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为货币的黄金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不，天神们啊，我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信徒；我只要你们给我一些树根！这东西，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嘿！你们这些天神们啊，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呢？嘿，这东西会把你们的祭司和仆人从你们的身旁拉走，把壮士头颅底下的枕垫抽去；这黄色的奴隶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它可以使受诅咒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癞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即使她的尊容会使身染恶疮的人见了呕吐，有了这东西也会恢复三春的娇艳。来，该死的土块，你这人尽可夫的娼妇，你惯会在乱七八糟的列国之间挑起纷争，我倒要让你去施展一下你的神通。
这是莎士比亚名剧《雅典的泰门》中的一段台词。我认为这是有史以来对黄金认识最深刻、描述得最好的一段文字。它把人类对黄金的崇拜刻画得淋漓尽致。是的，古往今来，黄金被当做财富的代名词，人类对黄金的喜爱和崇拜不受任何种族和时代的限制，这与黄金的诸多特性有关。
在人类社会的历史长河中，黄金还长期担当了货币的职能。在现代社会，黄金不但继续充当财富象征的角色，而且是一种大众投资品。人们不但把黄金作为财富来长期持有和贮藏，还利用黄金价格的波动赚取差价。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政府长期对黄金的生产、流通和持有进行管制，只是在20世纪80年代之后，以黄金为原料的饰品才“飞入寻常百姓家”。进入21世纪，黄金才真正成为一种大众投资品，尤其是近年来，黄金投资的热潮逐渐兴起。2006年以后，中国百姓投资黄金的渠道和品种逐步完善，目前已基本和国际接轨，黄金价格也跟随国际市场波动。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政府对黄金产业一直实行严格管制，黄金生产企业必须将开采和冶炼的黄金全部出售给中国人民银行，再由中国人民银行经过审批等环节配售给各用金单位。
1982年，国内恢复了出售黄金饰品，以中国人民银行开始发行熊猫金币为标志，中国开放金银市场迈出了第一步。1999年11月，中国放开白银市场，封闭了半个世纪的白银自由交易开禁，上海华通有色金属现货中心批发市场成为中国唯一的白银现货交易市场。白银的放开视为黄金市场开放的“预演”。2001年4月，原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戴相龙宣布取消黄金“统购统配”的计划管理体制，在上海组建黄金交易所。同年6月，中央银行启动黄金价格周报价制度，根据国际市场价格变动对国内金价进行调整。随后足金饰品、金精矿、金块矿和金银产品价格全部放开。
2002年10月30日，以上海黄金交易所正式开业为标志，中国黄金市场走向全面开放，黄金投资逐步走进社会大众，在中国迎来了全新开端。2005年以来，中国普通居民的黄金投资迎来了高潮，这与诸多复杂的原因，如黄金投资工具的多样化、黄金牛市的兴起等有关。尤其是近10年来，我们迎来了一轮黄金的大牛市，国际金价从2010年的1000美元/盎司左右开始起步，一直到2011年达到1922美元/盎司的阶段性顶部，金价几乎翻倍。而从2011年开始，金价加速上升，一年的工夫就上升了400美元，和近几年的通胀对比强烈。黄金的保值或抗通胀功能至少在近几年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大大启发甚至启蒙了社会公众，新一轮的黄金投资热潮自然是势不可当。
金价的涨跌有其深刻的基本面原因，而其内生动力则与本身的金融属性甚至是货币属性密不可分。认识黄金、投资黄金，首先要了解的就是黄金的这个重要属性。我们不但要了解黄金曾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充当货币的过程，更重要的是，还要了解在国际金融货币体系中，黄金仍然存在的特性。
人类发现和使用黄金的历史比铜、铁等金属要早，在距今10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黄金就被人类发现。黄金本身具有的良好的稳定性和稀有性，使其成为贵金属，被人们作为财富储备，其具有的特殊自然属性，也被人们赋予了社会属性，也就是货币功能。黄金作为世界性的交易媒介和财富计量标准已有几千年的历史。
黄金作为货币的历史十分悠久，出土的古罗马亚历山大金币距今已有两千三百多年，波斯金币已有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现存中国最早的金币是春秋战国时楚国铸造的“郢爱”，距今也已有两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但是这些金币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区域内流通使用的辅币。
