望的事情，他要求保留信号接收磁铁和线路原理的秘密。1845年，等待专利（1846年专利获得批准）审批的时候，摩尔斯允许维尔出版一本蔑视亨利贡献的书，这恰巧在他登上美国科学重要位置的当口。作为回应，在一起摩尔斯的专利权确实遭到侵犯的诉讼案中，亨利被要求出庭作证人，亨利感到有责任保卫自己在科学领域所做的贡献。他的话严厉而公正：“在电学、磁学以及电磁学方面，摩尔斯没有作出可应用于电报机发明的唯一独到的发现。我一直认为他的功绩在于，把其他人在特殊装置发明中发现的东西进行结合和应用，并加速了电报机的推广。”这种对发现和发明的区分让摩尔斯极为愤怒。专利制度强调对独创性的鼓励，这使摩尔斯没有勇气去承认创新成果中的DNA——对于早期发现者们的过错和机械艺术上那些不知名的坚韧不拔的传承者们，即便是最具发明头脑的人也对此担有双重疑虑。1855年1月，摩尔斯写道，他不会“因任何有关电报机的科学发现”让亨利受到恩惠。这是个相当低级的错误。摩尔斯永远也不愿意细说维尔和戈尔所做的贡献。维尔并没有提出要求，他总是说，他宁愿维护“发明的和平统一”。

因为摩尔斯盛气凌人的态度，他不再是时代精神的代表。而且当他在60岁富起来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跟后来的约翰·洛克菲勒（John Rockefeller）和安德鲁·卡内基（Andrew Carnegie）所做的一样，不过他表现得更露骨。贫困的艺术家们欣赏他对耶鲁大学和瓦萨学院的捐助，1861年，摩尔斯与波基普西（Poughkeepsie）的啤酒制造商马修·瓦萨（Matthew Vassar）共同创办了瓦萨学院；摩尔斯在哈得孙河附近的洛克斯特·格罗夫（Locust Grove）为自己修建了一幢公寓。

临近晚年，他获得的荣誉让他萌发了一种潜意识的负疚感，从而促使他去寻觅一处可以得到安慰的庇护所。在伦敦，他告诉参加宴会的人，因一项伟大发明或者发现而得到的荣誉通常会归于某一个人身上，于是，他发表了这样的公正看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数的研究不仅产生有益的思想理论，也带来了其他了不起的人物与他分享这份至今仍独享的荣誉，这是多么有意义啊！谁会说那不是非同一般的工作呢？是哥伦布第一个发现美洲，还是卡伯特，还是一些更远古的喜欢冒险的北欧人在跟哥伦布争夺这项荣誉呢？是古登堡[2]、浮士德，还是卡克斯顿成了无可争辩的印刷术发现者？是瓦特独自把他的名字同蒸汽机的发明联系在一起，还是富尔顿把自己跟蒸汽航运连在了一起？

摩尔斯从这个“历史的声音”中吸取的“可感安慰的”教训是，人类永远只是一种工具，首要的荣誉始终掌握在上帝手里。在他去世前，摩尔斯明白，自己已经把一种强有力的联络系统授予了美国和整个世界。在美国，电报线长度接近25万英里，各大洲已经被长达10万英里的海底电缆连接起来。关于电报机，他在另一次宴会上说道：“在利用无穷智慧的计划中，要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那么一只麻雀落到地面上也将具备创造的手段，这个问题是如此紧要地影响着整个人类的利益，拥有一定高度起点的人就比每一个具有优秀和完美天赋的创始者更卑微吗？”还是引用那句著名的话：上帝创造了何等奇迹！

[1]Semaphore，也称信号量，是在多线程环境中使用的一种设施。它负责协调各个线程，以保证它们能够正确、合理地使用公共资源。——编者注

[2]约翰内斯·古登堡，约1400年出生于德国美因茨，是西方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人，他的发明导致了一次媒体界革命，迅速推动了西方科学和社会的发展。——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