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洞悉大众心理玩转价格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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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价格没头脑

设有人叫你拎起一个手提箱,猜猜它的重量。你能猜到多准确呢?大多数人都承认自己猜不了多准。手臂肌肉、大脑和眼睛不是设计来掂量物体具体有多重(精确到公斤)的。这就是为什么超市的公平秤和体重机前总是挤满了人——大家站上去一称,一个个目瞪口呆。

现在再假设这个行李箱无人认领,摆上了拍卖台。锁撬开了,可以看到手提箱里装着一些休闲衣物、一台高级相机,还有一些没怎么用过的物品。这一回,你的任务是猜多少钱能中标——也就是手提箱及其中物品的市场价值。你认为你能猜得多准确?会比你猜手提箱重量更准吗?

货币价值判断跟重量等感官判断大有相似之处。

你可能会说,拍卖这事儿有时料不准。好吧,让我再帮你弄得简单些。假设你是拍卖场上的一个投标人。你所要做的就是判断你的最高出价。不是猜别人会怎么做,而只需说出这个手提箱对你来说值多少钱,以元和分来表示就行了。你的估价会精确到什么程度呢?为没有明确市场价的东西标上一个价格本身并不难,但在本例中却要稍微难一些。你恐怕总会怀疑自己的最高出价比另外两个投标人高出一大截。

价格心理学上的一个常见主题是,货币价值判断跟重量(或者亮度、音量、热度、冷度或气味的强度)等感官判断大有相似之处。研究感官知觉的学科,叫做心理物理学。早在19世纪,心理物理学家就发现,人们对相对差异非常敏感,对绝对数值则不怎么敏感。给你两个外观上一模一样的手提箱,一个重15公斤,一个重16公斤,你轻轻一提,就很容易说出谁重谁轻。可要是没有公平秤,你恐怕很难判断手提箱是否超过了航空公司20公斤的重量限制。

人们对价格也是一样的找不着头绪。可这一绝对重要的事实,却在很大程度上没得到正确的认识。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媒体虚报价格和市场价值的氛围下。由于我们记得什么东西的成本“应该”是多少,所以我们接受了假象:我们的价值感觉没问题。眼神儿不大好的人照样能在熟悉的环境下穿梭自如,因为他记得家具摆放的位置。消费者就跟他一样。这叫补偿作用,不叫“视力敏锐”。

我们时不时地能得到一些线索,看出自己的价格感觉有多不靠谱。摆过旧货摊儿的人都知道,要给家里的废旧物品标上一个有意义的价格会是多么困难。“这张张国荣的老唱片该比那张蔡依林的贵两倍张国荣和蔡依林分别对应原文的A Tribe Called Quest和Alanis Morissette。——编者注,我百分之百地肯定。但它到底该卖10块还是1毛,这我可就说不准了。”

价格不过是拼凑出来的数字,不见得总能令人信服。

相对估值稳定而一致,具体的数额却无比随意。旧货摊揭示了一桩我们或许不愿在商业交易中承认的真相:价格不过是拼凑出来的数字,不见得总能令人信服。

简单的发现带来了深远的影响。推动我们周遭世界运作的数字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牢不可破、有着符合逻辑的基础。在新的价格心理学当中,价值短暂而又不可靠,就好像哈哈镜里的映象一样变化多端。

它挑战了人们在商业意识和常识中根深蒂固的信条:“人人都能被收买,只不过各有不同的价码。”特里·索泽恩(Terry Southern)1959年的小说《奇妙基督徒》(The Magic Christian)对这一民间智慧来了一次即兴演奏。

亿万富翁盖伊·格兰德爱玩恶作剧,他花一辈子想要证明,只要价格足够高,所有人就都能被收买。他的典型做法是,买下芝加哥的一栋办公大楼,把它拆了,立上一口热腾腾的大桶,里面装着猪圈运来的屎、尿、血。而在这堆臭烘烘的大杂烩里,炖着一张张百元大钞,总数100万美元。桶上贴着告示:“此处美元可免费自取。”

