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创造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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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山姆·柯尔特(4)

这些机器造价昂贵,要不是柯尔特能拉来数量巨大的订单,整个经营都将难以为继。他运营的工厂采用精密机器和标准规格实现大量生产,这在美国尚属首家。当柯尔特压低大额订单的单价时,那些从未听说过规模经济理念的竞争对手和敌人则认为柯尔特必定是欺诈,或者注定会破产。当然,他并未欺诈,也没有破产。这个有运气并有战神保佑的哈特福德的山姆·柯尔特,不再是那个不计后果的挥霍者。就像亨利·福特一样,他通过生产创新持续降低左轮手枪和连发长枪的生产成本;就像伊莱·惠特尼一样,他通过严密监控原材料和人工支出降低成本。一支柯尔特左轮手枪在1859年的批发价是19美元(相当于今天的1250美元),是帕特森枪支价格的1/3。当他致力于营销时,他就把工厂的日常运营丢给鲁特。在牢牢把握军用市场之外,他发现了一个广阔的新市场——那些深入和穿越印第安领地的西进自耕农,那些涌向加利福尼亚金矿的淘金者,那些在犹他地区追来逐去的摩门教徒,那些抵御偷牛贼的得克萨斯牛仔,以及在迅速发展起来的边境城镇上的那些执法者。起初,柯尔特可能不理解其左轮手枪的战术重要性,但是现在他获得了灵感,把他的转轮枪与不断拓展的美国西部及其浪漫和冒险景象密不可分地联系起来。他散布那些不计后果的人用柯尔特式转轮枪赌命的传奇故事。他传播流行口号:“上帝造人,生而平等,柯尔特上校为他们制造平等……柯尔特式转轮枪中的法律胜过所有字面上的法律。”他散发了数以万计的小册子和带图的大幅印刷品。他重复利用每一个激励勇气的故事。他建立了一个零售代理网络,以及通过给军官们折扣让他们售枪。他让自己的审美感觉尽情发挥,雇用雕刻师和雕工来装饰枪把和金属表面;雕工们在左轮手枪的弹膛表面雕刻上一圈各式枪战场面,包括佩德纳莱斯河遭遇战;他委托艺术家乔治·卡特林(George Catlin)创作了12幅油画和6幅版画,表现在边疆使用柯尔特式连发来复枪的冒险经历,表现骑兵在马背上使用柯尔特式武器猎杀美洲野牛的场面——威廉·豪斯利发现,这有可能是最早使用名人签名的制品。他甚至为他的花式签名注册了商标。在他多方面才华的勃勃生机中,他基本上发明了现代意义上的品牌;雇用当时执业人士中的佼佼者,其中就有纽约市的爱德华·N·迪克森(Edward N.Dickerson);他用价格和法律手段对付竞争者,而他的品牌声誉胜过他的英勇好斗。他散发的无数小册子常这样写道:“谨防假冒和专利侵权。”由此,也就不会为他在其左轮手枪上保留法文le Colt而感到奇怪了[2]。

据说当时的柯尔特是想弄明白他所处的世界。他成了那个时代游历最广的美国人之一,为了扩大销量和名声,他每年都要数次横渡大西洋。在君士坦丁堡,柯尔特向奥斯曼帝国苏丹奉上一支堂皇的包金镶龙的骑兵左轮枪,借此得以觐见苏丹阿卜杜勒·马吉德一世(Sultan Abdul Mejid Ⅰ),他装着无意间提及俄国人正在装备他的左轮枪(他当然只字不提自己已经告诉俄国人土耳其人正在订购);不久,他带着土耳其人的5000支左轮手枪订单回到了哈特福德。他在伦敦、巴黎、布鲁塞尔、柏林和维也纳为自己的新型号枪支申请了专利。他在1851年伦敦水晶宫万国博览会上对自己的产品进行了光彩夺目的展示。一位英国记者评论道:“没有人比英国人更为震惊,他们实践和研究了数个世纪的技术被人大大超越。”同年,他在伦敦开厂,成为第一位在海外进行制造的美国工业家。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他关掉了那家工厂。在工厂运营期间,它引起了查尔斯·狄更斯的敬畏:“我手里这支小小的手枪竟然可以拆卸出200多个构件,而且每个构件都是机器制作的。看看在伯明翰和其他地方生产的枪支,几乎全靠手工制作。我们必须走出去开阔眼界,把制造业分工进行到底。”柯尔特轻而易举地用低价打压了英国的武器制造商,回敬了那些羞辱这个乡巴佬的身着罗绮的英国商人。他高傲地现身说法,演绎着难以言传的美国制造体系的优越性。在维多利亚女王的王宫,英国人授予这个创新的美国人以荣誉,他又优雅地致谢。凭借高额利润所带来的实力,柯尔特于1855~1856年冬季在哈特福德新建了一家工厂,雇用了1000名员工。他按当时的用工标准公平对待这些员工,在这个容易发生爆炸的危险行业,他的安全纪录是值得称道的。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私营兵工厂。他在康涅狄格河冲积平原秘密购置了200亩草地,用于他大胆构想的工程:柯尔兹维尔(Coltsville)兵工厂。他梦想建成一个工业乌托邦,在一个每天出产150~200支枪的巨大兵工厂周围建设社区。社区的综合设施,包括车间、公共用地、果园、住宅和校舍,就仿佛是在向山姆·柯尔特在远处山顶上修建的豪宅致敬,这处豪宅被称为“阿姆斯密尔”(Armsmear)。有一个农场可以自给自足,有水库和供水系统提供自来水,河边有船坞和港口,“山姆·柯尔特”号纵帆船可以停泊在他的蒸汽渡轮旁边。有一个火车站,有自己的煤气厂、烟草仓库,还有供德国移民居住的带啤酒花园的仿瑞士小型别墅:波茨坦村庄(Potsdam Village)。这是柯尔特富于想象的机会主义的一个样板。当他构筑起两英里长的河堤预防洪水时,镇上的人确信这会摧毁他。他突发田园牧歌式念头,沿河堤种植上法国柳,从普鲁士编制柳条筐的地区招来工人培育柳树。在波茨坦村庄旁边又为柳编工人仿建了一个村落,柳编工业将田园牧歌转化成了可赢利的生意,出品100多款柳条家具。