黄金成为一种世界公认的国际性货币是在19世纪出现的“金本位”时期。金本位制，即黄金可以作为国内支付手段，用于流通结算；可以作为外贸结算的国际硬通货。虽然早在1717年英国首先施行了金本位制，但直到1816年才正式在制度上给予确定。之后德国、瑞典、挪威、荷兰、美国、法国、俄国、日本等国先后宣布施行金本位制。金本位制是黄金货币属性表现的高峰。世界各国实行金本位制长者两百余年，短者数十年，而中国一直实行“银本位”，没有施行过金本位制，但黄金的货币手段却一直存在。
1.1.1 黄金天然是货币
人类最早的商品交换是物物交换，很显然，物物交换成功的前提是交换的双方恰好都有对方所需要的物品。这很难保证交换的顺畅和成功，而且计价也是一个问题：一只牛和几只羊的价值相当？很难找出公平的比例。物物交换成为人类生产和进步的巨大障碍。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等价物”就产生了。一般等价物是交换双方都认可和乐于接受的、价值较高的物品，虽然可能暂时不需要，但很容易用它来换取别的所需要的物品，这其实就是货币的本质。曾经作为一般等价物的物品或商品有很多，人类的很多生活必需品和生产产品都曾经作为一般等价物，如牲畜、粮食等。其实就现代来说，人们还能找到让商品来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影子。例如，烟酒，尤其是名烟名酒，这些东西可以长期储藏、价值高且不占用太多的空间，一则可以消费，二则自己不消费，也可以当做礼品转送，最起码“收藏”也可以。因此成为一种准货币。
当金银这些金属被人类发现并使用的时候，因为其价值高、便于分割携带、永不变质、乐于被别人接受，一般等价物便逐渐固定下来，专门由金银来承担了。于是，黄金成为货币走上了历史舞台，所以马克思说“黄金天然是货币”。
1.1.2 金本位制
黄金作为货币，其方式和形态也经历了多种变化。在漫长的时间内，金币、金块等直接作为货币流通。在中国，由于各种原因，作为货币主流的一直是白银，在历史文献和文艺作品中，白银作为货币的例子比比皆是。“银子”在口语和文艺作品中，也成为货币的代名词。在其他国家，黄金的作用也是如此。
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黄金的金本位制金融制度逐渐确立。金本位制是以黄金作为货币金属进行流通并伴以纸币发行的货币制度，是19世纪末到20世纪上半期欧美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实行的一种货币制度。
金本位制是政府将货币固定在黄金上面，政府统一铸造金币作为货币流通，同时发行银行券（纸币），而银行券则是可以兑换黄金的。老百姓手里持有的黄金也可以交给银行铸造成金币。
金本位制的伟大发明是纸币成为黄金的“影子”，以纸币作为黄金的符号进行流通，而实物黄金则是发行纸币的依据。每单位纸币都代表一定数量的黄金，而银行发行多少货币则根据黄金的库存量来定。在金本位制下，老百姓手中的黄金可以制成金币流通。在这种制度下，实物黄金和纸币都是货币。当然，既然是“影子”，纸币随时可以兑换成它的“真身”——黄金。
金本位制的这些特点可以保证货币汇价的稳定，促进国际贸易的顺利开展。由于国内货币发行受到中央银行所拥有的黄金储备的约束，因此不会出现过分的通货膨胀；对于国际收支也能起到调节作用。但金本位制也有其不利之处，最致命的缺陷是其赖以生存的基础不稳定。首先，黄金存量的增长跟不上国内生产和流通的不断扩大及社会财富的快速增长，国民经济的发展与货币基础的矛盾日益尖锐；其次，它往往使一国的国内货币政策取决于黄金流出还是流入，有可能出现由于黄金的流出，即使对外贸易收支已陷于逆差，仍不得不采取紧缩政策；或者由于黄金流入而被迫采取膨胀政策的情况。
第一次世界大战对金本位制带来了很大的冲击，1933年世界性经济危机时，黄金紧缺并且受到官方控制，金本位制彻底崩溃。此后至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以前，还出现了金本位制的诸多变种，但黄金与货币（纸币）发行脱钩是一个必然的历史进程，甚至布雷顿森林体系也是在做最后努力。
1.1.3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为了国际贸易的恢复及战后重建，在金本位制在各国普遍崩溃的背景之下，国际社会急需建立新的货币秩序。
1944年7月1日，44个国家或政府的经济特使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召开了联合国货币金融会议（简称布雷顿森林会议），商讨战后的世界贸易格局。经过3周的讨论，会议通过了以“布雷顿森林会议怀特计划”为基础制定的《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确立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即布雷顿森林体系。1945年12月27日，参加布雷顿森林会议国家中的22国代表在《布雷顿森林协定》上签字，正式成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简称IMF）和世界银行（简称WBG）。两机构自1947年11月15日起成为联合国的常设专门机构。中国是这两个机构的创始国，198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这两个机构中的合法席位先后恢复。