照格兰德的信条,只要给上足够多的票子,人是啥不要脸的事儿都肯做的。我们未必个个都是贪婪积财的物质主义者,但在当今社会,恐怕很难有哪个不相信金钱战无不胜、超越一切。

“人人都有个价码”理论认为,人对自己的估价是稳定的,只要稍稍耍点儿手腕,你就能发现它。倘若有人报上一个价格(要你把自己卖给魔鬼什么的),你会把它跟心里的底价做个比较,以决定是否接受。不太夸张地说,所有传统经济学理论都建立在格兰德的简单前提之上:人人都能得到一个价格,这些价格决定了人的行动。

人人都能得到一个价格,这些价格决定了人的行动。

现在,我们掌握了压倒性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个想法是错的。至少,把它拿来当成人类真实行为的模型绝不靠谱。早在20世纪60年代末,心理学家萨拉·利切坦斯泰因(Sarah Lichtenstein)和保罗·斯洛维克(Paul Slovic)便证明了价格具有极度的模糊性。在他们的实验中,受试者无法为想要的东西或所做的选择设定一致的价格。自那以后,心理学家们研究出了这种现象的前因后果。按照新的观点,要在内心“构建”价格,人得从周围的环境中获得“线索”。特沃斯基和卡尼曼的主要领域,是心理学下一个名为“行为决策理论”的年轻分支。它的研究内容,是人们如何做决策。乍看起来,这一主题似乎颇有意义,但稍显沉闷。事实上,人类的悲喜瞬间尽在其中。生活的一切,无非就是做决定。他们所做的“联合国”实验,示范了它是如何运作的。

他们使用了一件道具,类似嘉年华会上的幸运大转盘,边上标着从1到100的数字。一组大学生看着转盘转动,随机选中一个数字。你可以自己试着玩一玩——想象转盘旋转,转出的数字是65。现在,请回答以下两个问题:

(a)联合国里非洲国家所占的比例,是高于还是低于65%(就是刚刚出现在转盘上的那个数)?

(b)非洲国家在联合国中所占的比例是多少?

请把你的答案写在此处,或者稍微想一下,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和许多实验一样,这个大转盘也是动了手脚的。转盘只能转出两个数字,10或65。做这个手脚,只是为了简化结果分析。不管怎么说,特沃斯基和卡尼曼发现,这一所谓的随机数字,影响着受试者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而且影响极大。

如果转盘停在10,学生们对非洲国家在联合国中所占比例的估计,平均值是25%。可要是转盘停在65,平均估计值就成了45%。后一估计值几乎是前者的两倍。在这个实验中,唯一的变量就是做估计的人看到了一个不同的“随机”数字,而且他们知道这个“随机”数字是毫无意义的。

你兴许会说,美国人的地理知识向来糟糕。大学生们不知道正确答案,只好靠猜的,凭空幻想一个数字。你大概觉得,他们是因为对答案拿捏不准,所以才只好把刚刚凑巧出现的数字生拉硬扯上去,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受访者并不是简单重复他们刚才碰到的数字(10或65)。他们给出了自己的数字,但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受了先前数字的巨大影响。

在估计未知数量时,最初的一个数值(“锚点”)充当了心理上的标杆或起点。

特沃斯基和卡尼曼把这称之为“锚定与调整”。1974年,他们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经典论文——《不确定状态下的判断:启发式和偏差》(Judgment Under Uncertainty: Heuristics and Biases)。他们建立的理论认为:在估计未知数量时,最初的一个数值(“锚点”)充当了心理上的标杆或起点。在上面的实验中,幸运转盘上的数字就是锚点。第一个问题要受试者将锚点与待估计的数量进行比较。特沃斯基认为,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受试者在心理上将锚点上下调整,以此得出自己的答案。这一调整往往并不充分。结果,答案离锚点太近。如果你只看最后的结果,那就好像是锚点施加了一种磁铁般的吸引力,把估计值拼命往自己附近拉。

容我顺便问一句,你刚才猜的答案是多少呢?跟“65”对照组的平均估计值(45%)相差多少?此外,事实上,非洲国家在联合国中所占的比例,目前是23%。