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校和家庭中的服从与权威(1)
把权威作为一个基本真理,恢复到它的初始状态,使它在人们的心里就像自然界中的万有引力定律那样有约束力,那样放之四海而皆准。适应权威就像滚珠要适应轴承架一样,这就是通用而基本的服从原则。
——夏洛特·梅森
孩子与长辈间的良好关系
所有以教学为职业的人对时代的特征都很敏感,因为这些特征能从孩子的言谈举止中表现出来。首先我们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孩子与父母乃至与成年朋友之间的关系比过去亲近多了。过去,孩子与父母的思想之间存在着一条很宽的鸿沟,父母们曾心急如焚地想跨越这条鸿沟,但是却很难如愿。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家中的主人像沙皇一样专制。我们带着一定程度的感激之情从父母那里获得面包和牛奶,甚至母爱,但是我们必须顺从他们。如果他们有疑问,不知应该给我们哪样东西更好,他们就会什么都不给。对我们来说,所有东西都是父母赐给的,而赐给的东西是不可以选择的。
当然也有些叛逆性很强的孩子,也许十个孩子中就有一个,也可能一百个当中有一个,而且淘气时有弥尔顿笔下的恶魔撒旦般的胆量。他们什么事都敢做,总是勇敢地把自己置于他人的对立面。这些孩子都是公开的反叛者,早晚会落得坏下场。我们总听别人这么说,自然默默地信以为真。对其他人来说,也没有折中的选择。他们在父母的专制统治之下,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利。
专制的父母祖辈
四五十年代前的孩子就是由专制的父母带大的。现在的许多年轻父母都是在一个幸福、充满爱心、甚至可能很开明的家庭中长大,但是他们的家庭也非常专制,还有一些孩子生活在得不到正确指导的家庭中。在这类家庭中,孩子们根据自己对正确和错误的理解来行事,只要有软弱懒惰和不负责任的父母存在,这种情况就会永远存在下去。但是也有些例外从正面支持了这种习惯。在多数中产阶级家庭中,这种习惯和传统带给孩子的是一个有条理并受到良好教育的童年,报上发表的传记就是些典型的例子。这些20世纪前半叶就出名的人物是:约翰、斯图尔、米尔、拉金斯、劳伦斯一家和坦尼森,他们几乎都是在家教森严的家庭中长大的。可是有一次我听到一个事情,而且七十年来我一直记在心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外出打野兔,那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当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他才回到家。他爸爸——一个备受孩子爱戴和敬重的慈父——问他是从哪个门进的猎园。他回答说:“从……门。”“你把门关好了吗?”“我记不清了。”“那你就回去看一看。”这时孩子已经很疲倦,但是他还是听从了爸爸的话,立刻去观察那个一英里以外的大门是否关好。像这样的事情现在不可能发生,因为孩子会提出抗议,说自己很累,如果那个门非常重要,一定要关好才行(虽然故事中并没有反映出来),他会提建议派个大人去。然而独断专行和无条件的服从在这个家庭中已经成为习惯。即使是在现在,这种家庭统治意识也仍然没有消失。又有一次,我听说有一位苏格兰父亲把自己十八岁的女儿关在房间里达一周之久,其原因是她犯了一些不太严重的过失。那时与现在情况大不一样,现在如果你看到专制的父母,你就能认识到他们和现在的思想潮流和文化格格不入。而几十年前父母专制是遵循一定的固有原则的,这个原则就是根据他们对自己童年时所受教育方式的理解而定。专制教育并不是完全失败,它培养出了坚定、有能力、有才气、有自我管理能力和举止文雅的人们。在我们感到信心不足的时候,看到今天的孩子就会自问,他们是否最终也能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出色。其实人们不必担心,教育思想的进步就像到来的海潮,海浪来了去,去了来,使你很难断定你是在看涨潮还是在看退潮;但是过一个小时以后你再判断,结果便一清二楚。
正确的教育思想产生良好的品质
尽管我们容许潮涨潮落,也原谅这种失败和那样的过错,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一套正确的教育思想,因为它能造就更多的优秀人才。首先,这种专制产生于传统习惯,所以父母们知道他们必须这么做。正直的亚伯拉罕就是在家中实行专制的例子。高高在上统治家人,与和家人保持亲昵的关系相比要容易得多。但是和那些明显高于你,以及和你处于不同阶层的人,就不可以太直率和太随便。如果你是个孩子就尤其应该如此。虽然让孩子保持沉默很难让人理解,但是也可以找到一个这样做的理由。在心情好的时候,孩子们可以自己和自己进行思想交流。我们都能回忆起自己童年时代令人悲伤的往事,那时,一句话就能使我们从委屈中解脱出来,但是它构成了我们一生中数年的秘密记忆。查尔斯夫人在她的自传中向我们讲述了她的童年如何受到一个令人苦恼的噩梦的袭扰:她梦见自己的妈妈不见了,所以她就在一座陌生的大楼里沿着无尽头的走廊寻找妈妈,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她的苦恼是由于害怕黑夜所致,但是她从来未将此事告诉温柔的妈妈,也许任何程度的爱抚都无法把孩子紧闭的性情大门永久敞开。我们可能会认为,这个难以理解的世界的所有神秘压力早已眼睁睁地降落在孩子们的头上;甚至还会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打消独立生活的念头。孩子可以问问题,可以把困惑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有人会理解他们的困惑。但是他们很难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这不是愚弄孩子,但是对他们表示真诚的同情也不恰当,因为这使孩子感到厌烦。其实你只要给他们讲以下道理即可:你可以提出问题,也可以告诉别人如何去做,这是发泄情感的好办法。对父母来说,他们可以有机会行使权力和指导;对孩子来说,他们可以获得自由和自然发展。
理由一贯正确论
对教育问题有了这样的认识之后,我们还需要看一看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则。20世纪初,家庭中的一切均由权威统治,而孩子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即永远把反叛精神丢在一边。但是我们对该问题的了解可能很少——这同英国的哲学思想的引导和每个家庭中的长幼关系都有着很大联系。两个世纪以前,洛克公布了“理由一贯正确论”。该论点被接受以后,个人理由成了至高无上的权威,谁都可以自由地去做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假如这个论点得到充分的引导(洛克可能会补充说),并给孩子指出在某些具体情况下应该如何做,那么结果会怎样呢?但是如果这些附加说明被忽略,剩下的就只是基本论点。
用于教育孩子的老清教徒的信条和老传统,以及洛克本人的宗教情感和责任天性,对英国的新哲学来说都过于强硬。但是在法国有为这颗种子准备好的土壤,人们如饥似渴地学习洛克的论点,因为他的观点与当时的思想不谋而合。他的原则被运用于实践,而他的结论却导致了痛苦的结局。有见解的作家认为,这个有宗教信仰而且有良好的家庭教养的英国绅士与法国大革命的罪恶暴行是脱不了干系的。
废黜权威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