布雷顿森林体系以黄金为基础，以美元作为最主要的国际储备货币。美元直接与黄金挂钩，各国货币则与美元挂钩，并可按一盎司35美元的官价向美国兑换黄金。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元可以兑换黄金和各国实行可调节的钉住汇率制，是构成这一货币体系的两大支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则是维持这一体系正常运转的中心机构，它有监督国际汇率、提供国际信贷、协调国际货币关系三大职能。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带来了国际贸易的空前发展，并使全球经济进入越来越相互依存的时代。但布雷顿森林体系存在着自己无法克服的缺陷，其致命的一点是：它以一国货币（美元）作为主要储备资产，具有内在的不稳定性。因为只有靠美国的长期贸易逆差，才能使美元流散到世界各地，使其他国家获得美元供应。但这样一来，必然会影响人们对美元的信心，从而引起美元危机。而美国如果保持国际收支平衡，就会断绝国际储备的供应，引起国际清偿能力的不足。这是一个不可克服的矛盾。
另外，布雷顿森林体系以美元与黄金价格维持固定比例为基础，使得黄金价格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内基本保持不变，严重扭曲了黄金的供求关系，一些国家利用手中的美元储备不断购进黄金，美国联邦储备局中的黄金储备不断外流，这使得布雷顿森林体系不得不走向瓦解。
1971年8月15日，美国尼克松政府宣布停止履行对外国政府或中央银行以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的义务。1971年12月以《史密森协定》为标志，美元对黄金贬值，同时美联储拒绝向国外中央银行出售黄金，至此美元与黄金挂钩的体制名存实亡。
黄金摆脱了美元的束缚后，其价格开始一路飙涨，从35美元开始，在1980年达到600美元以上，在近10年时间内涨了16倍。
1.1.4 黄金的非货币化
纵观黄金作为货币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一条主线贯穿始终：黄金直接作为交换工具流通→纸币和黄金同时流通→实物黄金退出流通、纸币作为法定货币→黄金的非货币化、纸币发行不再规定含金量→信用货币。这条主线说明这样一种趋势——黄金逐渐丧失了货币功能，而货币的发行最终会摆脱对黄金的依赖，各国央行以宏观经济指标调节货币发行量的现代金融体系诞生。
这种历史结果的出现有其必然性。这是因为黄金的储量和产量是有限的，而人类的生产能力、对商品的需求量几乎是无限的。无论以实物黄金作为直接的交换手段还是规定含金量的纸币，数量都是有限的，因而也就无法满足几乎无限增长的交换的需要。黄金最终退出法定货币领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是人类几百年来的最终选择。如果现在仍然维持金本位制，将会大大制约经济的增长、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和社会的进步。试想，如果买卖双方没有足够的货币进行交换，谁会去搞生产？社会必将停滞不前。事实上，人类采取逐渐放弃货币黄金的历史进程，就是伴随着生产力水平的逐渐提高、社会财富的逐步增长的过程。尤其是20世纪，在这个人类历史上进步最快的世纪，放弃金本位制并不是偶然的。
近年来，人民币的持续升值，外汇储备已达到3.1万亿美元（截至2011年11月）。由于美元的持续贬值，使得中国的美元储备大大缩水，而外汇流入不见减少，也造成了货币的被动增发，使得通胀抬头、资产泡沫膨胀，很多人呼吁恢复金本位制，这完全是不懂历史、不懂金融的表现。国家增加黄金储备是无可厚非的，但恢复金本位制，完全是开历史倒车的行为。
但是，黄金的非货币化发展过程并没有使黄金完全退出货币领域。黄金的货币职能依然遗存，仍有多种法定面值的金币发行、流通；黄金价格的变化仍然是衡量货币的有效工具，是人们评价经济运行状态的参照物；黄金仍然是重要的资产储备手段。
用黄金进行清偿结算实际上仍然是公认的唯一可以代替用货币进行往来结算的方式。特别提款权的推进远远低于预期，目前黄金仍然是国际上可以接受的继美元、欧元、英镑、日元之后的第五大硬通货。
在1976年牙买加体系宣布“黄金非货币化”后，黄金作为世界流通货币的职能降低了。但是，黄金的金融属性并没有降低，黄金仍然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保值的手段和投资的工具，集商品功能和金融功能于一身。
经济学家凯恩斯曾经这样评价黄金的作用：“黄金在我们的制度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它作为最后的卫兵和紧急需要时的储备金，还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可以取代它。”——黄金仍是一种具有金融属性的特殊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