作战画卷上的柯尔特武器:他聪明地将他的转轮枪与浪漫、刺激的西部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这页的画卷来自他在1854年左右的广告:“柯尔特专利连发手枪。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制造。谨防假冒和专利侵权。”

柯尔兹维尔1856年落成时,柯尔特举行了盛大的封顶仪式:一个蓝色的洋葱形圆顶,表示对土耳其客户的感激,在圆顶的拱顶上,有镀金的锌雕刻。柯尔特对哈特福德的一些乡绅、财主、商人和辉格党政客很少以礼相待,因为那些人曾经怠慢过他的父亲。柯尔特经常仗势欺人,他设法以小镇为条件要求地方政府减税。他不温不火地嘲弄一成不变的地方风尚,他的蒸汽锤打破了地方的宁静,他引进外国工人以挫败本土沾沾自喜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优越感;他给德国人的待遇比任何人都高,并耗资30万美元为德国人筹建的铜管乐队添置乐器;为兵工厂警卫配备制服,随后又让警卫们整齐地穿过小镇在广场上接受检阅,搞得民怨沸腾。同时,他已经为制造转轮来复步枪做好准备。

照片拍于1875年左右,为了拍这张照片,西部传奇人物耶西(Jesse,图左)和弗兰克·詹姆斯(Frank James)身着最好的套装,不过要是没有柯尔特式长管手枪,他们会觉得自己的装扮很寒碜。

柯尔特之后一个世纪,好莱坞为他造就的美国版伦理剧找到了无数观众。这是威廉·哈特(William S.Hart,图中)在1917年发行的《枪手》(The Gun Fighter)中的画面。如今这种画面被称为“植入式广告”。

柯尔特与军用器械的纠缠不清贯穿着他事业的始终,但他从未向人射击或用枪来格斗。“上校”只是别人给予他的荣誉头衔,是一种政治施舍而已。在他临终前的一年,南北战争前夜社会出现巨变时,他背离道德的秉性也表露无遗。直到开战前的最后一刻,他仍在不断向南方出售武器,并嘲弄地将其作为“我近期的道德改革运动实践”。1861年,《纽约时报》首先谴责他叛国。或许是为了赎罪,战争一打响他就在南方多美斯训练了一支500人的柯尔特来复枪民团加入联军。无论民团是否成为国家或州的军队,之后他都要求选出自己的军官来带领,这导致了柯尔特与白金汉(Governor W.A.Buckingham)州长之间的分歧,之后他的州长职位被撤销,民团也随之解散。

1862年他英年早逝,柯尔特只与妻子伊丽莎白·贾维斯度过了5年的幸福时光。比他小11岁的伊丽莎白是一个腼腆高贵的女人,她是一个圣公会牧师的女儿;为娶到她,柯尔特从公理会教友变为了圣公会教友,借此得以跻身哈特福德上流社会。伊丽莎白把他视为“我理想中高尚的男子汉,有高贵的品质,是忠实、真诚而热心的人”,他赞助市镇设施建设和艺术创造,设法生活得无愧于他的理想。柯尔特带上贾维斯去欧洲度了半年蜜月,还骗到一张请柬在莫斯科大剧院(Bolshoi Theater)参加了俄国沙皇的加冕礼。他们的5个孩子中只有一个孩子考德威尔(Caldwell)长大成人。孩子们的夭折让柯尔特心烦意乱,据他的马车夫说,他曾对着他的马喃喃自语,马车夫告诉柯尔特夫人:“主人正在对马说话,跟它讲遥远墓地中小主人的事情。”

当然,除了留给家人遗产外,柯尔特留给世人的也有很多很多。在一些人看来,他带来了负面影响,谴责他令人们的恐惧感增加到最大限度,进而创造了枪支文化。在西部枪战中,有成百上千还是有成千上万人因此丧命,这只能靠猜测。柯尔特一生造了60万支枪。如果每10支枪里有1支杀死1个人,那也有6万人因此丧命。另一种视角或许更为中肯——有多少人用它来对抗暴力而因此逃生呢?他主张武器是用来防身和捍卫和平的手段。“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贪得无厌,我的武器是最好的和事佬。”他的武器被少数杀手使用,同时为人数众多的易受暴力攻击的人护身。身材较为矮小的华人矿工和铁路工人佩戴柯尔特式手枪以对抗欺凌;偏远地区的定居点用以抵御坏人、印第安人和狼群,美国国会投票通过向每个定居点提供5万元的枪支购置费,用于自卫。

柯尔特的左轮手枪是在捍卫文明还是在妨碍文明,仍将会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但是他先进的精密制造是不容忽视的。柯尔特式营销手段引领着美国的工业化,标志着美国个人主义理想时代的到来。在他建造柯尔兹维尔兵工厂的年代,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发表了他的《我自己的歌》(Song of Myself),完美地表达了由山姆·柯尔特推波助澜的不甘于平庸的时代精神:

一切已知的我都抛开,

我要使一切男人和女人,

都和我进入到“未知”的世界。

[1]单词“colt”有马驹的意思。——译者注

[2]le是法语的阳性定冠词。——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